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亲妹妹

伍嘉时和两人缠打在一起,一打二,难免要吃亏,没几分钟就挂彩了。

但那两人也没讨到好,伍嘉时这段时间干活锻炼出手臂力量,他又年轻,拳拳到肉,两人脸上不明显,身上肯定是青一块紫一块。

附近工友见状,连忙把三人拉开。

被拉开后,那人仍是嘴欠:“让我说中恼羞成怒了吧?被个没血缘的男人养大,那丫头以后谁会娶?可不就是便宜你了嘛?”

关乎到女孩子的名声,这话说得有够难听的。

本来伍嘉时已经被人拉开几米远,听到这话,他跟受了刺激一样,猛地挣开束缚,冲上去又一拳直接打在了男人嘴上,血丝瞬间就从嘴角渗了出来。

男人被打懵了,用手抹了把血迹,看见血,他也来劲了,想要冲过去还手。

眼见又要打起来,有人把工头喊了过来。

“干嘛呢你们!打个屁呀!”老陈吼了两嗓子,“在工地上打架,我看你们几个是不想干了吧!”

此话一出,两人瞬间没了之前的气焰,毕竟涉及到饭碗,不得不低头。

最先被打的那个男人粗喘一声,“是他先动手的。”

他先告状,企图把责任撇干净。老陈不信他一面之词,皱眉看向伍嘉时,眼神像在问:他说的是真的吗?

伍嘉时被两个工友拉住胳膊,他的短袖领口在刚刚的缠斗中被扯烂了,露出锁骨上几道血痕,眼睛发红死死盯住那个男人,活像是一头困兽,随时有挣脱的架势。

他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地说:“他嘴巴不干净,编排我妹。”

老陈问:“他说了什么?”

那种难听话伍嘉时不愿意重复,他紧抿着唇不出声。

老陈只能看向那个男人:“你说。”

那男人此刻也心虚,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来一句话,主要他也怕伍嘉时像疯了一样再给他来一下。

问不出所以然,老陈就只能端水了,他先把那俩男人说了一通:“人妹妹才六岁,你们有啥好说的,嘴比那棉裤腰还松。还有你……”

他又转向伍嘉时,“再怎么着你也不能动手啊。”

工地讲究个安全施工,打架斗殴这种事是严令禁止的。幸好事情没闹大,口头批评教育一顿,再让双方来个和解,也没必要闹到开除的地步。

老陈说:“你们双方都有过错,趁现在没闹到管理层那里,赶紧和解算了,不然到时候按规定你们仨全都得开除。”

听到开除,那两人神色一慌,不情不愿地嘟囔:“和解就和解。”

有一方妥协,周围人也开始劝和,现在只要伍嘉时顺着台阶下,这事就算是大化小了。所有人都觉得伍嘉时会接受这个处理方式,毕竟开除是很有威慑的。

但出人意料的是,伍嘉时没有松口,只固执地重复两个字:

“道歉。”

那两人脸色不大好看,嘴倒是闭得紧。

老陈啧了声,又气又无奈:“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就因为说了两句,至于吗?”

“至于。”伍嘉时抬手指着高处的脚手架,“那天她爸就是从这上面摔下来,我欠了他爸一条命,这事儿你们都知道。安茉既然叫我一声哥,那这一辈子我都会把她当亲妹妹看待。”

他说,“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可能。”

这话很有分量,当着众人的面,既是解释也是承诺。

那两个男人脸色更差,周围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眼看着休息时间要结束了,老陈发话了。

“行了行了,别围着了,都去干活吧。”

打发完其他人,他对伍嘉时说:“小伍,你过来一下。”

到了工地偏僻处,老陈烦躁地点了一根烟,“你小子这么一整,把我搞得下不来台。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大家以后还要一起干活,抬头不见低头见,闹得这么僵,多难看呀。”

他用力抽了两口,“和解不就完事了,你小子是真不怕开除啊?”

伍嘉时一身狼狈,低头不语,一个决定在他心里左右摇摆,许久,尘埃落定。他语气平淡:“不用开除,我不干了。”

“啥?”老陈惊得差点烟都没拿稳,“不干了你怎么养活那丫头?”

“再去找别的工地。”

这一年的阳城处在发展阶段,各种改造新建的项目,不愁找不到工地干活。

老陈是真不理解这小子怎么想的,“就因为打架?”

“不全是。”伍嘉时目光望着远处,那是工棚的方向,“茉茉得上学了,我不想她被这种环境影响。”

他害怕这些嚼舌根的话,哪天就传到安茉耳朵里,那她得多伤心。

“呦,学习孟母三迁?”老陈一脸戏谑,刚就看出来这小子是个犟种,他也不再挽留,“既然你都想好了,我也懒得劝。有个商场的项目准备开建,现在正拆迁,我认识其中一个工头,赶明介绍你过去。”

说到底,他还是对这俩孩子问心有愧。

伍嘉时当天没再上工,直接回了工棚。

安茉看到他这样子被吓了一跳,紧张兮兮地凑过去问:“哥,你怎么了?”

