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梁梓还没意识到，短短的一段路程，勾起了宁兖多少回忆。他记不清的接吻的角落，宁兖只用一秒钟，就能想起当时他们说过怎样好听的情话，月光下两个人的脸有多红。

这世界上的难事太多了，偏偏他们遇上的恋爱又格外难一些。

等了一会儿，宁兖没回答，梁梓试探着往近靠了几步：“我已经联系好了遥城那边最有经验的心肺医生，他的专家号很难排，等阿姨去了，我们可以让他仔细给诊一下。”

宁兖的思绪从揪心又甜蜜的回忆中抽离，暂时向现实妥协，放弃了自己前一刻的任性想法：“好的，麻烦你了。”

这语气简直不能更生疏了，梁梓不敢再开玩笑，也不敢问，以为是林师禾的身体又出现了新的问题，宁兖在心烦。

进了院子里，一旁的老树为他们撑起了一片阴凉，比起宁兖去遥城之前，树上多了不少果子。

梁梓也记得这棵树，几年没见，树干粗壮了许多，他踮脚够了够，发现已经够不着了，于是忍不住跟在宁兖身后追忆往事：“这树长高了不少啊，以前伸手就能摘到果子的，我记着可甜了。”

“等秋天的时候……”

宁兖突然想到，他们还有机会等一个秋天吗，应该没了吧。所以他开了口，却也把剩下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宁兖不说话，梁梓也只能规规矩矩地陪宁兖一起收拾东西。

取行李箱的时候，两个人不小心同时伸出手，梁梓的手刚好覆在了宁兖手背上，几乎是受到电击一般，宁兖瞬间弹开了。

梁梓捉摸不透宁兖的情绪变化，对方别扭，他也跟着别扭，原本是床也上得的关系，如今不小心碰一下手，都要别扭得沉默半晌。

行李箱本身就不大，但收拾的东西仍未装满，梁梓见宁兖已经开始拽拉链，忍不住问：“阿姨得住些日子吧，只带这些，够吗？”

“我妈说，不打算住太久，临近新学期开学了，教完这一年，她也该退休了，不想错过最后的这一年。”

“那还是阿姨的身体要紧，不能上班的话，还是得劝她休息啊。”

“我再三问过医生了，只要不受太大刺激的话，倒也没什么问题的。”

说这话的时候，宁兖不像在隐瞒，看来不开心也不是因为林师禾身体的缘故，梁梓这下彻底摸不着头脑了。

每当宁兖缄默不语的时刻，是梁梓最害怕的时刻，比如现在，宁兖拉着行李箱静静地走在前面，他一点都不知道宁兖是由于什么原因不理他，为了什么不高兴。

一直到返回医院，梁梓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

反倒是林师禾，见了他，表现出不同于以往的和蔼可亲，“小梁”“小梁”的问候个不停。

宁兖放下行李箱，出去办理离院手续。

看时间差不多了，梁梓走到病床边，准备扶林师禾下床，但林师禾的精神状态很好，也不用人帮忙，独自下去之后，用力握了一把梁梓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宁兖是个长情的孩子，这几年心里一直记挂着你，阿姨也不多说什么，反正啊，你俩好好的，别让人彻底笑话了他。”

梁梓听懂了，这是在担心宁兖跟自己过不到最后，变成街坊邻里之间彻头彻尾的笑料谈资。

“您放心，我是宁兖的爱人，也是他的家人，以后没人敢笑话或是欺负他。”

宁兖盯着房间里梁梓笃定的神情，心想，原来善意的谎言也伤人，要不然，为什么自己的心脏会隐隐发疼呢。

三个小时后，飞机稳稳地落在了遥城的郊区机场。

宁兖在取行李，梁梓便扶着林师禾，慢慢地往外面的停车场走去。

等宁兖从机场大厅出来的时候，林师禾已经坐在副驾驶上，系好了安全带。

返身回去迎接的梁梓盯着身形清瘦的宁兖，走近了，小声汇报道：“阿姨说她坐后面晕车，非要自己坐副驾，这样会不会不礼貌啊。”

“不会，我妈她平时确实习惯了坐前面，”宁兖看着停在视线尽头的车辆，越看越眼熟，“你叫司机过来了？”

“当然啊，”梁梓自然地伸手接过宁兖手中的行李箱，“自己家的车，坐着舒服。”

宁兖想了想，倒也没再推拒，小声地又说了句谢谢。

司机稳稳地起步，林师禾头一次来离家这么远的地方，多少还是觉得新鲜，望着外面的风景问了不少问题。

梁梓见宁兖没什么说话的**，便专心去逗林师禾开心。

车子行驶了一段距离，宁兖越走越不对劲儿，但看看聊得热络的两个人，也没法开口询问，掏出手机给梁梓发了条微信消息。

梁梓光顾着哄未来丈母娘开心，完全没注意到手机的动静，宁兖着急地碰了碰梁梓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他看手机。

『这不是去我宿舍的方向吧。』

梁梓看到置顶消息里写着这么一句。

他扭头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才打字回复道。

『你忘了，都说了住‘我们’家，你把阿姨带到宿舍，那不是立刻就露馅儿了嘛。』

『反正阿姨也住不了太久，宁老师配合一下吧。』

倒不是配合不配合的问题，宁兖心想，关键是你家里那位呢，你带着前任和前任的妈住进去，真的不会让现任和刚做完手术的人受刺激吗。

可看着被梁梓哄得心情愉悦的林师禾，宁兖又实在没法开口打断这样的美好幻觉，只想着得找机会好好跟那位小朋友赔罪了。

过了半个小时，车停在小区门口，梁梓全程陪在林师禾身边，一起有说有笑地开门进电梯，宁兖心想，倒还真有那么一种其乐融融的错觉。

进了房子里，空荡荡的，并没有看见那个孩子，也是，宁兖自嘲道，梁梓怎么可能那么傻，大约已经提前哄好了，而小朋友刚好是个善解人意的好恋人，相信并且理解自己的男朋友。

走神间，梁梓突然叫了他一声：“宁兖，你进来，跟我把上周末新买的床单一起铺一下。”

宁兖本就愧疚，自然不愿意进人家更私密的卧室，拒绝道：“你自己弄吧，我这会儿没空。”

林师禾早就不满意了，宁兖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这会儿回家了还是这么冷淡，忍不住念叨他：“你对人家好一点，明明在家里挺懂事一个孩子，怎么在小梁面前反倒骄纵起来。”

梁梓在旁边听着，忍不住顺势演起戏来：“阿姨，没关系，算不上骄纵，再说了，我愿意惯着他。”

宁兖顿时脸就红起来，心想这人是真不懂得害臊，快三十岁的人了，当着长辈的面，什么话都能编出来。

“两个人一起过日子，还能总叫其中一个迁就着受委屈？”林师禾没想到自家儿子谈了恋爱竟然是这种风格。

梁梓演上瘾了，一脸无辜地笑道：“阿姨，我一点都不觉得委屈，惯他一辈子也行。”

“……”宁兖终于忍不下去了，赶紧拉着梁梓的胳膊往卧室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