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旭沉默着没有说话。

陆离绕开他，往前走了没两步又顿下来，扭头看了柳旭一眼“替我转告你们公子，我就不劳他，他多费心了。”

也不知道说小孩抽抽噎噎的哭得陆离心烦，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也懒得再看棺材“你让他们把买的东西送过去。”

他蹲下身，也没避讳孩子身上穿得脏兮兮的，将人抱起来，虽然家境贫穷，但是这孩子身上确实没什么异味，母亲是用心在照顾他的。

“哥哥，我重，我自己，走。”小孩怕自己太麻烦惹陆离厌烦，推拒着他的怀抱。

“没事，你这才几斤。”陆离抱着他走得稳健。

孩子在他肩头，断断续续的抽噎着，情绪非但没好，反而像是找到人撑腰那样，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倾诉着他名义上的那个父亲，为家庭带来的苦难。

所有的事情都办好，也当真是接近宵禁了，三人急匆匆的往家里赶，孩子趴在陆离的肩头，早就睡着了。

陆离将他抱到客房里面，回了房间。他早就料到帝谦不会回家，但是真的没在房间里面看到人的时候，还是有些失望。

他两只手背在脑后，任由脑海中的思绪胡乱翻滚。他看着那个孩子，就像是看到曾经的自己，他的生活拜陆俜所赐。

但是看到那个孩子那样，他又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个，因他的出生就死了的女人。

他生来害死了母亲，这就是他的原罪。

但是如果那个女人没有死，他是不是也会好过很多，至少，算了。

陆离心中叹息，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他好像突然间懂了帝谦禁赌的原因，这个世界上，女人能够说话的地方实在太小，如果帝谦不是挂着皇族的名头。

甚至在结婚之后，还会被冠上夫姓，别人不会记得他叫帝谦，只会称呼他为“陆帝氏”、“陆夫人”。

如果禁赌，至少，至少那个女人不会因为拿不出钱供丈夫赌博被打死，至少那个孩子还能有个娘。

帝谦，我知道你的用心良苦，也请你原谅我这一次，原谅一个从来没读过书、没上过学的人，想不到这些吧。

陆离的视线望向门口，希望在宵禁的钟声响彻皇城之前，这扇房门能被他的另一个主人推开。

但是没有，帝谦如今还被绊着脱不开身。他深知高位没有多少人敢找他的茬，但是不代表忌惮他的人不会去找。

岳晗的母家，岳家，在朝堂上就是保皇党，但是如今的皇帝已经老了，他们自然要另谋出路，与其扶持别的皇子，不如扶持自己家的人。

五皇子虽然值得忌惮，但远不如帝谦来得危险，所以他们将大部分的精力都集中在了帝谦身上。

但帝谦做事细致缜密，没有留下过任何把柄，帝谦这次全面禁止赌博，一旦计划成功，就会切断他们这些家族不少的经济来源。

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是赚钱嘛，自然是越多越好。帝谦要断他们财路，他们当然不可能束手就擒。

陆离突然出现在赌场，这不正好给了他们借题发挥的机会。

“陛下，臣有事启奏，昨日早些时候，衙门里有人看见陆离、陆公子往白家的赌场里面去了，还和白小姐赌了钱。”

帝谦心中暗道不妙，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长公子，虽说禁赌，但驸马却照赌不误，这说明，赌博根本不算大事，百姓之间本来农务就繁忙，难得找些乐子，长公子禁赌，百姓一时之间叫苦连天，这又如何是好？”

帝航握拳在嘴边，咳嗽两声道：“谦儿，你怎么说？”

帝谦往外走了两步，抱拳道：“父皇，每个政策的推行，都做不到让每个人满意，但是，只有推出好的政策才能让国家更加平稳的发展下去。”

“长公子此言有理，但区区娱乐，怎么会导致我们国家不平稳呢？唱戏可比赌博的人多多了，难不成，以后唱戏也不能唱了？”

帝谦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停顿片刻，那人握着奏折的手，不自觉的捏紧，才听到帝谦说话“臣听过赌博输到倾家荡产的，还真没听过听戏曲听到倾家荡产的。”

朝堂之上，一时之间静默不言。

帝航挥了挥手“吵得朕头疼，都退下，明日再议。”

“是，陛下。”

虽说宵禁，但是帝谦的马车，只要露出那公子府的图标，自然没人敢拦，京城上下，也就三人有这个特权。

马车中，帝谦将手中的奏折狠狠的摔在桌子上，他支着头，闭目平息自己的情绪。

马车在这时被狠狠一撞，向着旁边侧翻过去，帝谦睁开双眼，他抽出坐垫底下的软剑，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旁边迅速围上几个护卫，远处射过来的剑羽，打得帝谦险些没有还手之力。

“走。”

帝谦将马身上套着的绳索解开，翻身上马，后面的护卫也如法炮制，会轻功已然先行踏上房顶，飞檐走壁，为帝谦扫清障碍。

帝谦身体前倾，将缰绳在手上绕了几圈，单手执剑，一双凤眼，此时此刻彰显出杀伐果断的意味。

全然没有皇帝的影子，和他那个叱咤疆场的生父，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