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爆米花无罪

玄关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赵晃走到客厅,给沙发上抱着电脑的李苏木抛了个苹果:“和亲的回来了?”

李苏木啃一口队长的馈赠:“说啥乱七八糟的?”

“呵呵,”赵晃也往沙发上一靠,“你通的敌卖的人,你不知道?”

死去的记忆被唤醒,李苏木尴尬地为自己辩解:“队长你是知道的,我哪打得过他哥……”

任谁刚结束任务在饭馆填饱胃,正好好上厕所呢,一推开门看见比自己高半个头的黑无常堵在面前索命,都会想再活五百年吧。

“严寻昼就说要去接无绣,谁知道他先斩后奏把人拐跑又找你批休假啊……你和旧哥都没急,不说明没啥大事儿嘛。”

赵晃意味不明的哼哼两声算作回应,有一下没一下的抛着手中苹果玩。

鬼知道这兄弟俩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严寻昼那眼神他可明白得很,疯子一个,把宝贝弟弟放在他这都是背地里不知道要干啥不得已而为。钱无绣哪怕少一根头发丝,他们这些队友恐怕都得被活剥了。

至于钱无绣为什么讨厌他哥,又为什么怕他哥……赵晃是不信严寻昼敢下手的,至少现在,他应该从没做出过越界的举动。

那到底是什么矛盾呢,真是让人好奇。

钱无绣真的讨厌他吗,真的害怕他吗?

赵晃微不可见地摇摇头,内心长叹一声当局者迷啊。

“什么和亲……我回来了,刚刚在聊什么?”钱无绣摘下口罩,丢进一旁垃圾桶,人还没走到茶几,就被过来的赵晃塞了个苹果,一路推着肩膀摁到了沙发中间坐着。

钱无绣捧着苹果,看看左右两大护法,礼貌询问:“呃,这是队里什么规矩吗?”

赵晃笑而不语,倒是李苏木没憋住,抽了张纸谄媚的给钱无绣手中苹果擦得油光发亮才还给他:“那个,无绣啊,假期过得愉快吗?”

钱无绣顿了一下,无意把那些扯不清的事倒出来:“挺好的。”

太好了!李苏木长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询问:“那你没生我气吧?”

钱无绣反应过来了,眨眨眼:“当然没有。”

停了一秒,他又诚恳补充:“我哥哥什么人我是知道的。”要干的事没人拦得了,就算李苏木不同意,也会找到其他办法,这能怪谁。

李苏木彻底放下心,和钱无绣发誓:“绝对不会再送你和亲……了。”

钱无绣:?

他有些怪异的找赵晃确认:“你们说的是我?”

赵晃笑眯眯点头:“是啊公主,感觉如何?”

“……”

昨晚一切还历历在目,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又不知从哪攀上钱无绣的脊背钻入胸腔激起阵阵酸麻。

他张口忘言。

诡异的沉默倒让赵晃惊讶地挑眉:“你们干什么了?”

……

“没有什么。”钱无绣对上赵晃的眼神,好像怕谁不信一样,又重复一遍:“我和哥哥去山上住了一天而已。”

“哥哥……”赵晃玩味地咂了咂这个词,意味深长道:“我真的很好奇,你们两个以前是怎么相处的?”

以至于到了这种地步,你还要把那个人定义为哥哥。

李苏木和赵晃搭档已久,这会儿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瞪大了眼睛干笑:“队长,你……”

赵晃扫他一眼,让他闭嘴的意思十分明显。

“什么意思?”钱无绣无辜而透亮的眸子望过来。

又是这副表情。

赵晃毫不闪躲地看回去,试图从中找寻到一丝破绽。

或许他现在的反应就是最大的破绽。

钱无绣这个人呢,大部分时候人畜无害,看上去和任人采撷的温和花朵一般无二。可要是真的被那表象迷惑,开始靠近他,妄图伸手触碰他,他就会伪装得更加单纯,只待你的手指触碰到那剧毒花茎,慢慢地,慢慢地渗透肌理,然后,见血封喉。

露出这副表情,至少说明他的问题让钱无绣很抵触。

钱无绣缓缓扬起嘴角,左颊的梨窝若隐若现:“记不太清了,好像经常吵架?有时候也打,没什么意思。”

“和他打肯定没意思,”李苏木突然插嘴,“你哥那种人太恐怖,下次找我们打,找我打,你赢我轻轻松松。”

“我可不敢,”钱无绣弯起眼睛,“要是把我们神枪手折腾坏了,赵队又得来审讯我。”

哟,还挺记仇。

赵晃一时哑然,忍下想没收那个苹果的冲动,“……不管怎样,如果他要你做,”他斟酌着用词,“你不愿意的事,有我们呢。”

正经不过一秒,又气急败坏瞪他一眼:“还说上审讯了,是谁什么事儿都往心里憋,啊?我看你就该二十四小时住陈旧屋里,直接让他做你一个人的医生管管这身臭毛病。”

说完,还是一把夺走苹果,恶狠狠啃了一大口,模糊不清道:“走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钱无绣和他哥确实是兄弟。只不过老的那个一天到晚感觉快要半截入土,脸上有表情也和贴了假面一样瘆人,这个小的还有得救,平时装的挺像回事儿,也就被人踩到尾巴的时候才要龇牙。

都是难缠的家伙。

赵晃叹气,哼着无人能欣赏的调子大摇大摆去了总署大楼。

李苏木和钱无绣在客厅面面相觑,末了,还是李苏木递上那个被咬了一半的苹果:“哈哈……你还吃吗?”

