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栖真带着一个真小孩徐觅和一个假小孩傅青崖,一路向着魔境边境而去,这里人魔矛盾尖锐,冲突不断,是众多修士都会选择的历练地。
历练是为长见识、增阅历,让从孩童时就入宗门的修士们不必固地自封,同时也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对于月栖真来说,还得加上一点,是打破修真界对他固有印象的机会。
当年那个外门事件,本就是一件与他关联不大的小事,不知怎地传得人尽皆知,让修真界都对他误会满满。
不过月栖真向来不在意,因为清者自清,这些口角琐碎,除了让他出门时流言蜚语比较多,除此之外根本打扰不到他,反而因祸得福,近些年因为天赋追杀他的人离了大半,安生不少。
他不在意,但自有其他人帮他在意。
徐觅盲眼无神,手中执着一柄月栖真给他的木剑,是当初月栖真初学入道时的陪练剑。
徐觅握紧剑柄,心里暗暗寻思这会必要抓住月栖真把柄,揭露他真面目。
这把木剑是因为月栖真见他体弱,便打算在路上顺便教给他一些基础剑术,可让他有防身之力的同时能够强健体魄,本来不该由他那三脚猫的剑术去教,可傅青崖只是抱着手,冷眼瞥着徐觅。
两人看起来关系不太好,随时要打起来一般。
月栖真瞪了傅青崖,然后只好亲自上手教徐觅,不知为何傅青崖更不爽了,一路上都在对着徐觅挑刺。
徐觅一面接受月栖真的教导,一面对于他的伪善感到唾弃。
现在知道教他了,他如今是个没入道的普通人,在无极宗分明月栖真有机会测他修炼天赋,引导他入道,可他并没有这么做,他的善良不过伪装。
徐觅想:看来不管多少世,月栖真永远那么虚伪。
是为历练而来,因此这一路上全程步行,灵力淬体,提高耐力,月栖真目光时不时落在徐觅身上,对他颇为照顾,速度逐渐缓慢。
注意到徐觅撑不住,就会叫停休息。
同时一面注意着是否有合适的人家或地方能够收留徐觅,打算在到达边境之前,将他安顿好,边境十分危险,不是普通人可踏足的。
徐觅额间汗珠点点,面色尽是疲态,为了更好伪装普通人,他自封灵脉,如今日行千里,他根本吃不消。
只听身前不远处传来月栖真清越的声音,“天色已晚,在此地休息吧。”
徐觅立马坐在地上,腰腿酸软,心中还在对月栖真不引导他入道一事耿耿于怀,如果那样,他就可以顺其自然使用灵力,不用再扮演一窍不通的普通人,何况他们二人走得极快,根本不顾及他,遥遥走在前头。
傅青崖很懂事地去烧火做饭,如今他个头已经窜到栖真肩膀,过不了几日就快恢复正常。
他还有些遗憾,怎么这么快呢,随着模样长大,月栖真越来越抵触他粘着他,还记得刚变小的时候,还能吃奈和一同睡,现在千求万求才能厚着脸皮贴在一起睡,吃奈已然没了机会。
心中不由恶念丛生,他偷看月栖真挤奈时,总想偷摸破坏掉那个吸奈器,让栖真不得不难受到求助他。
可月栖真何等骄傲一个人,怕是那个时候,心不甘情不愿,还会埋怨、憎恶上他,虽说现在月栖真总把“讨厌傅青崖”挂在口头上,但傅青崖只当那是情趣。
如果月栖真真讨厌了他,傅青崖天就塌了,恨不得让修真界全部毁灭。
只好躲在阴暗处,目光如炬,心猿意马,嗅着那清甜香,哪怕馋得不行,也选择忍耐。
月栖真忽感一阵恶寒,打个寒颤,从打坐调息中睁开眼,顺着本能感觉,先是狠狠瞪了一眼盯着他看的傅青崖,傅青崖灰眸带笑回看。
然后去往徐觅身边慰问,傅青崖笑容消失,灰眸冷冽。
魔境位于西南方,这一路上菌子良多,月栖真爱吃这口鲜的,傅青崖留意捡取了许多,如今正在煮菌子汤和炒菌子饭。
暗暗寻思给徐觅那碗要半生不熟的,试试能不能偷偷毒死他。
徐觅无神的眸子转动,状似无意与傅青崖对上视线,凝固片刻,慢慢移开视线。
……这家伙什么眼神,感觉有杀意。
果然不愧是月栖真选择的人,与他同为一道,一看就心黑,心眼子明坏!
