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城连日阴雨,天色像一口积年老痰盂,阴沉沉地倒扣在头顶。淅淅沥沥的雨声扰得人心烦意乱。穆曦缩在被子里吸溜着鼻涕:“地球迟早要完蛋,我得把我的宝贝装备升到满级,然后就可以安心赴死了。”
最近,颜衍老是做同一个梦,梦里是夏漫旎、穆曦和邹以航三个熟悉的身影。他们一会儿笑得前仰后合,一会儿又哭得撕心裂肺,像三个精神分裂的病人。颜衍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又在哭什么。
她讨厌做梦,打心眼里抵触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因为除了让她心惊肉跳、血压飙升之外,没有任何积极意义。所以每天早上醒来,她都要摸摸身下那条骚气冲天的红色蚕丝床单,确定自己还活着。
“颜衍,我求你了,把你这条特大号姨妈巾收起来行不行?”张静岚一脸嫌弃,那表情仿佛闻到了一股千年老尸的腐臭味,“每次我一睁眼看见你躺在一片血红里,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半夜大姨妈来了,血流成河,暴毙而亡了。我也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得了神经衰弱。”
“所以,我的床单严重影响了你每天早上的心情?”
“何止是影响心情啊,简直就是惊悚片的开场画面好吗?”张静岚夸张地拍了拍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我怀疑你晚上睡觉会不会梦游,然后梦游的时候把自己给……”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猛地一挥手,神秘兮兮地,“哎呀,太血腥了,我不敢说!”
“呵呵,我是不是该感谢你至少没怀疑我半夜起来把孩子给生了?”
“啊!!!”张静岚尖叫一声,从床上跳起来,抄起一卷刚开封的卫生纸朝颜衍砸了过去,卫生纸擦着穆曦的鼻尖飞了出去。
世界大战一触即发。
穆曦一脸愠怒:“张静岚,你要是有本事承包我们宿舍未来一年的卫生纸,你随便扔,别说扔着玩儿,你就是吃了它我也没意见!要是没那本事,就赶紧把你的卫生纸供起来,让它在关键时刻发挥点儿人生价值!还有你,颜衍,赶紧把你那床单换了,别说她了,我都快被你吓流产了。”
张静岚气得双眼圆睁,仿佛要把穆曦生吞活剥了。颜衍则从头到脚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穆曦这张嘴,已经到了惨绝人寰的地步了。
前阵子,张静岚逢人便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花容失色”的惊人模样是如何迷倒万千少男,赚取同情无数,俨然一副偶像剧女主角的做派。池晟听闻后对此嗤之以鼻,他觉得与其相信这种鬼话,不如承认他长得比陈冠希还帅。
颜衍慢悠悠地喝了口奶茶,不紧不慢地解释:“那天啊,张静岚是被一只还没她脚掌大的小京巴吓得魂飞魄散,摔了个狗吃屎,正好扑进一个男生怀里,还躺在那不停地眨巴眼睛放电,结果把人家小帅哥吓哭了……” 她停顿了一下,故作疑惑地歪了歪头,“不过我怎么不记得是什么‘一大片’男生呢?”末了,煞有介事地耸了耸肩。
穆曦出去后,张静岚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气势汹汹地站到颜衍面前,活像吞了只跟她一样强壮的癞蛤蟆。
“颜衍,你说穆曦是不是被甩了?”
“与其担心她被甩,我倒担心她是不是真怀孕了。”
张静岚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了。
这段时间213宿舍总是单曲循环一首叫做《Yesterday Once More》的英文老歌,每次听到,萧月都会一脸沧桑地感慨一句“岁月不饶人啊……”,那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经历了多么波澜壮阔的人生。
惹得颜衍忍不住笑她小女生情怀泛滥。倒是邹以航后来用一种嫌弃的口吻质疑她:“颜衍,你难道还没过了矫情的年纪吗?”
