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想出来，门口“砰”一声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陈升目瞪口呆，满脸惊恐，仿佛是背叛了主人指令的机器人，她的反应变得迟钝而心虚。
楚楚立马抽走桌面上的文件，他认出外面的怪物就是刘洲，满脸浮肿，身形巨大，下一秒就要坍塌的状态。
但他现在心里只剩下“苏尧和瑶瑶呢？”
楚楚刚才没听到一点提醒，怎么会？
他们不会已经……
楚楚不敢深想，只能先应付自己眼前的局面，他仰起头直视刘洲，余光瞥见陈升一直在颤抖，而她的目光似乎在自己身上。
很奇怪，她并不是在恐惧刘洲，反而在是一种失落与纠结，但眼下的状态完全不允许他琢磨其他的事情。
他必须先过了这一关。
苏尧刚才被刘洲那一胳膊拍过来，感觉五脏肺腑都在颤抖，颤得移位，到处都在流血。
他完全没有力气，瘫倒在地面上，后背靠着墙壁，仿佛在等待彻底了无声息的那一刻。
苏尧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了，只能虚弱地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阳光刺眼，天气晴朗，和他此时的心境完全不一样。
“我可能真的无法找到你了，弟弟。”
苏尧在内心说了无数声抱歉，那点思念与血脉之间的纠葛像无形的丝线再把他拉回拉扯，拉扯到每一块肌肉都无比酸痛。
他又想起了毫无血色的弟弟，苍白到透明的脸颊，憔悴没有生气，招手都无比困难，而自己怎么也到不了，只能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远远看着他，心痛到滴血。
屏障？！
苏尧突然想起，医院里怎么会找不到他呢，哪里来的屏障，为什么不让自己去看看呢？
他从来没觉得奇怪，似乎是自己也飘忽到了死亡临界线，对于亲情与希望的渴望无比强烈，他很想填补心口缺失的窟窿。
弟弟叫什么？
苏尧喃喃自语，他还没有就纠结过这个问题，早已先入为主，病床上的人就是自己相依为命的弟弟。
可是，自己怎么长大的？
怎么生活的呢？
为什么关于这些的记忆，他一概不知呢？
“啊、啊”
突然脑袋被丝线割成乱麻，阵阵空洞而深入骨髓的敲击席卷全身，苏尧痛得说不出话，只能用头撞墙来缓解疼痛。
“砰、砰砰”
没几下，额头就是一片头破血流了，鲜血顺着往下流糊住了他的眼睛、脸颊，原本光滑白皙的脸在这一刻变得不人不鬼。
眼底的眸子浑浊，看不见任何闪光，苏尧胸膛剧烈喘着粗气，不知道是伤口的疼痛淹没过脑海的疼，他现在居然觉得浑身极为轻灵。
所有的东西都被挤走了，连带着身体上的疼痛，苏尧尝试抬起手臂，透过指缝看见簌簌落进来的阳光，很暖很暖，很想念，很熟悉又遥远。
这是死前的回光返照吗？苏尧苦笑一声，那自己是不是马上要做一场美梦。
“哥哥，来找我好吗？”
“哥哥，我好疼啊！”
“哥哥你来找我好吗？”
遥远而熟悉的呼唤再次传来，沿着大脑深处无数条神经脉络，直接荡漾进胸膛最深处。
苏尧闭上眼睛，试图去找到那层隔绝俩人的屏障，却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清病床上人的脸，“那怎么会觉得脸颊苍白透明？”
病床雪白一片，一只纤细的手腕在眼前来回晃荡，看得苏尧恍惚又深刻。
“哥哥，哥哥，来找我好吗？”
床上的人虚弱又疲惫地开口，仿佛苏尧不接下他的话语，下一秒就会烟消云散了。
可是，“弟弟！”我为什么找不到你呢？
冷风刺骨，直往胸口里灌，苏尧却感受不到痛苦，他注意力全部放在病床上的人，苏尧在试图看清他。
看清思念的脸、看清奇妙的屏障。
到底是什么？
他抬起手，想要打破眼前的画面，却被弹了回来，“怎么会？”
苏尧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自己的手臂穿过了墙壁！？
不对，不是，是他才是透明的那个存在。
苏尧低头看自己的脚，根本没有啊？
只有半截的腿飘荡在空气中，可是却没有任何血，也感受不到疼痛，他只能顺着伤口追寻。
“我的腿呢？”
“我的脚呢？”
“那……”
我到底是否还存在呢，苏尧慌张地拍了拍自己的脸，手指却从自己眼睛里穿了过去？！
他瞬间吓出了一声冷汗，眼前的手臂还在摇晃，呼唤自己的名字，他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了。
原来、原来现实的是自己。
可是、可是
苏尧前几次来到梦境也是这样吗？