月栖真与他一同坐在石头上,虽他个子比少年徐觅高,但全然不带居高临下的压迫感,黑眸纯然,语气真诚,真心为他考虑,“徐觅,边境危险,我们恐怕不能再同行,这一路上我会为你留意好的去处,不必担心。”
徐觅沉默,面容中露出几分不舍,真情假意融在一起,他像极了尝过甜头就舍不得离开的苦命孩子,片刻,他小心翼翼问道:
“哥哥,我不能留下来吗?”
这几日的相处,也让月栖真心生不舍,徐觅是个乖巧安静的孩子,但终究还是该分开了,手落在徐觅头顶,温柔揉动,只道,“如果有缘,终会再见。”
徐觅抿嘴不语。
哪有什么缘分,还不是他主动凑上门。月栖真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对过往、爱恨。
傅青崖偷听得很愉快,这小子总算要被送走了,语气欢快许多,扬声道:“栖真,吃饭啦!”
月栖真便引着徐觅前去。
夜色沉寂,远方山头一片夕阳赤橙,头顶天色昏沉灰蓝,面前火堆明艳,火舌摇摆不停。
傅青崖难得态度很好的亲手递过来一碗菌子炒饭,“徐觅小弟,吃饱了好上路。”
徐觅:“……谢谢。”
这狗东西,故意挤兑他,可别想赶走他,他绝对不会走!可是好不容易才混到月栖真身边来的!
月栖真那碗被特别关注,总是要比旁人好看,葱花和菌子色彩漂亮,米饭粒粒分明,美味无比。
傅青崖冲月栖真眨眼睛,紧接着,见他吃得干巴巴,还心细为他盛过去一碗菌汤,可能知晓徐觅要走,态度很好,甚至还特意为徐觅也盛了一碗。
徐觅只觉得他好装,心里骂他,面上却受宠若惊地接过。
月栖真全然不知二人的暗潮涌动,埋着头,鼻间、口中都是鲜香十足的菌子味,吃得分外满足。
从现在开始,嚼嚼嚼,菌子就是他最喜欢的东西了!尤其是菌子炒饭,嚼嚼嚼,怎么会这么香呢?
徐觅虽然心中不满,但见着月栖真吃得这般香,一时胃口大增,也吃了满满当当一碗。
当见到左边是不知从哪来的一头漂亮鹿对他说话,而右边一黑泥凶豹疯狂散发冷意时,徐觅呆住。
漂亮鹿黑眸亮晶晶望过来:“徐觅,现在天黑,我们便在此处休息,一会儿还是照旧,你安心睡,我和傅青崖守夜。”
黑泥凶豹发出冷哼,“真是累赘。”
然后被鹿狠狠用鹿角肘击,让他注意点,鹿又柔声安慰徐觅别多想。
徐觅:……
完了,中计了,菌子中毒了!果然傅青崖那个家伙当时的眼神就是没安好心!
不过,现在有个问题,盲人看不见,他知道自己中毒了吗?他现在又不是真的盲人啊!
好在,他一双灵眼本就针对精神致幻,他悄悄向内观全身,这种菌子毒对他影响不大,只要忍耐,不露出破绽就行……毕竟他不知道中了菌子毒的盲人该怎么演。
面前那头凶恶的豹子忽然转过来视线,紧紧盯着徐觅。
徐觅全身一僵,很快若无其事地将碗放下,他道:“我吃完了,我来洗碗。”
他自知没用,且不想被挑刺的傅青崖针对,从刚开始就提出负责洗碗。
月栖真一开始还担心,但见他虽然看不见,但动作小心、谨慎,并未出差错,也就交给了他。
少年看起来心很不安,寄人篱下,难免想要做点实事,月栖真当年初到无极宗也是如此,小心翼翼地讨好着陶雪风,就害怕他被嫌弃无用,被抛弃丢下。
害怕他的天赋达不到陶雪风的期待,于是他拼了命的修炼。
想到此处,忽然又对傅青崖不爽,那家伙凭什么一直压他一头。
就像作弊一样,月栖真厉害,他就比月栖真更厉害,非常的故意,不像巧合。
甚至……月栖真有时候会觉得傅青崖不止于此,深不见底,甚至有一种他被傅青崖做参照物的荒谬感,参照他该到什么修为。
月栖真忽然灵光一闪。
傅青崖好像从安平山城开始,就一直和他在一起。
那种始终被牵引着向前的感觉也是从那时开始,现在也是莫名其妙就跟着他出来历练,该不会……
他就是那个算计他所经历的人,但是为什么?