邹以航并不知道,听到这首歌,颜衍的脑海里总会浮现出易阳站在阳光下对她微笑的样子,而她,面对着温暖如阳的他,却是一脸漠然。终究,记忆变成了回忆,现实也褪色成了金黄色的幻影。
颜衍向来是个反对迷信思想的人,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种事在她看来纯属无稽之谈。两只眼睛一起跳?她会毫不犹豫地怼回去:“你这是要面瘫了吧?” 可偏偏,诡异的事情总是发生在她身边,或者说,发生在她朋友身上。
出门被车撞是倒霉,在马路上被狗追着咬是运气不好,可要是出门撞上清理高压线的教导主任还被追着跑了两条街,那只能闭上嘴,别说话了。
此刻的萧月,像是丢了魂似的,瘫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颜衍宁愿她像平时一样咋咋呼呼地闹腾,也不想看到她这副像个还有温度的活死人的模样。
“萧月,别难过,不就是被撞见了嘛。”马佳男狠狠瞪穆曦一眼,后者尴尬地咳了几声,试图解释,“额,不就是两个人站在一起被看见了嘛……”
“穆曦你闭嘴吧,”颜衍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空气都被你污染了。”
“…………”
颜衍安静地看着萧月,偶尔会看到她对不远处一个男孩投去一个安心的笑。男孩红了眼眶,低声说着什么,轻轻地擦去她的眼泪。
三中臭名昭著的三大高压线之一,早恋。几乎所有高中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老套路,抓到就地正法,杀无赦。这事后来怎么样了,颜衍不清楚,因为整整一天,教导主任都没露面,跟人间蒸发似的。第二天依旧艳阳高照。
最新一期的《人文地理》摊在桌上,鲜红的标题扎眼得很:“内蒙古山路煤炭集团光伏发电产业链模式图”,密密麻麻的方块图,像缩小版的俄罗斯方块,看得人眼晕。
地理老师姓葛,是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大高个。老葛脾气好是全校出了名的,就算颜衍上课像猴儿似的满教室乱窜,他也顶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会儿,颜衍手里的扑克塔眼瞅着就要封顶了,就差最后三张牌,就能把对面的池晟压得死死的。
“这顿饭,你请定了!”颜衍挑衅地冲池晟扬了扬下巴,一脸的得意洋洋。
池晟也不服输,斜睨了她一眼,懒洋洋地回击:“话别说得太满,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少废话!愿赌服输,别忘了你说的,输了就请我去老城根搓一顿!”
“哪来那么足的底气?”
“天生的!不服气你也憋着!”颜衍哼了声,小心翼翼地摸起一张牌。
“哎哎哎,你的塔要倒了!”
“啊啊啊!池晟!把你鼻孔给我挪开!别冲着这边喘气!”颜衍慌忙护住摇摇欲坠的扑克塔。
说时迟那时快,“颜衍!池晟!你俩给我滚出来!”班主任的怒吼声从后门传来,如同平地一声惊雷,震得人耳朵生疼。
颜衍眼前的“扑克塔”轰然倒塌,连带着池晟的也跟着倒了,像一座五颜六色的多米诺骨牌桥,瞬间土崩瓦解。
从办公室出来,颜衍和池晟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是满脸的生无可恋,活像霜打的茄子。
回到教室,发现邹以航正黑着一张脸坐在座位上,周身散发着“老子今天心情不好谁都别惹我”的低气压。颜衍走到他面前,拉开椅子坐下。
邹以航扭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活像要在她脸上烧出两个窟窿眼儿来。颜衍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开口:“干嘛?我又没欠你钱。”
他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像只被遗弃的小狗,可怜巴巴地缩着脖子。颜衍心里莫名一软,伸手想揉揉他的脑袋,却被他躲开了。
“颜衍,”邹以航终于憋出一句话,“我们是谈对象呢吧?”
颜衍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咱们在搞对象,你对象是我。”他一字一顿,语气格外认真。
“所以呢?”
“所以。”邹以航抬起头,直直望进她的眼睛,“所以,你能不能和池晟保持点距离?”他的声音很轻,握着她的手也冰凉。
颜衍当下了然,心里忽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酸酸涩涩的,又有点想笑。
不知道今晚,又要发生多少让人黯然神伤的故事呢?是啊,邹以航怎么会发现不了呢?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比起笑容,颜衍回应他的更多是无动于衷,像尊精美的石膏像,美丽却毫无生气。可他不断地,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颜衍是他的,现在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好,”他听见女孩最后说,“我听你的,离他远点。”如同一个精致的提线木偶,完美地完成了主人的指令。
面具戴久了,就像滚烫的蜡油融进了皮肤,又痒又疼。被无数人戴上一顶虚伪的皇冠,时间久了,笨重的皇冠遮住了双眼,勒住了喉咙,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心想,或许,一切还不算太晚。颜衍的面具还没有完全凝固,她的冠冕,他还来得及摘下来。
穆曦跟张静岚咬耳朵,说颜衍最近甜得跟抹了蜜似的,整个人都在泛光。颜衍心情好,出手也大方,一人送了一套蜂王浆,美其名曰“滋阴补阳,青春永驻”。张静岚笑得花枝乱颤,说她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有了爱情的滋润,当然容光焕发。
