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妈妈下班回来后,一进屋,看见家里黑灯瞎火的,心想,估计那俩一个赛一个不着家,没回来呢。她把包一扔,正准备做饭,就听见池晟房间里隐约传来动静。
她走到门口,屋里黑着灯,觉着八成是自己听错了。刚要走,突然,又听见床铺传来什么声响。
她心里开始犯嘀咕了,这也不像是耗子啊?难道家里进贼了?
想到这,她一把推开门,打眼看见床上躺着个人,吓得她一激灵,刚要喊,仔细一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走过去,踢了池晟一脚。
“你要造.反啊!大晚上的不开灯!干什么呢!吓我一跳我以为家——”
话刚说到一半,她又走进一瞧,这一看,可是比家里进贼还吓人呢。
乖乖哦!中了邪了!她那八百年不带掉眼泪的宝贝儿子,居然哭得跟个泪人似的,这是鬼上身了???
池妈妈整个人都不好了,跟半夜看了场恐怖片似的。她坐在床边,看着床上那个捂着脸也遮不住金豆豆的人问:“咋了儿子?你这是碰见啥事了?”
池晟被突然打开的灯光晃得眼疼,拿胳膊挡着脸,哽着声说:“没事妈,就是毕业了,有点伤心。”
池妈妈一脸的狐疑,什么时候这小子这么多愁善感了,难道是年纪大了?
不过看他那蔫头耷脑的样子,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鼻子也红彤彤的,估计是跟朋友分别舍不得吧,也没再多问什么,安慰了几句就出去了。
走到门口,她像是想起什么,回头对池晟说:“对了,颜颜那丫头最近咋没来?我寻思着给她做点好吃的,她不是爱吃我做的煎腊肉吗?”
床上的人没吭声。
池妈妈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人搭理,觉得没趣,转身要走。
这时候,池晟慢悠悠地从床上坐起来,缓了缓情绪,低着头说:“妈,今天做煎腊肉吧。”
池妈妈一听就不乐意了:“颜颜又不来,做那个多麻烦,就咱们俩吃,折腾啥。”
池晟还是低着头:“没事,做吧,我帮你,我有点想吃了。”
不知不觉,颜衍到波士顿已经一个月了。七月的波士顿,风里到处都弥漫着爵士的慵懒。
每天清晨的阳光落下来,金粉似的,在枫树的枝叶间跳,斑驳的光影也跟着跳。远处那些红砖房子,又老又旧,却偏偏优雅得像个老头,自顾自地诉说着时间的痕迹。
颜衍很喜欢这里的空气,她再也没有闻到北京和定城那种让人窒息的雾霾味道,每天推开窗子,都是满鼻的花香,楼下的老爷爷也很好,第一天见面,就笑呵呵地坐在长椅上和她打招呼。
刚到波士顿的时候,颜衍像个好奇的孩子,迫不及待地想要探索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
她沿着查尔斯河溜达,河两边又是老建筑又是高楼大厦的,河面上,不时有天鹅船慢悠悠地飘过,船上的游客说说笑笑,给这座城市增添了几分活力。
她还去了趟哈佛大学,在那些古老的教学楼里转悠,感受着浓厚的学习氛围。红砖墙上爬满了常春藤,感觉这学校的历史感都相当抢眼。
颜衍在哈佛书店买了些印着学校标志的明信片,打算寄给穆曦她们,跟好朋友们分享这份喜悦。
周末的时候,颜衍还会去昆西市场逛逛,那里总是人山人海,特别热闹。各种各样的商品让人眼花缭乱,空气中飘着各种美食的香味,馋得人直流口水。
颜衍最喜欢坐在昆西市场的海鲜餐厅,一边吃着新鲜的龙虾和生蚝,一边欣赏着窗外波士顿港的景色,别提多惬意了。
几天后,颜衍和夏蔓旎碰面了。小妮子还是那样,穿着露腰短袖和迷你裙,青春逼人。
俩姑娘一见面就来了个大大的拥抱,像是要把这些日子没见面的份都补回来。
当天晚上,她们窝在颜衍的小公寓里,看着窗外星星点点的夜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夏蔓旎的状态好了很多,仿佛已经彻底忘了司望这个人,只是颜衍注意到,她的手上,依旧戴着那枚戒指。
几杯酒下肚,夏蔓旎晃着杯子,对着月亮喃喃自语:“颜衍,你知道吗?其实我很久没有记起之前的事情了。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很讨厌月圆中秋的日子,一看到又大又圆的月亮,就想把它从天上拽下来。”
她顿了顿,像是想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接着说:“不过啊,月圆的日子就那么几天,剩下的每一天,我们还是要继续过的啊!”
