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漉的水腥气息透过门缝传导进来，把手“嘎达，嘎达”地轻响。

靳敛揉了揉眼睛，确认这回不是梦境之后，他按了按旁边书桌上的台灯，刚才还有微弱光亮的台灯现在却像是失去了任何作用，成了黑暗的帮凶。

门外的“嘎达”声依旧没有停止，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靳敛不耐烦地又按了两下，在确认这东西形同虚设以后，他直接起身走到了门边，门上安有猫眼，透过那只小小的孔洞能捕捉到走廊上微弱的光线，他几乎没有犹豫就凑了上去。

走廊上空无一人，对面墙壁的嵌入时钟指向凌晨五点十分。

脚底突然传来濡湿感，卡布尔仿英式建筑，所有的房间都铺着厚厚一层地毯，浸水的感觉在这样的环境下尤为明显，靳敛在“嘎达”声中低下头眯眼查看。

只能通过纸片的门缝中渗入了大片的雨水交杂血迹，一时间，整个房间都充满了浓重的腥气。

然后“嘎达”声骤然停止，就像是门外的人放弃了开门。

靳敛思考了一下，他皱眉打开了门边的空气净化器，好在这东西还能正常工作，随着轻微的风声，房间里的血腥气顿时消散不少。

在这阵风声中，他悠闲地靠在门边，继续等待。

门外安静了一会儿，就像一场博弈，那东西想进来却似乎在犹豫，而靳敛只不过在等一个能伤害或者是不能伤害他的结果。

然而等腥气散得差不多了，那东西也没有进来的意思，靳敛嘲讽地一笑，“这点胆量当什么怪物啊......”

他抱着教棍回到自己的木床上，倒头就睡。

身为数学老师他有相当严谨的逻辑，严格来说学生公寓的宿舍门不算很难打开，就算人类动用暴力也是几十秒的事情，而刚才门外的东西想进来，第一反应不是破门而是弄出动静故弄玄虚。

这本身就说明了一个事实，要么门外的东西对门内有所畏惧，企图先发制人唬住他，要么那东西根本没有能力打开这扇门。

不论是哪一种，对靳敛而言都造不成任何威胁，当然前提是这个空间的设定是正常的。

有雨声的黑夜很适合睡眠，就在他闭上眼没多久，门缝中伸进来一只手，五指惨白毫无血色，手背血肉模糊，像是被利器挑开了皮，露出下面青色的经脉和殷红的肉。

紧接着，整个黑影像是浓雾一样从狭小的缝隙中挤进寝室，往靳敛所在的木床爬动。

然后他以极其诡异的姿势站立起来，朝着熟睡的靳敛伸出了一只手。

“......”他很快止住不动了。

因为那个本该睡着的人正睁着眼睛，在黑暗中目光如炬，好奇地打量着他。

黑雾和靳敛对视了片刻，他像是下定决心继续动作。

然而就在触到靳敛上衣的一瞬间，他像是被滚烫的岩浆烫到，发出一声尖锐的怪叫，扭动着迅速散去，就像是一个奇形怪状的影子正忙不迭地从狭小的缝隙缩回门外。

靳敛这回没有犹豫，他起身果断拉开了宿舍门。

走廊上仍然是空无一人，潮湿的水腥气也消失殆尽，时间已经指向了六点三十分。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上衣，那是刚才黑影想要触碰的地方，衬衫口袋中，是程徽的验孕单和魏贲的就医记录。

然而黑影在关键时刻像是受到惊吓跑掉了。

靳敛在门外转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其他存在后回到了自己的小床上。

七点时，瞿之彧终于醒了，他对昨夜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靳敛也不想和他多说什么，一大早就溜出去靠在阳台上看早已恢复正常的教室。

“去吃早饭吗？”瞿之彧洗漱完毕出来，试探道。

靳敛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点点头，带着那只教棍和瞿之彧往食堂走去，卡布尔的饭堂在教学楼左侧，这个空间中的食物和现实中差不到哪里去，无数个家政机器人在忙碌地工作着，给学生提供最佳营养配比的早餐。

火腿鸡蛋和新鲜牛奶并不能激起靳敛的胃口，反倒是瞿之彧将一份肉粥喝得干干净净，他似乎想再去要一份什么，犹豫半天后，还是坐在座位上没有动弹。

十七岁的小孩子是最需要长身体的时候，靳敛打量了他一眼，十分善解人意地按下了叫餐服务，一只围着粉色围裙的家政机器人挪到桌旁，重新送上了一份早餐，机器声在柔和的曲调中响起，“我们竭诚为您服务，牛奶与......”

靳敛果断按下了暂停按钮，他抱怨道，“怎么这东西不管在哪儿都这么烦。”

瞿之彧望着眼前全新的一份早餐，竟然有几分不好意思，“谢谢......”