萧月这两天也总算恢复了元气,整个人像一颗充饱气的皮球,蹦跶得欢实。“奸情”曝光的事儿居然没掀起什么风浪,说起来,还得感谢她们那位“爱子心切”的班主任,关键时刻力挽狂澜,硬是把一场腥风血雨扼杀在了摇篮里,简直就是当代活菩萨!萧月感动得一塌糊涂,逢人就夸,就差冲上去认干爹了。
而颜衍呢,总算是良心发现了——用萧月的话来说,就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她决定痛改前非,好好对待邹以航。邹以航也一下子从任劳任怨的小太监荣升为被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走路都带风,下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颜衍开始反省自己之前对他的态度,好像确实是不太好,有点恃宠而骄了。她给他买早餐,陪他打游戏,甚至还主动帮他整理乱糟糟的书桌,惊得邹以航半天没合拢嘴。
或许,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了。故事的开头和结局都已经写好,再去纠结那些有的没的,只会让自己陷入无休止的贪婪和厌恶中。
至于池晟,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就再也没主动跟颜衍说过话。疏远,就是这么简单,距离,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拉远。就像两条相交的线,短暂的交集之后,便朝着各自的方向渐行渐远。
213宿舍的夜晚,昏黄的灯光下,颜衍盘腿坐在硬邦邦的床上,像个讲古的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讲述着这段狗血淋漓的三角恋。
像看了一部冗长又老套的爱情电影,萧月和张静岚听得表情扭曲,只有穆曦,依然保持着看戏的姿态,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突然,萧月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掌声,差点没把颜衍的魂儿给吓出来。
“颜衍,我滴个乖乖,你简直就是女英雄!”她激动得像个八百瓦的大喇叭。
“我靠!我看你是被偶像剧洗脑了吧!她精神出轨了那么久,现在回头是岸你就把她当英雄?照你这逻辑,明天她要是以身相许,你不得直接叫妈?!”穆曦毫不留情地吐槽,毒舌功力堪比容嬷嬷。
“死穆曦!你能不能闭上你的狗嘴!老娘现在就想拿块肥皂塞住你的嘴!”颜衍气急败坏地开始翻箱倒柜找肥皂,穆曦吓得抱头鼠窜,寝室里顿时鸡飞狗跳。
张静岚长叹一口气,眼神慈爱又欣慰,仿佛在参加颜衍和邹以航的婚礼,见证他们步入婚姻的殿堂。
“张静岚,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可不想接受你的眼神洗礼。”颜衍无奈地扶额,这群戏精室友,真是够了。
张静岚大手一挥,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义正言辞地说:“看到你终于浪子回头,悬崖勒马,我真是感动得老泪纵横啊呜呜呜呜呜……”
“欠揍是吧?皮痒了?”颜衍笑着威胁她,作势要挠她痒痒。
“颜衍我可是跟你拴在一根晾衣杆上的!!看到你悬崖勒马我真是太高兴了,我还真怕你一失足成千古恨。”张静岚感慨万千,语气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颜衍笑着推了她一把:“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嘛……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既然这样,那我是不是可以公开分享一个八卦了,我要憋死了。”张静岚神神秘秘地,眼珠子滴溜溜转,“我保证,这瓜保熟!”
颜衍被她逗乐了,伸手戳了戳她鼓鼓的脸颊:“快说快说,什么惊天大秘密?”
张静岚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我跟你们说,这事儿是大缝说的,他初中和池晟一个学校嘛。那天他不小心说漏了嘴,也不知道真假,就是说他们初中有个同学,现在也在十七中,你猜怎么着?池晟那对象,安琪,之前好像给他戴过绿帽子!”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表情夸张,仿佛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据说池晟当时颓废得不行,也不好好学习了,整天跟变了个人似的,后来好像把那男的给打了,学校知道了就把他开除了。”
颜衍静静听着,像是在听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脸上没什么表情。
张静岚继续爆料:“他俩后来和好,好像是安琪哭着喊着求他,池晟那小子心软,就又跟好了。啧啧啧,你说说这……”她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可思议。“我还听说啊,十七中好多人都这么说,安琪之前好像还给池晟打过胎呢,不过那时候他俩都成年了,这事儿传了一阵也就没人提了。”
颜衍没说话,眼神有些放空,像是在思考什么。
张静岚见她半天没反应,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哎,你想什么呢?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颜衍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有点困了。”
张静岚感叹道:“你这心理素质真是绝了,听到这种事儿都面不改色,不愧是你!”