颜衍看着她,忍不住笑了。她懂她,夏蔓旎是真的放下了。她开始试着面对过去那些不堪的记忆,选择笑着迎接每一天。而她自己,也在一天天变得更好。
颜衍正式开学的那周,接到了张静岚从大洋彼岸打来的电话。
录取通知书下来那天,穆曦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北京服装学院的名单上。萧月也如愿以偿,被隔壁市的一所二本院校录取。
至于张静岚,不出意外地和万宝龙分道扬镳,成了高考后分手的俗套样本。万宝龙去了南方的一所大学,异地恋的苦,想想就让人头疼,两人索性快刀斩乱麻,和平分手。
张静岚倒是没怎么伤心,只是感叹自己当富婆的梦想又双叒叕破灭了。好在,在万宝龙半年的悉心辅导下,她也算超常发挥,拿到了Y大的录取通知书。鱼和熊掌,总算捞到了一只,也不赖。
颜衍由衷地为她们感到高兴,说了一箩筐祝贺的话。她们天南海北地聊着,听着电话那头叽叽喳喳的声音,那一刻,颜衍仿佛回到了213宿舍,心里涌起一股暖暖的怀念。
直到快要放电话的时候,张静岚突然叫住了她。说话支支吾吾,东拉西扯。
颜衍被她这副德行折磨过许多次,习以为常地放柔了声音:“没事,你有什么直接说,不用这么不自在。”
张静岚这才松了口气,但语气里还带着点不好意思,磨磨蹭蹭地说:“那个……前几天,池晟他……联系我了。”
听到这个名字,颜衍的身体还是控制不住地僵了一下。
张静岚更加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事说清楚。
“他那天可能是喝多了吧,还是怎么着,我也不清楚,突然给我打来电话,问你现在到底在美国哪里,过的好不好。”
颜衍沉默地听着,没有出声打扰。
张静岚看她没有打断的意思,才终于放心地说了出来。说实话,那天池晟那副样子,着实把她吓得不轻,总觉得要是不告诉颜衍,自己心里就好像堵着什么东西似的。
她顿了顿,继续说:“那天我也是被他缠得没办法,就说你过得挺好的,也适应了国外的生活,性格都开朗了不少。谁知道这大哥听了这话,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在电话那头哭起来了,吓得我够呛!我活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池晟哭呢,他一边哭还一边一个劲儿地说着对不起,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
张静岚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他还说了一句话,我听得清清楚楚。他说什么这么晚才知道,其实跟你在一起那段时间,早就超过安琪那三年了,是他知道的太晚了。反正就说了这么一句,我也没明白啥意思……”
颜衍一直静静地听着,直到最后匆匆挂断了电话,始终一言不发。
窗外,星河璀璨,弯月高悬,颜衍却觉得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
她双手捂着脸,泪水顺着指缝缓缓流下,在干燥的皮肤上留下一道又一道蜿蜒的痕迹。空旷的房间,寂静无声,只有她压抑的啜泣声偶尔响起,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割着人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放下双手,仿佛刚刚经历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波士顿的秋冬总显得格外漫长,才十月底,颜衍就不得不翻出厚衣服将自己裹起来。冷风像刀片似的,走在路上,脸颊被刮得生疼。
就这样,颜衍在波士顿度过了她的第二个秋天。圣诞节的时候,她收到了张静岚寄来的包裹。
里面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一个木质的过山车模型,看着应该是已经组装好的。颜衍摩挲了许久,才从盒底翻出一张卡片,没有署名,只有一句话。
“如果你回来的时候,身边还没有别人,可不可以,考虑嫁给我。重新给我一个,能爱你的机会。”
颜衍捏着卡片,愣愣地,许久没有动。
第三年,颜衍的课程不再那么紧张,她去了很多地方。因为一部大火的韩剧,她用半个寒假的时间去了趟首尔,把颜天威和简荣华气得够呛,好不容易才见着女儿几面,又跑了。
暑假,她又跑去沙巴岛玩,因为网上传说那里有世界前三的日落,在那儿,颜衍看到了人生中最美的景色。
第四年,颜衍和室友去了海参崴,这被称为另一座“世界尽头”的城市,带着一种苍凉而迷人的气息。凌晨五点,她们站在高高的红顶灯塔下,眺望着远处灰暗无边的大海,感受着生命的渺小和时间的无垠。
大学毕业这年,颜衍没有选择继续深造,而是买了当天回国的机票,好像漂泊了太久,内心深处那点对故乡的眷恋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浓烈。
回去刚休息没几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去看过司望了。隔天,颜衍起的很早,买了去郑州的车票,直奔当初安葬的墓园。
到的时候天空中还飘着小雨,淅淅沥沥的,像极了波士顿的雨季。
她撑着伞,沿着墓园的石阶缓缓向上,雨水冲刷过的石阶泛着青灰色的光,两旁是高耸入云的柏树,像是站岗的士兵,沉默地守护着这里的宁静。
颜衍一步一步走到司望墓前,将手中的白色菊花轻轻放下,又用手轻轻擦去墓碑上的水珠,照片上的少年,依然是记忆中的模样,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温暖的笑意。
司望,还是曾经那个少年啊。
