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 1

北京时间—23:38,夜温10~9℃。

河边市区以南高梁起架,环绕立出三体乐西大道,护栏双向道跨越住房,隔开桥下街气升腾。

南环路西街口,醉岛续昼吧场占据夜间主流,门边不时走出两两扶持身形摇晃的醉客,路头街沿围上私家车辆,其中不乏混流着网约车夹带电马游行的代驾人群。

谢琛淮站在吧台,熟练的摆弄台上调酒器皿,修身款版型的束腰马甲配件白衬衫,衬得他磊落大方,人性内漾。

吧池中的大多数来客都是青年,彼时青年中流行爆破黄棕卷发,有甚者会在耳廓上打出大小不一的钉扣,彰显自我潮流前线。

谢琛淮说不上赶着潮流,却也染烫了头扎眼的卷发,乖张气息下,他眉眼清秀,骨络冷艳,轻薄的金框圆镜悬挂在鼻梁,晃忽间投下半片阴影。

顶头苍白的灯光隔开内场外台,来往人群略过吧台前的女子,半艳半清的光度分割她的前身后背,一头齐腰波浪卷发,覆过清凉吊带红裙。

指尖捻着枚砝码状琉璃瓷,她昂首,眉眼舒展,语调轻佻地说:“小哥,我游戏输了,能请你喝一杯吗?”

随即她将砝码移到谢琛淮眼前,不轻不重的点磕表面。

谢琛淮睨了眼桌面上的砝码,从样品设计看,是三年前的夏季活动礼品。

时至今日奖品兑换已过期,顶多还有个收藏意义。

“抱歉。”

撂下擦布,谢琛淮伸手移开砝码掏出口袋中的银戒,随即带上左手无名指。

灯光下戒指晃闪,他眉眼笑得弯阖狡媚,语气略带歉意:“已婚不便饮酒。”

“……”

送走这人,谢琛淮指腹转动戒指,打算摘下。这款“愚人”戒指,原先就由设计剩余的边角料打造,尺寸普遍偏小,上手套脱从未自然。

滑脱到半,谢琛淮跟前忽地飘过一阵浓烈的酒气,源头紧随其后。

黑褐色的玻璃啤瓶沉重敲击在吧台,来人语气不善,满脸通红,结结巴巴话都快吐不出嘴,明摆着喝高意识不清,却还是说:“给酒。”

“先生,一个人吗?”

递上现调温和的蜂蜜水,谢琛淮本能阻止他的玩命行为,生怕这人饮酒过量,导致酒精中毒。

“白脸……”他嘴里念念有词,一把掀翻面前的水,摇摆着将半个身体撑在吧台,颤抖中抬手指向谢琛淮破粗口,“谁TM看得上这个,老子说……要酒,你TM上的什么东西!”

酒劲上头,骂粗仍不觉解气,他便抄起腿边的圆椅,朝人砸去。

“你们白脸都是一个样,买身赚钱,别……TM以为比我好,你TM怎么不去死!”

“砰!”

谢琛淮弯腰躲过一劫,斜眼瞥向掉落的圆椅。身后玻璃面制造的橱窗四分五裂,夹带着不少酒瓶破碎,梅红色酒液滴落,混合席卷着玻璃残渣染上左肩衬衫。

“先生,请保持冷静。”

安抚住面前的人,他悄无声息摁下桌内侧报警器。

原先暧昧灯光下的吧场氛围,被这躁乱动静搅浑,一度陷入冷场,悄咪从人群中溜出场会的人也不在少数,以此明哲保身。

肩膀甩完卸力搭在桌台,他脚底生风摇晃不稳,怒目圆瞪,语调却从重至轻:“你……去死。”

扶着桌,他把头压在手肘关节处,身体弓成半圆。

直至一声闷呕,谢琛淮这才侧头发现一滩粘稠的浑浊液体,顺着此人的衣服缝隙淌出。

见安保走来,他后撤半步靠在橱窗,掏出手机拨下报警电话。

“先带去休息区,注意观察情况,等警察来。”

对安保嘱咐交代清楚,手头的电话也传来问音:“喂,你好,这里是南环派出所,请问出什么事了?”