脑海里忽然闪过在藏书阁所调查的信息——
与傅青崖同名只有三个人,现在这个,以及上一世姜绒秘境所遇,这两人月栖真都算有所了解,唯独最后一位,千年前那位罪人的徒弟,他一点不了解。
傅青崖盯着徐觅看了片刻,见他很是自然,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心生遗憾。
忽然察觉身旁人热烈的视线,他回望过去,只听月栖真问:“你一直都叫傅青崖吗?”
傅青崖:……?
不,他该叫月青崖。
傅青崖不理解,这位脑回路清奇的不解风情的家伙又在脑补些什么,“应该是吧,我好像从出生开始就叫这个了,没改过名,可以去问问我爹娘。”
月栖真点头,煞有其事道:“你觉不觉得你这一世叫傅青崖,上一世也叫傅青崖,有点太巧了,你看我,黎星画和姜绒。”
傅青崖跟着他思考,“好像是有点。”
他话锋一转,“但万一我就是这么巧呢?”
月栖真皱起眉头,好像也是,也不一定来世就改名了,万一就是这么巧呢?
还得等他去寻寻那位罪人徒弟的画像后,再下结论吧,傅青崖这家伙先列入嫌疑名单,重点考察。
果然,傅青崖这坏东西就是讨人厌!
傅青崖提议:“要不我去问问我爹娘,问问他们为什么要给我取这个名字?”
月栖真觉得太突兀了,刚准备摆手,想了想也行,还有个可能就是与他纠缠一起的傅青崖同样也是被算计的目标,说不一定从他爹娘那里能得到线索,名字确实太巧。
“那麻烦你了。”
傅青崖挑眉,灰眸含笑,“不麻烦,栖真和我一起回家就行。”
月栖真黑眸瞪圆:“你在讯玉上问不行吗?”
傅青崖无奈笑道:“我没加我爹娘。”他亲缘淡薄,与爹娘交往泛泛,每年回家一次。
月栖真忽然想起来,当初傅青崖说他的娘也打不掉胎,他注意到徐觅在远处慢悠悠洗碗,然后凑到傅青崖身旁,两人离得很近。
月栖真嘴唇贴近他的耳朵,气流温热,私语道,“你娘是什么情况?”
傅青崖了悟,也学他悄悄道:“当年我娘因事受了重伤,却意外发现怀孕,丹修诊断此次怀孕生子会大伤元气,建议流胎,但用尽各种方法都没能把我打掉,生下我后果然我娘身体就不太好。”
月栖真听到秘闻,黑眸溜转,心思忍不住泛滥,联想到傅青崖说与爹娘不亲,忍不住心软,“是不是他们……怨你的出生?”
傅青崖摇头,“那倒没有,我爹娘对我挺好,只是我个人原因,可能天生亲缘淡泊吧,我自小寡言沉默,自视甚高,谁都瞧不上。”
月栖真不可思议,“你连你爹娘都瞧不上?”
傅青崖灰眸忽然深情望他,“除了你,我谁都瞧不上。”
月栖真撇嘴,“你的家事,你自行处理,我不多嘴。”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家以及独特的相处方式,虽然月栖真听着感觉傅青崖这人可坏了,但他不能对别人冒然评价,这样太轻浮。
只靠三言两语、一人之言怎么就能够评头论足呢?
傅青崖没忍住将头放在月栖真肩膀上,额头蹭着月栖真柔软的脸颊,只觉得心里柔软,他知道自己冷血,让旁人知晓后也都会认为都是他的错,但月栖真这人不会,他会保持边界感,相信任何所做的选择,除了有危害的之外,不干涉不评价。
真好,就你最好了。
最温柔的真真。
这消息被压着,但在知情的傅家总是有数不清的风言风语。
月栖真嫌弃地将人推开,徐觅已经带着洗好的碗具,摸索着回来了。
月栖真道:“行了,你俩先休息,我守上半夜吧。”
傅青崖一路上负责做饭,月栖真都看在眼里,打算让他休息。
傅青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其实让他不睡觉也行。
徐觅眼前还是神奇的色彩,在这艳丽的色彩里,就见那凶恶的豹子忽然露出星星眼,一脸迷恋,柔情地望着那漂亮鹿,顿觉一阵恶寒,只觉得这豹子怎么配?
那眼神真的好、恶、心。
*
守夜是个很无聊的事,月栖真闭着眼打坐,神识弥散在四周,关注着风吹草动。
忽然他睁开双眸,“刷”地起身,脚尖轻点离开原地,手中符箓亮起,缓步向着草丛中探去。
灌木丛枝叶无风自动,月栖真拉开,只见里面躺着一个黑乎乎看不出来是什么的兽类。
它圆溜溜一小只,身上却伤痕累累,睁着一双黯淡的红眸可怜兮兮望着月栖真。
好似在说:救救我。
[哈哈大笑][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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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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