“我没事。”伍嘉时装出一脸无所谓的神色。

怕伤口吓到她,回来前他就已经去卫生间冲洗过一遍了,凉水漫过伤口,疼得发麻,结果还是把妹妹吓到了。

估计是他这衣服烂开的领口太扎眼了。

都怪那两个碎嘴子,打架就打架,把他衣服扯烂干嘛,让他现在还要找理由狡辩,“真没事,就是衣服被钢筋刮破了。”

他从袋子里翻出来一件上衣,“小问题,之前老板娘给了我挺多衣服的,换一件就好了。”

安茉看着他背影,喊了声:“哥。”

“怎么了?”伍嘉时回过头。

“骗小孩也不是这么个骗法。”安茉带着哭腔控诉,“脸和手臂上的伤也是钢筋刮得吗?你真当我傻吗?钢筋能刮出来一片淤青?”

她又不是没见过以前爸爸被钢筋刮到的伤口,长长一道。

小孩太聪明是真不好骗。眼见装不下去了,再狡辩妹妹真要哭出来,伍嘉时只好哄她:“没当你傻,我们茉茉最聪明了。好吧,哥承认是跟人起了点冲突。”

“为什么会起冲突?”安茉眼底有层水光,亮晶晶的。

“怎么还要刨根问底?”伍嘉时被问得没一点脾气,他拎着上衣往帘子遮挡的角落,“年轻气盛呗,看不惯就干了。”

安茉还想问什么,伍嘉时把帘子一拉,“打住,我要换衣服了。”

他换好衣服出来,工棚里连镜子也没有,他就问安茉:“你哥这身怎么样?”

那上衣穿在他身上有点宽松,还显得老气。

安茉很中肯地评价,“像二十多岁。”

“夸我成熟是吧?”伍嘉时低头看了眼衣服,觉得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到时候我就跟人说我二十多岁了,说不定工资还能高点。

安茉没搭腔,找出来碘伏和棉签。这是她之前腿上有蚊子包,伍嘉时去药店买止痒膏和花露水,顺便还买了碘伏消毒。

“我帮你涂吧。”她指了指他的脸,“你自己看不到。”

“行。”

伍嘉时蹲在门口朝阳的地方,方便她能看清。

怕弄疼他,安茉涂得很小心。

伍嘉时闭着眼说:“放心大胆涂,哥皮糙,不怕疼。”

安茉没听他的,还是小心翼翼。

涂完之后,她才想起来问:“对了,你是因为跟人打架才回来这么早吗?”

这还不到中午,他就回来了。

伍嘉时蹲得脚麻,站起来说:“不是,回来是因为我们要搬家了。”

租房的事伍嘉时不止一次提过,安茉也知道。

“今天就搬吗?”她语气惊喜。

“嗯,今天就搬。”伍嘉时说:“我们不用再挤工棚了。”

安茉难得露出孩子气的一面,“我们以后要过好生活喽!”

“傻姑娘,从工棚搬到出租屋也没有好多少。”伍嘉时笑了声,阳光落在他弯着的眉眼,这使他即使穿着老气的衣服也显得有种蓬勃的少年感,“不过,最差的日子都已经度过了,以后再怎么走,都是更好。”

天空中太阳攀升到最高点,到了中午时分。

午饭是在外边饭馆吃的,解决完之后,当天下午伍嘉时就领着安茉找房子租。他把大致范围选定在六小对面的城中村,这里房租便宜,又是学区,上下学也方便。

附近电线杆上也没有出租的广告,一家一家敲门问有没有空房租赁太不现实。伍嘉时找了家烟酒副食店,店铺开在村口临路的门面房,面向的肯定是周边居民,消息灵通。

直接问肯定是不行的,人家指不定也懒得告诉你。

伍嘉时就进去给安茉买了根雪糕,下午太阳毒,孩子跟着他出来肯定热了,正好降降温。

他把雪糕递给安茉,然后和老板搭话:“叔,我想问一下,咱这附近有没有房间出租?”

消费了就是顾客,老板回答起来很热络,“当然有了,我知道的就有三家……”

按照老板说的位置,伍嘉时打算都去看一遍,比较之后再决定。

第一家房东是个看起来很油腻的鳏夫。

第二家房间连窗户都没有,黑黢黢的。

这两家都被pass掉。

伍嘉时领着安茉到第三家,这家房东是个独居的奶奶,带着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就是个很体面的人。

她说她姓陈,名淑玉,是个退休教师,老伴前两年去世了,孩子又在外地。整个家就她自己,她把房子出租倒也不是为了赚钱,就是想添点人气。

她带着两人去二楼看房间。

从楼梯上去有两边走廊,一条往西,一条往南。走廊一边对应的是房间,另一边则是铁栏杆,趴在栏杆上,低头就能看见一楼院子里的石榴树。

“南边的房间有人住了。”陈淑玉指着西边的房间,“那间面积大,带窗户,一个月租金一百。”

她扭头看向伍嘉时,“你打算租多久?”

综合来说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伍嘉时想了想,试探性地问:“先租三个月可以吗?”

“这么短?”

他解释:“我手里钱不多,我妹妹上学也需要用钱。先租三个月,等我工资发下来,再续租。”

陈淑玉看了眼安茉,小丫头一路也没叽叽喳喳,就安静跟在哥哥身边,这种乖小孩倒是挺讨人喜欢。

“可以。”陈淑玉又看向伍嘉时,忽然问:“这是你亲妹妹吗?你们俩长得可不太像。”

安茉正想摇头否认,却被伍嘉时按住脑袋。

他笑着说:“是。她是我亲妹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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