“嗨!这么长时间没来看你,想我了吗?”颜衍低声说道,像是在和一位老朋友打招呼。
“我回来了。”她顿了顿,眼眶微微泛红, “这些年,我去了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经历了很多事,每天都过的很开心。”
“你也过得开心吗?”颜衍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片宁静。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颜衍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墓碑,脑海中浮现出过往的种种,那些快乐的、悲伤的、遗憾的画面,一帧帧从眼前略过。
很久之后,她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释然:“都快过去十年了……司望,这段青春里,只有你,枯木逢春。”
颜衍说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所有的不舍和留恋都留在这里。
她最后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转身撑着伞,一步一步走下山坡,身后是无边的静默,和那个永远定格在青春岁月的少年。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像是上天也在为他们哭泣。但颜衍知道,雨过之后,总会天晴的。
颜衍从郑州回来后,又鬼使神差的,买了张去定城的火车票,想去看看曾经那些走过的地方。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建筑,似乎一切都没有变,但又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颜衍一路走到三中门口,还是记忆中的地方,只是学校的大门已经焕然一新,门口的保安室也重新翻建。透过学校的大门,依稀可以看到教学楼前的空地上,一群穿着蓝色校服的学生匆匆走过。
颜衍记得,自己读书那会儿,学校的校服还是黑白相间的,转眼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她没有进去,只是静静地站在校门口,看着眼前这充满朝气的景象,好像又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颜衍没有多停留,转身又叫了辆车去了竞秀。真冷清啊,这么大的公园,还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她慢慢走到游乐区,看着那落寞的过山车,还有那盖着防尘布的碰碰车,当初和池晟在这儿玩闹的画面,又不自觉地浮现在眼前。
她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低下头,一声短促的笑从喉咙里滚落。
颜衍又待了一会,准备转身离开,就在这时,脚步像是被什么东西拌住一样,怎么也迈不开。像是冥冥之中的一种感应,她缓缓回头,心跳仿佛在瞬间停滞,几乎要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那个熟悉的身影,正一步步朝她走来。
时光仿佛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他依旧是记忆中的样子,那张妖冶的脸庞,一如当年初见时的惊艳。只是如今,眉宇间多了几分岁月沉淀后的成熟稳重。
四目相对,好像时间静止,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有无声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颜衍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而后是复杂难辨的情绪——欣喜、怀念,还有一缕不易察觉的酸楚。
许久,她轻笑出声,笑声中带着一丝无奈,仿佛认命般接受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重逢。在他越来越近的目光中,她看到那些复杂的情绪渐渐散去,最终化作一抹温柔的笑意。
四年的光阴,都浓缩在这句简单的问候里。
“好久不见。”
正文完
赵赵矫情的碎碎念:
故事线到这其实算结束了。
这篇文有青涩的校园,也有现实的锋芒。它关照成长,也探讨关系,像一面镜子,照出青春的复杂和多样的可能。那些关于爱的迷茫和挣扎,那些从青涩到独立的蜕变,最终都指向了寻找自我与成长的漫漫旅程。
它不是那种纯粹的甜或者虐,每个人物都有缺陷,却都在努力活成最好的模样。男女主也是一样,拧巴又别扭,带着各自的棱角,却总在最需要的时候,成为彼此的依靠。
故事的最后,他们没有完美地符合所有人的期待,只是朝着自己认定的方向,努力成为了更好的自己。兜兜转转,在最恰当的时刻,他们终究会再次相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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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听风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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