-那就抢啊。
季如烟脑子轰得炸开。
思绪被拉扯着回到了18岁生日的风沙夜。
季如烟几乎没过过生日,她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生日是什么时候,福利院把捡到她的那一天作为了她的生日,四月一日,愚人节。像是上天给她开的玩笑。
七岁生日,她被季珩和言笑领走了,她告诉季珩,自己不爱过生日,他们也尊重她,但每一年都会在4月1日这天送她小礼物。
季珩和言笑给了她很多很多爱,于是18岁前夕,言笑问她,愿不愿意办一个成人礼,一家人一起出去吃顿大餐,顺便为她高考加油,季如烟同意了。
18岁是她过的第一个,也是最隆重的生日。
季珩和言笑都是老师,他们家在县城算是小康水平,但因为背负着房贷车贷,所以日子过得不算宽松,平日更是很少在外面吃饭。
那天晚上,言笑还给季如烟准备了生日蛋糕,粉蓝色的蛋糕,上面立着一个天使小女孩。
季如烟笑得很甜,季珩用他从二手市场淘来的便宜相机给母女俩疯狂拍照,只是技术堪忧,留下了半个相册的黑历史。
本来这该是个美好的夜晚,但不巧,出了餐馆,外面就起了风沙。
季珩把外套脱下来罩在季如烟的头上,“小公主过生日可不能太狼狈。”
言笑挽着女儿的胳膊,不由得感叹,“烟烟已经比我高了。”
一家三口在风沙中穿行。
季如烟一摸兜,发现吃饭时取下来的手链没拿,“爸、妈,我手链好像落在饭店了。”
“确认了吗?兜里都找过了?”季珩问。
“嗯嗯,应该是被怕沾上奶油的时候取下来的,当时太开心,顺手放在桌子上了。”
“珩哥,你快去帮孩子找找。”言笑催道。
“好,你们在这等我。”
“爸,我去吧。”季如烟知道季珩最近风湿又犯了,腿脚不便,“我已经18岁了,成年了,你们要相信我。”
季珩笑了,“也是,烟烟现在是成年人了。”
言笑看了下四周,指着一家银行说,“那我们在银行门口等你。”
“好,我快去快回。”
季如烟的手链被饭店服务员收起来了,她一过去,对方就认出了她。
“小姑娘,你可看好啊,没有坏吧?”
“没有,谢谢阿姨。”
她把手链小心翼翼地戴回左手腕,朝和父母约定的地方走去。
路过一条巷子的时候,她忽然听到孱弱的喘息声。
季如烟心里发毛,停在原地,一时半会不敢乱动。
是男性的声音。
她屏住呼吸。
-救我。
他在呼救?!
季如烟听到有人呼救下意识就向着声音来源跑去。
巷子里路灯陈旧,光线微弱。她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大概能分辨出是个跟她年龄差不多的少年。
他身上很多血,混着风沙与泥土,脏脏的,散发着腥味。
季如烟心惊胆战地在少年面前蹲下来,轻声询问,“你、你还好吗?”她想叫救护车却想起自己手机在言笑那儿,光凭她一个人根本救不了眼前的少年,“我去帮你叫救护车。”
她正欲起身,手腕忽然被冰凉的触感覆盖住。
天旋地转,缓过神来,少年的另一只手如毒蛇缠上了她的脖颈,她被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温热的呼吸铺洒在她耳侧,少年声音低哑,明明气若游丝,说出来的话却让她战栗,“救我,否则,一块儿死。”
说完这句话,少年就在她身上昏迷了过去。
季如烟费劲地从他身下逃离,她浑身上下都被沾上了血迹,这副样子出现在了爸妈面前时,言笑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
后来,季珩跟着季如烟回到小巷,言笑打电话叫来了救护车。
一家人就这样把奄奄一息的少年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那会儿,他告诉季如烟,自己是个孤儿,叫阿声,身上的伤都是自残导致的,那晚他有意寻死,却在最后关头,改变了主意。
他说,他不想死,他要好好活。
他的命是季如烟给的,所以他为她当牛做马,赴汤蹈火。
全是谎言。
孤儿是假,自残是假,阿声也是假的。
裴之声在她面前从来没有坦荡过。
他病态又偏执,赶走她身边的人,而她不知不觉陷进一张深网中,就像那晚他禁锢她一样,被禁锢其中。
哪怕五年过去,披上一张有模有样的人皮,蛇依旧是蛇,依旧不会放过农夫。
……
“如烟?!你怎么了?没喝酒咋还站不稳了呢?”在季如烟身形晃荡的时候,及时扶住她的肩膀。
罗大宝已经被吴以航和王山送走了,眼下还剩她、高涵、李燃以及裴之声。
“如烟,你今晚没喝酒,要不你送高小姐回酒店?”李燃转过头看着裴之声,“然后裴总,我叫了代驾,你跟我一块儿吧。”
“不用了。”裴之声自始至终都看着季如烟,“季小姐送我,如何?”