深夜,颜衍躺在床上,一双眼瞪到发酸。窗外,偶尔传来几声汽车驶过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她握住拳头轻轻敲打胸口,那里沉闷的发痛。曾经以为,他们会一直是记忆里最纯真的模样,并且经过岁月长河他们能单纯一辈子。可是他们永远不懂,那些从前不懂的事。
颜衍终于不再天真,终于愿意相信以前不敢相信的东西。她终于明白,有些开始,就注定了无法走到最后。池晟的世界,她始终无法融入。那个叫安琪的女孩,是他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天气越来越冷了,即使裹着两层保暖内衣和一件厚厚的棉服,颜衍还是觉得冷,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衣领钻进了骨头缝里,冷得她直哆嗦。晚自习的下课铃早就响过了,走廊上的灯也熄了大半,整栋教学楼静悄悄的,只有颜衍教室的灯还孤零零地亮着,像一只睁得大大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突兀。
她本来是想等邹以航一起走的,可他一节晚自习都没来,电话也打不通,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这货,不会又去哪瞎混了吧……”颜衍烦躁地踢了踢桌子腿,小声嘟囔了一句。
过了好一会儿,教室的后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邹以航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身上一股浓烈的酒气,熏得颜衍差点跳起来。
“我靠,你掉酒缸里了?”颜衍捂着鼻子,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
邹以航没说话,走到颜衍面前,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一只大型犬在撒娇。
“你干嘛呀,一身味儿,难闻死了!”颜衍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了。
邹以航傻笑着,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颜衍拍开他的手,他却乐此不疲,一次又一次凑上来。最后颜衍放弃了挣扎,任由他胡闹。
“你到底怎么了?”颜衍有点生气了。
邹以航又笑了,笑容里带着傻气。
“颜衍,你真好看。”
“嗯,我知道。”
“颜衍,你真美。”
“知道知道。”
“颜衍,我喜欢你。”
突然的告白,让颜衍心里一酸,她主动亲了亲他的脸,带着几分安抚,几分温柔。
“嗯,我知道的。”
邹以航愣了一下,单手捂着脸,笑得更欢了。
颜衍又亲了亲他的嘴角,说道:“我也喜欢你。”
“摄像头……”
“哎呀没开没开,孟杰都跟我说过,那是个摆设,吓唬人的。”
借用饶雪漫很文艺的一句话:
将近零上10度的气温,PH值为7的空气,密度80%的月光,大体完美的一天。
他们生活的城市就像一片温暖的水域,也许偶尔被水草缠绕,但因为彼此温暖的呼吸,一切都不是死结。
一种纯粹的可爱就足够了,一种爱情的真实就可以了。
后来的事,也是好遥远的事了。
美国,纽约。
夏漫旎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该死的作业已经让她好几个晚上没时间敷面膜了,如果她的皮肤超过一个星期没有保养,她一定会先给自己订一副精致的棺材。
看了看时间,她愤愤地摘下眼镜,把自己摔进了那张价值两千三百美金的意大利牛皮沙发里。
“Oh,Delia,my sweetie,你看起来糟透了。”Musa将一杯热可可放在了夏漫旎面前。
“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这些作业简直要命!”
“或许你可以去谈一场恋爱缓解一下,爱情的力量可是很伟大的!”Musa眨着眼睛,调皮地建议道。
夏漫旎勉强地笑了笑,端起热可可,突然沉默得像纽约市政厅门前的灰色石雕。
“怎么了?Delia?你在想什么?”Musa轻轻推推她。
“啊?抱歉,我刚刚走神了。.”夏漫旎揉了揉脑袋,“Musa,其实,我有喜欢的人。”
“哇哦!真的吗?那真是太棒了!他是谁?”
夏漫旎的眼神彻底暗淡下来。
“ 一个……再也不想见的人。”
纽约,一座被越南人戏称为“天空刮削器”的城市。它褪去了东方明珠的喧嚣与青涩,掩埋了古老帝都的衰老与不甘,像一剂强效的抗老药,让人短暂地忘却时间的流逝,甚至忘却了自己是谁。有人追捧世贸中心的繁华,有人沉醉于时代广场的耀眼,有人流连于中央公园雕塑的艺术气息,而夏漫旎,独爱纽约的静谧。不像上海滩的纸醉金迷,也不像北京城的人心叵测,就连长岛的Long Beach,在纽约的夜色里,也显得格外温柔。
她喜欢这里,喜欢这种疏离的自由。即使迷失在街头,也不会有人投来多余的目光。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奔波于自己的生活,像一颗颗孤独的行星,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行,互不干扰,也互不慰藉。站在硕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万家灯火,夏漫旎觉得,每一盏灯,都盛满了都市人的孤独,像一颗颗闪爍的泪珠,在夜幕中无声滑落。
她拿起手机,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按下回复。
“颜衍,我马上就回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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