他不确定，他只知道找不到弟弟，怎么呼唤也没有了他的声音，那么遥远，那么虚弱，一个瘦小的身体蜷缩进雪白的病床上。
憔悴又无力可怜。
苏尧只能远远看着他一点一点变透明，一点一点消失在自己眼前，可是……？
他瞪大了眼睛，现在那双手一直都在，一直都在眼前摇晃，苏尧看不见脸颊，看不见眼睛，但那只手臂却一直在，一直摇晃。
好像是某种特殊的指令，目的就是让苏尧过去，可是……
为什么呢？
明明前几次透明的是弟弟，怎么这次就是自己了？
就好像两个人身体在交换，而他一点一点憔悴虚弱，病床上的人一点一点拼凑完整。
“我真的有弟弟吗？”
“啊、啊、”
这个想法一升起来，苏尧脑袋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简直无法无法忍受，他疼到失声，弯着腰，指甲死死扣着头皮，青筋一条条暴起。
那力道仿佛是要把自己的头皮撕裂！
啊、啊！
大脑深处不断一个警钟敲击，荡开的声波一点一滴啃食他的灵魂与神经脉络，疼痛让苏尧毫无还手之力。
眼前只剩下一只摇晃的手臂。
“哥哥，你来找我好吗？”
这次他的声音不是憔悴而空灵，相反像一个坚决的指令。
“哥哥，来找我好吗？”
“我好疼啊，哥哥来找我。”
突然眼前迅速闪过片碎的画面，一晃而过，但苏尧还是捕捉到了细碎的景象，一个熟悉建筑下自己的脸。
为什么一直执着要找到弟弟呢？
苏尧从前还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那几句话就像指令和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依靠，几乎组合成了他的□□。
所以一切是为什么？
如此的执着，苏尧居然想到了一个更加可怕的事情，如果自己从来没有出去过呢？
他在无数次失忆又轮回，尝试过了无数种解脱的办法，但都是徒劳，所以给自己留下了线索？！
可是……
他还是没有说服自己，苏尧现在更愿意尝试去收集好元宝，然后平安离开，但真的这么简单吗？
突然，天旋地转，苏尧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飘在了半空中，轻灵又恐惧，他害怕坠落的死亡威胁，又享受短暂的轻松。
“苏尧苏尧？”
有人在推他的肩膀，试图唤醒他，可是眼皮无比沉重，苏尧听得见急促的呼唤，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苏尧，快醒醒，苏尧快醒醒啊！”
声音那么熟悉，冷漠而空洞，落在身上毫无温度，过了一会儿，似乎又走近了一个人，温柔地推了推他的肩膀，然后拍打他的脸颊。
“苏尧？”
“苏尧？”
“苏尧，你昨天晚上在偷看吧，我听到你的脚步声了，果然，怎么会有纯情小男孩呢？”
“你是在故意装睡，逃避我的问题吗？”
“小屁孩，你看见的时候是不是也有反应了？”
“那你……”
说着说着，苏尧感觉到一只滑腻的手指在抚摸自己的脸颊，动作很慢，像在刻意挑逗还很色情，指腹停留在了他的喉结。
我晚上在偷看什么？
恐怖而迷惑的画面瞬间被这句话挤走了，荡然无存，苏尧居然开始认真思考，“昨晚有什么？”
他睡在了楚楚家里，然后晚上听到了奇怪的声音，跑到楚楚卧室……
看见了看见了……
难以形容的画面，冲击力太大，震撼到了他这颗幼小的心灵，苏尧猛地睁开眼睛。
是两张熟悉的面孔。
瑶瑶指着他的脸，骄傲的说，“看见了吧，我就说他在偷看，小屁孩，没有羞耻心。”
看见苏尧醒了之后，楚楚就离开了，他的脸颊似乎更白了，没有任何血色与表情，就像是生了一场极大的重病，耗光了他所有的精力。
瑶瑶面无表情地把苏尧扭过去，又检查了一遍后背，动作麻利迅速，而且还……完全不把苏尧当个男人！
他还有点分不清楚状况，张了张嘴，想发出声音，喉咙干到冒火，瑶瑶看见他怪异不解的表情，拍了拍他的屁股，“你差点死了。”
“你干嘛要激怒刘洲啊，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半死不活，瘫倒在地板上，脸上、身上都是血肉模糊，尤其是胸膛，巨大的血窟窿。”
瑶瑶砸吧砸吧舌头，吓唬人的说，“差点就救不回来了。”
“那……”
苏尧伸着脑袋，既然自己都那样了，怎么？
他看看自己的四肢，身体，哪里都没有伤口啊。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苏尧满脸急切地寻求结果。
瑶瑶就淡淡地回了一句“因为他呀！”
手指向苍白的楚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