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到他**上半身那事,实打实是场意外,况且那时候周悬还不到十岁。
杨笛衣记得,那天没有日头,阴云密布的,透着一股子压抑。
从早上起,她心头便好似压着什么东西,沉甸甸的,觉得喘不上来气。
父亲母亲安好,家中一切平静,但杨笛衣就是说不上来,总觉得哪里要发生什么事。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了傍晚,家中要吃饭了,杨笛衣才察觉出不对劲,原本说晌午便要来送糕点的周夫人到现在还没来。
饭桌上,杨笛衣用筷子戳着碗中的米粥,有些心不在焉,吃饭的速度也比往日慢上许多。
母亲一眼瞧出,问她怎么了。
杨笛衣盯着碗里红豆出神,“也没什么,就是想着周夫人说中午要来送糕点,到现在还没来。”
母亲没说话,反倒是父亲笑了笑,“别等了,今日送不来了。”
杨笛衣一愣:“父亲为何这样说?”
杨赴指了指隔壁,“上午下朝时我就听说了,周家那小子和别人打架了,打的还不轻,周夫人恐怕忙着管他呢,哪顾得上给你送糕点。”
杨笛衣心脏猛地一跳,“打架?为什么?他伤的严重吗?”
杨赴歪头,“那我怎么知道。”
母亲夹了块糖醋肉到她碗里,“少年人心气高,发生口角很正常。”
杨赴应和道,“我说也是,看着那小子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听周大人说,出生时就一顿折腾周夫人......”
后面父亲母亲还说了什么,杨笛衣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一心只想着周悬的伤势。
吃过饭,父亲去书房整理公务,母亲也回了卧房。
杨笛衣到自己小院,还是放不下心,便唤来镜儿。
杨笛衣:“镜儿,你去隔壁打听一下,周悬伤的重不重。”
镜儿没动,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声音有些为难,“小姐,这是不是不太合适.......天都黑了.......万一让老爷夫人知道了.......”
杨笛衣瞧着外面如墨的夜色,一时也有些犹豫,周悬今日和别人打架,本就惹得周大人和夫人不愉快,若是自己打听再被发现,周悬只怕会更惨。
脑中念头一闪而过,杨笛衣突然想起什么,朝镜儿开心道,“你忘了,我们还有那只小黄狗呢,快,把那小狗找来。”
镜儿眼睛也是一亮,“我这就去找。”
结果两个姑娘忙忙碌碌大半夜,都没有寻到那只小黄狗,两人只得放弃。
第二日一大早,杨笛衣看父亲已经离开府里,立刻跑到母亲身边,缠着她随便寻了个由头,带着镜儿去隔壁瞧周悬去了。
周府小厮识得杨笛衣,连忙弯着腰把她们请了进去,同时找人通知周夫人和陈管家。
杨笛衣带着治跌打损伤的药,熟门熟路地先一步跑到周悬院子。
院子静悄悄的,杨笛衣甫一踏进去,便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听下人说周大人昨日发了好大的火,还罚周悬跪了一晚上祠堂,此刻怕不是还在补觉。
没成想还没走上几步,房中突然传来争执的声音,杨笛衣顿时停下步子就想转身离开,毕竟是在别人院子里,听墙角不符合礼貌。
转念又一想,不对啊,周大人应是上朝了,刚才进来时小厮还说通知周夫人,如果夫人就在周悬院子里,何必还要通知。
周悬也无兄弟姐妹,那他是在和谁吵。
杨笛衣卡在原地的脚步动了又动,到底没离开院子,心中只想着,悄悄听一下,听一下就好,只要不严重,不至于惹的周夫人更生气就好。
镜儿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安静下来。
屋中悉悉索索传来什么声音,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打翻,杨笛衣心神跟着紧张起来。
“少爷.......真的不行,老爷夫人......”听上去,似乎是周悬的贴身小厮。
接着便是周悬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让开......我今天......”
又有什么东西被打翻在地,叮叮当当的声音传出来,杨笛衣顾不上其他,连忙上去敲门。
“周悬,你没事.......”
杨笛衣说出口的时候,手也锤向房门,生怕她力气太小,引不起屋内人注意。
但这门似乎,杨笛衣怔在原地,眼看着两扇木门就这么打开了,屋内的画面一览无遗。
周悬**着上半身趴在小厮肩膀上,腰以下的身体还在床上,看样子是想起身,小厮拖着他腋下想阻拦。
门开的太突然,屋内两个少年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只瞪大了眼睛看向杨笛衣她们。
杨笛衣:“........”
周悬:“........”
还是镜儿和小厮率先反应过来,一个叫着小姐连忙关门,一个手忙脚乱地找被子,替他家衣冠不整的少爷遮挡。
“啪——”
门重重的合上,镜儿手止不住颤抖,疯狂眨眼看着她家小姐,“小姐,你这也太冒失了......”
