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知道他宣布退出的消息时,大吃一惊。
寒冬腊月,凛冽的北风如同一头猛兽,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横冲直撞,发出尖锐的呼啸。彼时,网络世界也如这天气一般,被一场风暴所席卷,针对他的流言蜚语如汹涌的潮水,从各个角落疯狂涌出。每一条恶意的揣测、每一句诋毁的话语,都像一把把尖锐的冰刀,直直刺向我的内心。看着他被无端抹黑,我的心被愤怒和心疼填得满满当当,那种为他鸣不平的冲动,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在胸腔里越烧越旺。
我把自己关在狭小昏暗的房间里,窗帘紧紧拉着,将外界的寒冷与喧嚣隔绝在外。屋内只有一盏孤灯散发着昏黄黯淡的光,微弱地照亮着我面前的电脑屏幕。整整一天,我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眼睛酸涩得生疼,却全然不顾。反复比对每一个细节,鼠标在手中机械地点击着,只为找出那些不实传闻的破绽。完成对比图后,我深吸一口气,手指微微颤抖地点下了发送微博的按钮,那一刻,像是用尽了我所有的勇气。
然而,现实却如同一记沉重的闷棍,狠狠砸向我。很快,我就被对手粉丝疯狂拉踩,那些不堪入目的谩骂和攻击,像密密麻麻的子弹,从网络的各个方向射来。我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看着屏幕上不断刷新的恶评,委屈和愤怒在心中翻涌。我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小演员,在这场舆论风暴里,我的声音太过微弱,就像一只渺小的蝼蚁,在狂风中摇摇欲坠。
没想到,他看到了我的微博,还发来了私信。他的话语温和却坚定,劝我删掉微博,说一切都是徒劳,他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还说这样的结果正是他想要的,正好可以借此退出娱乐圈。我满心都是委屈和不甘,眼眶瞬间红了,心里不停地呐喊:“我不允许你被这样误解和攻击!”可他一心向往自由的生活,在他看来,为了这份向往,一切代价都值得。我望着手机屏幕上他发来的消息,心中五味杂陈,既理解他对自由的渴望,又为他的遭遇感到无比痛心。
我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回复道:“怎么能就这样算了,他们怎么能这么污蔑你!” 过了一会儿,他回复说:“别管了,你这样会给自己惹麻烦的,好好发展你的事业。” 我咬着嘴唇,眼眶泛红,再次回复:“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你不该被这样对待。” 但他没有再回复,我看着手机屏幕,满心无奈,只能遵照他的意思,删掉了微博。
他还告诉我,他唯一没有推掉的一部剧还缺一个男主,他已经向导演推荐了我,导演同意我去试镜,而且这个角色和他的主角戏份相当。没等我回复,他就下线了,只留下一个“加油”的表情。我知道这是他的最后一部剧,之后他就要彻底告别演艺圈。我既为他的离开感到遗憾和伤心,又对这次试镜充满了忐忑。我望着窗外那棵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枯树,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不知道自己能否抓住这个机会,又该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挑战。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我一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一周后,他的信息再次出现,提醒我第二天去试镜。窗外,天色阴沉得像一块铅板,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怀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我来到了试镜现场。那是一个宽敞却略显空旷的房间,四周的墙壁刷成了冷色调,让人感觉格外压抑。我站在房间中央,灯光直直地打在身上,刺得眼睛有些发疼。我紧张地搓着双手,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
试镜结束,导演对我很是满意,说我的扮相和剧中人物性格十分契合,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我兴奋得满脸通红,第一时间就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我拨通他的电话,电话接通后,我激动地说:“言哥,我试镜通过了!” 他在电话那头笑着说:“我就知道你行,好好准备,别辜负这次机会。” 我用力点头,尽管他看不到,“嗯嗯,我一定好好努力,谢谢你言哥。”
刚开始拍戏的时候,我的演技着实拙劣。拍摄现场总是充斥着嘈杂的人声和各种设备的运转声,每一次被导演NG,那些目光就像无数根针,刺得我浑身不自在。毕竟这才是我的第三部剧,之前的舞台表演对演技的提升帮助有限,舞蹈跳得再好,在表演上也派不上用场。在拍摄的四个月里,又是他,不厌其烦地手把手教我。白天,我常常被导演NG无数次,导演最后都没了耐心,无奈地说:“散了吧。”看着大家疲惫地离开,我独自站在原地,满心都是自我怀疑和自责。我望着空荡荡的片场,心里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沉甸甸的,觉得自己是不是根本就不适合演戏。
这时,他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别灰心,每个人都是从不会到会的,你有天赋,只要肯努力,一定能行。” 我抬起头,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用力吸了吸鼻子,“言哥,我是不是特别笨,这么久都学不会。” 他笑着摇摇头,“怎么会,你只是还没找到感觉,走,我再陪你练练。” 说着,他拉着我走到一旁,开始耐心地给我讲解刚才的问题。
