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立威

“喵!”

陆离两只手抱着树干,一点一点的往前挪,阳光从树叶间穿过,刚好晃着他的眼睛,他双眼微眯,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剑眉星目,即使只注视着一只猫,也让人觉着眸中含情,薄唇微抿,泄露出他此时此刻的担忧。

猫弓着脊背,一脸戒备的往下瞥了一眼,看着自己和陆离的位置越来越近,闭上眼睛,直接往前冲。

陆离被它吓了一跳,连忙阻拦“别冲,别冲,煤球,停!你一会给我撞下去了!”

这只猫被养的油光水滑,有十几斤重,差点给陆离撞下去,但见它一副吓坏了的样子,陆离也不忍责备。

将它抱在怀里,抚摸着后背以作安抚“怕高就不要再往树上爬了。”

“喵~”

他两只腿跨坐在树枝上,极目远眺,夕阳给远处的天边铺上一层金黄色的毯,风一吹,树上的黄叶扑簌簌的往下落。

“咔。”

树叶被踩碎,几个小厮步履匆匆的从门里出来,一脸菜色。

“完了,完了,二少爷不见了!”

“你通知老爷没有?”

“当然,我就想不通,这长公子到底是什么蛇蝎猛虎?接连两位公子都逃婚?”

陆离的视线目送着他们远去,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两只手将猫举起来“都赖你,我这下也成了逃婚的那一个了。”

陆离话虽如此说,但却一点都不见他着急,悠闲地靠着树,逃着婚,等自己那便宜爹来谈条件。

事情还得从十九年前说起,陆俜当时只是一个五品官员,他和夫人青梅竹马,门当户对,长大后顺理成章的结婚,称得上是幸福美满。

来年,恰逢陛下垂青,升了官职,妻子怀孕即将生产,一时之间,可谓是双喜临门。

奈何天不遂人愿,孩子从辰时生至此丑时都未诞下,一盆一盆的血水不断往外送,陆俜站在产房外来回踱步,心中焦急。

门外突然来了个道士,城中宵禁,道士的出现显得诡异。

但陆俜病急乱投医,当真将人放进来了,之后生产异常顺利,不过一刻钟孩子便呱呱坠地。

道长凑近一看,只留下一句“弑父杀母亦杀兄,克亲之命。”便悄然离去。

从此两个孩子,拉开了截然不同的人生。或许出于亏欠,他们格外纵容陆荣,直到上月,陆荣酿成大祸,陛下指婚,他跑了。

为了一切能够顺利进行,陆俜才将这个这辈子只见过一面的儿子接过来。

陆离也没受过这位父亲的荫蔽,也不想为这九族奉献。

他正胡思乱想着,就见远处他那便宜爹手里握着条鞭子,气势汹汹的推门闯了进来。

“相爷,可别动怒,长公子的轿辇还有半个时辰就要来了,要是打伤了二公子,可如何是好啊?”这管家原本不姓陆,是看着陆俜长大的,后来陆俜当了家主,他也跟着改了姓,是相府的老人,在陆俜生气的时候,还说得上话。

陆俜推开门,看着院中扑簌簌跪了一地的仆人,怒火攻心,他揉了揉太阳穴“陆叔,这婚结不结的成都难说了。”

陆离抱着猫,看着下面这场因自己而起的闹剧,面上的微笑分毫未变。

他怀里猫,宠物随主,笑着叫了一声“喵~”

一下就吸引了整个院子的注意力,陆俜蹙眉望过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触,陆离脸上笑容更甚“爹,你怎么来了?”

陆离这副你奈我何的样子,让人气得牙痒,又无法发作,陆俜深吸一口气,收了脸上的表情,到了他这个地位,喜怒哀乐都是武器。

刚才佯装愠怒,不过是为了最后真没新郎的时候,有的推脱。既然,新郎没跑,也就省了这些弯弯绕绕的戏码。

“这不是你新婚,听你紧张,躲起来不愿见人,特来看看。”陆俜三言两语,就把逃婚说成了紧张,这找台阶下的功力,陆离自愧不如。

“真是为父亲添忧了,儿子昨日想着今天结婚,一时之间彻夜难眠,觉着人活到这个地步,当真可悲可叹,怕是结不成这婚了。”陆离低垂下头,显得沮丧万分。

陆俜额头突突跳了两下,面上还是一副慈父的派头“你遇到什么困难了?说出来,父亲帮你。”