季如烟和他对视,眼里镇定,看不出丝毫波动。
裴之声记得他吻过这双眼睛很多次,她的眼里总是亮亮的,看着他的时候就像一束光投了过来。他最贪恋光,温暖的,明媚的,炽热的。
但这束光只能是属于他的。
李燃护犊心切,脑筋一转,说道:“裴总,还是我送您吧,如烟男朋友还等着她回家呢。”
季如烟本来觉得自己可以应付裴之声,被李燃这样一帮,她开始紧张了。
现场最搞不清状况的是高涵,她见裴之声神色如常,便问道:“裴总——”
“总”字的音还没落完,高涵感觉面前扫过了一阵风,风停止的时候,在她身边站的好好的季如烟已经不见了。
“卧槽。”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李燃,脑袋猛地转到后面,裴之声拉着季如烟的手腕,强行把她塞进副驾驶,砰地甩上车门,扬尘而去。
李燃和高涵被关门声震得一抖。
“高小姐啊。”
“啊?”
“你们裴总。”李燃缓缓叉上腰,“怕不是有病吧。”
高涵微微笑,“是的您没猜错。”
“我需要报警吗?他平时也这样强抢民女?”
“那不至于,他平时不近女色。”高涵停顿一下,补充道,“更不近男色。”
“那他是打算把我们如烟带去哪儿啊!”李燃掏出手机,“不行,还是得报警,这人也太不讲道理了。”
高涵拦住他,“李部长,你有没有注意到,刚才是谁开的车?”
他看见季如烟是在副驾驶,那么开车的只能是裴之声,“你们裴总?”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就算开车,也全是豪车,季小姐的车他应该从未开过才对,但是——”高涵摸着下巴,双眼微眯,“刚才看他对这车,无比熟悉。”
李燃想了想,“确实,如烟的车,我没开过,如果要我坐上去,还是得先摸索一会儿的,要调座位,还要看看灯光键。”
“裴总直接省掉了所有步骤,说明什么?”
老光棍李燃完全不开窍,“说明他车技好?”
“……”
“说明——”高涵拖长了尾调,“他俩今天绝不是第一次见面。”
“裴之声,能别疯了么?”
裴之声还是不应她,一路上没说一句话,季如烟不知道他想开去哪,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她懒得思考,只觉得厌烦。
尤其是看他开车的样子,不由得让她想起这车的来源,以及,那些他们开车游玩的日子。
季珩在季如烟上中学的时候靠贷款买了辆现代,每天接送她,后来季如烟在外地上大学,裴之声跟了过去,用他挣来的第一桶金给季如烟买了现在的大众。
这辆车伴随了季如烟的大学四年,也伴随了他们全部的相爱岁月。
分手后,季如烟铁了心要卖车,但是不管她用什么法子,这车就是卖不掉,连二手车商都不收,闺蜜林澈让她干脆留着这车,随时提醒自己捡男人要谨慎,免得又纠缠出一段孽缘。
裴之声对阳城的路并不熟悉,他漫无目的地开着,季如烟看出来他单纯在发泄。
以前裴之声生气是什么样的?
林澈问过季如烟。
他不会吵架,也不会发火,只是沉默,当她得不到回应,转身要走,他又会把她锁在怀里,试图用亲吻让她服软。
他对她说过最重的话,无疑是分手时的那句“我们这辈子都别再见了”。
想不到这辈子还挺短。
五年就重逢。
不知道裴之声开到哪儿了,路有些陡,季如烟晚上没吃多少饭,估计是晕车了,有点反胃,她干呕了一下,手掌下意识放到胃部。
裴之声忽然加大油门,停在了一片空地上。
他烦躁地扯掉领带,扔到中控台上,手指摸到裤兜,烟盒棱角方方正正,但他却没有掏出来。
季如烟瞥见他的动作,“你想抽就抽,我不介意烟味。”
这话彻底点燃了裴之声,他冷笑一声,下车,解开季如烟的安全带,把人从副驾驶扯出来,按到车身上。
衬衫已经被他挽到手肘,小臂青筋明显。
他又一次把她禁锢。
“季如烟。”
他终于叫她。
“你有男人了。”
季如烟偏过头,不想鼻腔里全是雪松木的后调,那味道不再冷冽,柔和到给人一种性感的错觉。
裴之声双手搭在车顶,俯低身子,和她对视,“怎么,心虚?被我说中了?除了他,这几年你又换过几个男人?”
沉默在彼此之间蔓延。
男人的衣领忽然被揪住往前一扯。
两人距离被拉近,鼻息交替。
他听见季如烟吐出的字句,坚定又冷情。
“裴之声,你以为你现在在用什么身份在跟我说话?你不过是一个前男友。知道什么是前男友?就算我跟别的男人接吻做.爱结婚生子,都跟你没半点关系。”
她又凑近他耳边,狠了心要让他痛,“我换一百个男人,你也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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