每晚七点,他都会准时敲响我的房门,耐心地教我揣摩角色心理、设计动作、管理面部表情、接对手戏……无论我学得多么“笨拙”“愚钝”,他都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一遍又一遍,毫无怨言。有一次,我因为总是把握不好一个动作,急得直掉眼泪,他递过来一张纸巾,温柔地说:“别着急,我们慢慢来,这个动作确实有点难,多练几次就好了。” 我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抽噎着说:“言哥,我是不是很没用,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好。” 他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别瞎想,你做得很好,只是还不够熟练,相信自己。” 在他的鼓励下,我渐渐找回了信心,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个动作,直到熟练掌握。
那段日子虽然艰难,却也是我演技飞速提升的时光,如今回想起来,满是温暖和充实,他对我的这份恩情,我恐怕一生都难以报答。
记忆最深的一场戏是在山洞里拍水下戏,当时正值寒冬,山洞外,北风呼啸着,将地上的枯枝败叶卷向空中,又狠狠摔下。山洞里弥漫着一股潮湿阴冷的气息,墙壁上的水滴不断落下,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温度比外面高些,可潭水却冰冷刺骨,仿佛能瞬间将人冻僵。这场戏里,我们要一起打一个妖魔,他在妖魔未被打败时就身受重伤病倒了,我把他从水里拖到岸上,一起等待救兵。
我背着他上岸,让他靠在岩石上,小心翼翼地拨开他被池水打湿的头发,用袖子为他擦去血水。看着他双眼失神、嘴唇灰白的样子,我真的吓坏了,心猛地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我赶紧用手去试他的额头,还好,温度不算太高。为了取暖,我四处找柴草生火,不知不觉中,轻轻哼唱了起来。
唱歌这个环节完全是我在沉浸情境时的下意识举动,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唱的是什么,只知道当时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角色里,进入了一种心流状态,所有的创作都是无意识的灵感闪现。在水里泡了整整一天,我又冷又累,浑身直打哆嗦,牙齿也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但看着拍摄顺利完成,一切都是值得的。导演对这个场景赞不绝口,说我的歌声为两人之间的感情增色不少,氛围感十足,堪称锦上添花。
导演请音乐监制根据我的哼唱重新谱曲,并把这首曲子定为了电视剧的主题曲。那一刻,成就感如汹涌的潮水,将我彻底淹没。不仅曲子得到了认可,连一直让我焦虑的演技也得到了导演的夸赞。大家围在我身边,纷纷称赞,可只有我知道,那不是表演,而是真情实感的流露。我望向他,他的眼神里满是肯定和欣慰,还对我竖起了大拇指。我激动地跑到他身边,“言哥,多亏了你,要不是你一直帮我,我肯定做不到。” 他笑着说:“这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我就知道你有这个潜力。”
一天的拍摄结束,他的经纪人和助理立刻上前,为他擦拭滴水的头发,换上干爽的衣服,披上厚厚的羽绒服,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姜茶。看着他的脸色渐渐恢复红润,我才放下心来。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和湿透的衣服回到酒店,本想洗个热水澡驱寒,可太晚了,酒店的热水被剧组用完了。这拍摄地地处偏僻,周围是一片寂静的山林,酒店平时客流量少,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服务跟不上也很正常。房间里灯光昏暗,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无奈之下,我只能用凉水匆匆洗了澡,本就被冰水浸得透凉的身体,这下更是冷得打寒颤。我裹着单薄的浴巾,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冻得发红的皮肤和疲惫的面容,心中涌起一阵酸涩。好在我年轻,又经常健身练舞,想着盖上被子应该能很快暖和起来。
半夜,我一直昏昏沉沉,无法进入深度睡眠,手脚冰凉。窗外,风依旧在呼啸,吹得窗户哐哐作响。凌晨四五点的时候,我感觉越来越冷,身体蜷缩成一团,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第二天一早,一起身就头晕脑胀,四肢酸痛,浑身无力,我知道自己发烧了。
身体的疼痛让我行动迟缓,我给顾星言发信息,让他别等我,我先去买药,可能会迟到。他没有回我,可两分钟后,他就出现在了我的房间。
“北野——”他一进门就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摸我的额头,眉头瞬间皱成了一个“川”字,“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我想说话,可嗓子像被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我越着急,就越说不出话,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里不停地想着:“这下可怎么办,拍戏的进度会不会被耽误,会不会给大家添麻烦。”
“别怕。”他轻声安慰,然后给助理打电话,让他去药房买几种药。
“昨晚我本想留你喝杯姜茶驱寒的,没想到你走得那么快。”他边说边把打湿的毛巾敷在我的额头上,“你自己也不小心,又没有贴身助理,回来洗澡把水调热点也能驱寒啊……”他突然停住,像是想到了什么,“洗澡水是凉的?”