钱无绣这次是真的诚恳:“谢谢,不用了。”

“哦,”李苏木挠挠头,“其实我觉得以前关系不好也不能说明什么吧?你哥现在不是对你很好么,能有啥一辈子过不去的事,而且……”

“我觉得你这次回来还挺开心的。”

“开心?”钱无绣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眼睛微微睁大看着他。

“对啊,这是一种感觉,一种,感觉。”李苏木实在说不清楚,头发被抓得更凌乱了。

“……”

“你真的讨厌你哥吗?我也不是说你骗我们的意思,就是,有时候太复杂的感情是很难分辨的,你是不是没有想明白?”他想了想,“我之前很喜欢犀城,一个很小但是很特别的海边小城,听说那里可以在暴风雨的晚上站在窗户前,看闪电被人工储能放给广场中心的大铁球炸爆米花给全城居民吃——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也是听说。后来因为战争,整座城都变废墟了。”

“然后呢?”

“然后我再也不想接犀城附近的任务,它重建之后我也没去过,”李苏木平静地说,“也不吃爆米花了。”

“……”

钱无绣窝在床上的时候,还在想李苏木的话,虽然故事离奇的和这个人一样莫名其妙吧。

为什么要迁怒爆米花?

他闭上眼睛。

“你们两个以前是怎么相处的?”

他们没有吵架,吵架要两个人才叫吵,他单方面的只能叫发泄。

他们确实打架,从他毫无招架之力到能坚持三招两式,几年下来一直由对方结束战局,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利落戴好手表再转身离开。

“你真的讨厌你哥吗?”

他真的,真的无法面对那个夜晚。那是他唯一一次代替哥哥的位置跟父亲出任务,然后就成了最后一次,再也没有以后。

所有人都死了。

他不记得那声巨响前后的任何事,但午夜梦回都是父亲坚毅的面孔,那么近,近到他能看清所有岁月留下的沟壑,然后把每一道用利刃刻进自己的心肺,无法愈合,呼吸时鲜血漫涌,痛到麻木。

还有父亲的队友,那个平时在院子里笑着给他糖,带他一起训练的叔叔,在火光中问,只让无绣走了,小昼怎么办呢?

“那才是你的亲儿子!你死在这儿要让他自生自灭吗?”

天地轰鸣都被这句话按下静音键。

亲儿子?

那我呢?那时严无绣茫然地想。

原来不是吗?

那为什么还要留下他。

他们在联盟的木苑住了太久,都快把连天血光当成万家灯火。

没有父亲的庇护,这座城就是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巨兽,每一块砖都由腐朽血液堆砌,散发腥臭,肮脏不堪。

像他一样。

父亲不一样,哥哥也不一样。

严寻昼即使站在尸堆里,也不会被那些东西影响一分一毫,目标临死前的咒骂挣扎、对手的恶语相加,头顶的鄙夷蔑视……一切都被透明的玻璃隔绝在外,而严寻昼始终就像最锋利的薄刃,不沾血肉,不留痕迹,不折不屈。

所以他才应该被留在那场意外里,毕竟他和巨兽如此契合,可以当做完美的养料,填补其中,任人唾弃践踏。不像其他长眠者,只会成为一根尖刺,拔不掉,折不断,就这样扎在留下的人的脚后跟,时时刻刻提醒着,不可以靠近,不可以忘记。

钱无绣在那天第一次知道了自己和这个家其实毫无关系,真相还没来得及消化就和着血又咽下去。

他和严寻昼,仅存的连系断了。

一点可怜的感情恐怕早就在这些年的互相折磨里消磨殆尽,如果连血缘都是假的,那还有什么能供他榨出一点点的勇气,支撑着自己拼尽全力爬到对方面前,抓住那一截干净衣角?

原来人命也可以这么重。

如果这次没有他非要替严寻昼跟着父亲,那么厉害的兄长,或许就能救下所有人。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逼他承认自己一无是处,逼他明白自己是个错误。

有人在房间刚喝下退烧药等家眷平安归来,有人在十八岁的暴雨夜狼狈地发现举目无亲。

那些争吵,那些摩擦,曾经无数次想索取得到的爱,被彻底冲垮淹没。他想再看一眼那张脸,肖似父亲的脸,又不可控制地想到自己背负的罪行,惧怕那个晚上,惧怕出现哥哥和父亲的梦,惧怕曾经被当做家的地方。

窗外风卷狂沙,在整座城咆哮,听起来很像老天的哀怨。

钱无绣任由被褥包裹,这样闭上眼睛,还可以欺骗自己是拥抱。

不是说一切都有你吗,为什么这次不在了。

我真的讨厌你吗?

还是说,你才应该恨我一辈子。

钱无绣发现,他原来真的没有迁怒爆米花,是爆米花不要他了。

其实哥一直知道弟不是亲的哈,弟两岁被捡回来的,那个时候哥已经七岁了知道事儿的。

当时弟以为哥不知道两个人没血缘关系但迟早会知道,现在的时间线就是猜测(也算认定)哥知道没血缘关系,因为父亲死了弟弟失踪肯定会查的呀,就会知道弟弟身世。

从哥视角看:我一直知道我弟不是亲生的,并一直以为他不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所以我要认真做一个好哥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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