“不，我谢谢你。”靳敛看着人来人往的学生，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随口回道，“我谢谢你让我看见大审判长还能露出这样的表情。”

瞿之彧歪了歪头，显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靳敛也懒得解释，他不饿，但是在这里不知道随时会出现什么，所以他需要体力，塞下一个鸡蛋后，他看见对面的瞿之彧正在看他的身后，原本有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突然凝重起来。

靳敛顺着他的目光回头，食堂口处，魏贲陪着一对中年男女走了进来，中年男女的脸上没有表情，而魏贲没了平日里神采奕奕的样子，呆滞地跟在他的父母身后。

“她来了......”瞿之彧的面色突然变得煞白，勺子放在碗中都因为颤抖发出了“哐当”声。

靳敛按住他的手，玻璃门前，一个穿着校服，样貌平平的女孩扶着一个衣着朴素的老太太缓缓走进来。

不大的眼睛，圆脸，她已经在2021街区被瞿之彧肢解并且被送入了隔离区。

陈冕在去乔润居所的路上。

实际上这两起案件只有乔倾的死亡真正让警务厅头疼，最大的困难就是乔润和朱严根本不愿意配合侦破。

死者所在班级的所有老师和学生都得到了详细的盘查，得到的结论很明显，没有人和乔倾有仇，她开朗，美丽，热心帮助每一个人。

连那个在网络上编造了整个班级故事的仿生人米荼都没有时间作案，涂守星更是第一时间排除了嫌疑。

换句话说，这个案件陷入了僵局，突破口只有两个，一个被关在隔离室，一个是乔倾的父母。

陈冕按响了高层别墅的门铃，管家确认了她的约定时间，自动打开了木色大门。

这是警务厅的第二次拜访，第一次拜访和审判庭同时进行，大部分时候只要瞿之彧出面，事情会好解决很多，比如油盐不进的乔倾父母最终同意她们搜查乔倾的卧室，可惜结果是一无所获。

这个女孩子不具备任何青春期女生的特征，她的房间充斥着灰白色调，学习用的电脑里除了课程录像就是上课笔记，衣柜里也没有多余的衣服。

与外在表现不同，她的身上似乎没有欲求，这让陈冕十分困惑。

她跟着机器管家走进会客厅，乔润依旧是衣冠楚楚的模样坐在沙发上，脸上带着病态的笑容，巨大的环绕玻璃外种植着椰树和缅栀子，亚热带的风貌和零下亮度的天气播报显得格格不入。

上次来的时候这里的窗帘是紧紧拉上的，所以陈冕并不知道后面藏着这样一番景色，她瞥了一眼，就看到朱严端来了新鲜的椰汁，请她在风景的正对面坐下。

这一家的礼仪一直很到位，朱严揽了揽耳前已经发白的长发，“冒昧地请问一句，陈警官今天拜访是乔倾的事情有进展了吗？”

陈冕习惯了这对夫妇下意识将话题引向卡布尔的监管，她干笑两声，“还在进行调查，今天来是想询问她生前是否还有其他反常行为？什么都可以，希望你们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朱严明显对这个问题感到不悦，她强调道，“上次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了审判长，我们的家庭习惯一般不会干涉孩子的所作所为，所以关于乔倾的细节，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只能在生活习惯上了解一二，然而这对你们毫无用处，因为都太普通了。”

还是同样的陈词。

陈冕摩梭着彩绘杯子凹凸不平的边缘，垂眸看向摆满奢华杯子的杯架，有些局促地尴尬一笑，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看向了玻璃窗外的植被，紫色的三角梅盛放。

她像是找话题一样，“这些植物长势真好，虽然说城内有热带会馆和全年供给的椰汁，但是新鲜的味道总是更加美味。”

乔润和朱严脸色都有轻微的变动，他们看向窗外的丛林，最后乔润慢吞吞开口，眼中有一丝微光。

“我女儿喜欢这些，她说热带的花丛和果实能让她更好的理解这个世界，我的大脑已经跟不上年轻人的想法了，明明冬天也很......”

朱严打断了他的话，“她是个对生活要求很高的孩子，比如烦躁时喜欢椰汁和果酒，我生物学出身，把她的健康放在第一位的话，这些东西在家里种植也没什么大不了。”

“原来是这样。”陈冕表示理解，她喝了一口椰汁，除了甘甜清冽以外，充满了金钱的气息。

黄昏时，她再次走出了这座顶级公寓，手臂上跳出两个通讯框，俏皮的辫子在一侧的屏幕里晃来晃去，

蒲亚托着下巴叹气道，“还是什么都没套出来，陈sir你就像是去蹭了一场热带度假，椰汁好喝吗？”

陈冕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瘫坐在椅子里的少年，没有说话。

另一边的人穿着舒适的居家服，很显然还呆在三十七层的隔离室内。

瞿之彧身后城市的黄昏骤起，喧嚣也随着亮起的灯火纷至沓来，他越过光屏，仿佛看到了一切，询问道，“你刚才在杯子上摸到了什么？”

陈冕不语。

高塔上的蒲亚隔着屏幕以为她被自己惹生气了，于是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对不起嘛，我就随口一说，要不案子结了我请你喝椰汁？”

陈冕没有回答，她回到车中，打开了巡航模式，晾了蒲亚一会儿，直到把人晾得心里发毛，才对着瞿之彧举起自己的右手，指腹上是一层清新的绿色。

蒲亚伸着脑袋，好奇道，“这是什么？”

瞿之彧没有回答，他的眉眼有一丝舒展，默认了陈冕对蒲亚发号施令。

沉稳的女声传导进入审判庭的大厦，“查找城市范围内所有带热带景观的酒吧或者画室，五分钟内全部发到我的车载系统上。”

敛哥：全文我胆子最大

老瞿：全文我长得最帅

陈sir：全文我最靠谱

亚亚：全文我智商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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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