“这老话里有一句说得好,有娘的孩子是个宝,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儿子,生来便在别庄修养身体。”他将别院两个字咬得极重,话中之意不言而喻。

“这奴仆瞧着我没娘,动辄打骂,儿子之前不觉得,来了府上学了规矩,才知道这样不对。”陆离说到此处顿了顿,咳嗽了一声。

“我这身体虚弱,也不敢与他们争执,一人被践踏也就罢了,哪里能连累别家清清白白的孩子,一起遭这些罪。”陆离说完最后一句,下面跪着的仆人都瑟瑟发抖起来。

他们如同被冬日里的一捧水,泼醒了十多年来一团浆糊的脑袋。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纵使二公子在父母面前人嫌狗憎,但说破了天,也是这相府的少爷,他们之前,竟然吃了雄心豹子胆,骑到人头上去作威作福。

陆俜鞭子在地上狠狠一抽,旁边地里的泥土被带了出来,扬起一圈“岂有此理,你想如何处置这些仆人?”

陆离将猫放到腿上,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封面上大喇喇的写着《陆府家规》,他翻了几页,朗声道

“凡奴婢骂、欧主者,无论轻重,杀。”

“凡奴婢杀主,无论成败,主从皆凌迟。”

他将书一合,又揣回兜里,善解人意的开口“呀,念多了一条,只是这又杀又凌迟的,也太血腥了,想必父亲也不喜欢,那就全部杖毙吧。”

从别庄中来的仆人,听到前半句心中一喜,只可惜,马上又坠入谷底,有的未等陆俜开口,就磕头求饶道“公子,放过我吧,我都是一时鬼迷心窍!”

陆离玩味的笑着,重复他的话“鬼迷心窍?如果我没记错,淳和九年,是你因为我吃馒头掌我十下,淳和十年,你因我在屋中取暖,一脚将我肋骨踹断,还要我继续说吗?”

陆俜闭了闭眼“来人,杖毙。”

皇族结婚,守卫必不可少,现在听到安排,训练有素的去抬东西。

长凳一般只用那固定的几条,第一次那么大规模的出动,上面还落着灰。

陆离一拍手,从树上跳了下来,猫被吓得惊叫了一声,陆离暗自懊恼,自己抱着它,习惯了,就把它忘了,连忙握着爪子捏了捏。

仆人被按在凳子上,一棒又一棒的打下去,先是惊叫声,发觉无用,有的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朝着陆离咒骂道“我诅咒你,这辈子家破人亡,不得好死!”

陆离简直觉得这人可笑,自己难道不是从小就过这样的生活吗?

这也算诅咒?

“你省省力气吧,留着黄泉路上走快点,下辈子争取投个好胎。”

他一叫,陆离怀里的猫就打抖,陆离发觉煤球不是被自己跳下树来吓的,而是被这群鬼哭狼嚎的家丁吓的,心中不喜。

“来人,这人诅咒我和长公子姻缘浅薄,给我将他的血放干。”陆离说完这话,庭院之中的哭喊声和咒骂声登时就弱了下去。

他在府中没有地位和威严,没有一个护卫听他的,眼睛微眯“这府上当真是没有规矩,凡奴婢、侍从违背主令,较轻重缓急,可随意惩处。”

顿了顿,继续道“不知道,违背主令,纵容同伙诅咒皇室是个什么罪,够不够大?”

侍卫长的视线往陆俜身上落,陆俜轻轻点头,现在不顺着他来,恐怕今天是消停不了了,后面,在慢慢收拾他。

陆离自然知道自己此举,惹怒了陆俜,不过,这有什么重要的?他无权无势,能不能活过明天都难说,抓到报复的机会,当然就要狠狠出口气。

血腥味蔓延在院落中,嚎叫的奴仆不愿死得那么不体面,声音也跟着小了下去,猫在陆离怀里伸了个懒腰,就要睡觉了。

跑进来的嬷嬷被吓得脸色都白了,但还是挺直腰板,哆嗦道:“相爷,二少,长公子的步辇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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