杨笛衣没有回她,脑中乱成一团乱麻,但在那一团中,还有片白色最为显眼。
她眼神还不错,周悬的皮肤,好像也不错,蓝灰色的被褥之上,似乎还有几道略显清晰的纹理,周悬不是没有练过武吗......
杨笛衣脸腾的一下便红了,像极了院外的牡丹花,她轻轻拽了拽镜儿的衣袖往台阶后退了几步,
“你小点声.......”
屋内似乎也不安静,悉悉索索的布料声就没停下,两个人似乎也被吓得不轻,好一阵才消失。
不知过去多久,门再度被打开,小厮脸上挂着苦涩但礼貌的笑容,“杨姑娘,少爷请您进来。”
周悬已经披好了衣服,乖巧地趴在床上,一看她进门,刚还皱巴巴的包子脸顿时开出一朵花,“阿衣姐姐,你来了。”
“嗯,听说你受伤了,我爹娘让我来看看你。”
方才在外面待了许久,杨笛衣脸色已然恢复自如,拎着药箱坐在床边不远处的凳子上,只有僵硬的动作还透着她些许不自然。
房门开着,镜儿和小厮守在外面,察觉到周悬的目光,杨笛衣转了几番的眼神还是落在他身上。
“你的伤......”她刚刚那一眼,还是瞧见他脊背上的红色。
“没事,”周悬抬起身子就想摆手,这一动正好扯到伤口,他呲牙咧嘴又趴回去了。
杨笛衣连忙止住他,“你别动了。”
周悬小声嘟囔,“真没事,我打架的时候,都没伤到,还是回来我爹娘打得更重。”
杨笛衣瞧着他眉旁的擦伤,安抚道,“周夫人也是担心你。”
“算了,我娘,”周悬直哼哼,“她打我是乐趣,我都习惯了。”
想了想,杨笛衣还是问道:“你们刚刚在吵架?”
周悬撇过头,杨笛衣一眼看到他发红的耳朵,周悬把脸埋进被子里,闷声道:“也没什么,就是我想去沐浴,他不让。”
杨笛衣了然,“你身上还有伤,确实不宜沐浴。”
周悬抬起眼睛看她,似是有些幽怨,“昨天回来又脏又累,挨了两顿打不说,娘还罚我跪祠堂,我早上才回来.......”
杨笛衣想了想,“知道你辛苦,那也稍微忍忍,要是落下病根,你以后想再和别人打架,你也打不成了,那不是很亏。”
周悬转了转眼珠,“阿衣姐姐不问我为何打架?”
杨笛衣笑道,“你不是恃强凌弱之人,打架应该也有你的原由,打赢了吗?”
周悬顿时骄傲起来,“赢了。”
杨笛衣配合的挑眉,“这么厉害,那保护你想保护的人了吗?”
周悬脱口而出,“当然。”
杨笛衣便看着他笑,周悬说完就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套路了,又把脸砸进被子里,不说话了。
杨笛衣也不拆穿他红彤彤的耳根子,还想说什么,就注意到床那头的桌案上似乎倒着什么东西,“这是什么?”
周悬抬起头,顺着她眼神望过去,虽然不是很情愿,还是回道,“.......熏香炉。”
杨笛衣倒是没想到周悬也这么讲究,看了那香炉片刻,
“但你这个,好像放错了......”
周悬声音低了下去,“就是不会......所以......”
杨笛衣更疑惑了,“你不会,为什么还要放熏香。”
那时周悬回答了什么,她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日,风很柔,日头很亮,门外小声交头接耳的镜儿和小厮很可爱,后来匆匆赶到周夫人也很美。
*
“阿衣姐姐?”
见她还在出神,周悬忍不住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声音不解,“难道睡着了吗?”
“哪有,想事情罢了,”杨笛衣斜他一眼,“你手臂上的伤,随之有说难处理吗?”
“那倒没有,但可能这毒猛点吧,”周悬没甚所谓的抬起手臂动了动,“这点小伤......”
杨笛衣面无表情把他手臂按了下去,“老实点,别又留下病根了。”
周悬敏锐捕捉到,“又?”
杨笛衣:“.......”
杨笛衣果断换了话题,硬着声音说道,“不管做什么,下次还是谨慎些,身上留伤不是什么好事。”
周悬听出其中的关心之意,笑着应了,“会的。”
因为如今,他有了惜命的理由,想陪伴的人。
周悬:“不过,我只能保证不留致死伤,其他伤我可保证不了。”
杨笛衣脸色顿时变了,拉着他的手放在桌子上,“你快呸呸呸,摸木头。”
周悬面容跟着严肃下来,“阿衣姐姐,最近京城,怕是要起事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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