我没说话,但他一下子就明白了。
“怪我,昨晚我回来洗完澡就听他们说没热水了……我以为你也洗完了……”
我摇摇头,示意不怪他,可这简单的动作却让我的脑袋一阵剧痛,眼前直冒金星。我心里想着:“他已经帮了我那么多,怎么能怪他呢。”
没多久,他的助理就来了。
“导演说,让北野现在就去,说本来进程就很慢了……”小凯吞吞吐吐地说。
“他在发烧。”顾星言皱着眉头,语气有些不悦,眼神里透露出一丝不满。
“我……我说了,可……导演他很生气,说损失的资金谁来垫付……”
“我!”顾星言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眼神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我心里一惊,这怎么行?我挣扎着想要说话,嗓子却像吞了刀片,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心里焦急万分:“怎么能让他垫付这笔钱,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我不能这么自私。”
“言哥……”我勉强挤出一丝嘶哑的声音,“别这样,我没钱还你。”我挣扎着要起身穿衣服,想着就算难受也要去拍戏。
他上前一步,按住我的肩膀,“别动,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拍戏,钱的事你别管。”
“可是……”我还想再说什么。
“没有可是,好好养病,其他的我来处理。”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谁说要你还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啊?!”我和小凯同时惊讶地叫出声。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自然地赶紧改口:“分期付款!”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我对他的帮助既感激又有些不知所措。我心里暗暗发誓:“等我有能力了,一定要好好报答他。”
这时,小凯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面露难色:“导演的电话……”
“我亲自去,你留下来照顾北野!”顾星言大步跨出了房间,那坚定的背影让我心里五味杂陈。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我的眼眶再次湿润了,心里满是感动和愧疚。
小凯如释重负地点点头。
我重新躺回床上,头疼欲裂,还一阵阵恶心,心里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要是拖着这样的身体去拍戏,演技和状态肯定不好,身体也不一定能扛得住。我望着天花板,思绪纷乱,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困境,满心都是无助和迷茫。
那天他很晚才回来,我在半梦半醒间听到了他和小凯在门外的对话。
“北野怎么样?”他的声音里透着疲惫。
“还在发烧……”小凯的声音也有些低落。
“一天了,烧都没退下来?今晚你好好看着他,两小时量一次体温。”顿了顿,他又说,“算了,我来吧,你去睡……”
“还是我吧,您都拍了一天的戏了。”
“没办法,杀青日期临近,投资方催得紧,只能先拍我一个人的戏份赶进度。”
“那、那导演没为难您吧?”
“2000万。”
“什……什么?”小凯惊讶得声音都变了调。
“嘘——别让北野听到……”
“我不干了!”小凯似乎很生气,把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
“您、您说您何必呢,当时明明导演刚开始定的是瀚泽,您非要推荐顾北野,要是瀚泽在这,戏早拍完了!”
“说什么呢!”顾星言的声音提高了,显然是真的生气了,“北野很有潜力,我相信他,你要是再这么说,以后别跟着我了。”
小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不再吭声,赌气走了。
2000万!这个数字在我脑海里不断回响,对我这个新人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我该怎么还?就算分期付款,以我现在的收入,恐怕赔上一生都还不完……我望着黑暗的天花板,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笔巨额债务,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他的这份恩情。
正想着,他推门进来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