“南环路西街口,醉岛续昼酒吧有人闹事,当事人目前处于醉酒状态,现场无人员伤亡,不过涉及财产损失,还请麻烦派人过来开具证明,好进行后续赔偿。”

对面接线员是位姑娘,比上次小伙要简明许多,效率极快。

“嗯,好,预计五分钟左右到达,对此再次确认一下,是南环路西街口,醉岛续昼酒吧,对吗?”

“嗯。”

忙音过后,谢琛淮熄屏余光打量着身旁的乱象,没忍住蹙眉“嗞”了声。

“谢哥,三楼的房间安排妥了,全场还是八折吗?”

抛出钥匙,季涟语气平淡,仿佛对此见怪不怪,从入职起,这家店面就仿佛被下了诅咒般,从年头到年尾,不起几个浪子,都算是稀奇的。

奈何架不住高薪诱惑,他始终恪尽职守,从未擅自离岗。

“季涟,”接住钥匙,谢琛淮点头,从他身旁越过,顺带扯了两张纸巾攥在手心,“你在这里等着警察,我去卫生间处理下。”

逃离乱场,过道间的灯光还算明亮。谢琛淮站在墙壁摆镜前,伸手提拉左肩被浸湿的衣服布料,没破损,除了时不时掉落的几块玻璃渣子,其余尚且安好。

捋平衣角,谢琛淮转身刹那目光便与路人撞上,仅片刻,他收回视线,快步绕过此人拐入转角。

裴珩渝盯着他离去,鼻尖若有若无的嗅探出一丝血腥味,混杂着葡萄酒的腻甜。

谢琛淮移至卫生间,用水打湿纸巾擦过脖颈。

纸巾刮过皮肉,瞬间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感,放在眼前,大范围梅红色晕染的纸面间,留存着少量血块。

想必是被玻璃碎片划伤,风吹结痂,如今遇水软化,纸巾一擦就掉。

跟在此人后头,裴珩渝从门口走入,站在洗手池旁假意洗手。半晌,他悻悻开口:“伤口还挺大的,你确定不要去医院吗?”

闻到那股劣质香水味,谢琛淮轻笑出声,不紧不慢地说:“没事,待会伤口都止血了。”

丢去垃圾,他侧头目光犀利地端详起这人。

头发微长,少部分地区还挂着发胶的痕迹,清俊的轮廓端正,眉眼冷峻,身上披着过季的套装,版型松垮,年轻的躯体套在老气的衣服下,衬得人也年长许多。

良久,他开口询问道:“看你年纪不大,成年了吗?”

摇头,裴珩渝先一步确认了他的身份,随即说:“裴雲让我来的。”

谢琛淮:“那她人呢?”

“走了。”他说。

眸色顿了顿,谢琛淮忽地自朝一笑,那些老家伙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就连往身边塞人,都直接跳过当事人意愿。

“你打扮得不错,精装Doll。”

听出他字里行间嘲讽的意味,裴珩渝神态依旧无动于衷,从衣兜里掏出小包纸巾递上,顺带脱下外套,转手披到他身上。

“你半边衣服湿透,不冷吗?”

“……”

会来事,温顺,这是谢琛淮对他的初印象。拉拢身上的外套合聚,他镜框后边的眼角微妙一弯,勾出半分不着边际的假正经。

他说:“进我家,我就是你哥,来,叫声哥听听。”

“哥。”

裴珩渝几乎不带一丝犹豫,脱口而出,脸上的神态也没因话题产生变动,一如既往的板正。

“你……”

没等他发话,兜中的手机便传来震动,紧接着响起铃声。

掏出手机,他蹙眉扫了眼屏幕,脸色顿然一沉:“季涟,什么情况?”

站在警察旁,季涟目光白了眼沙发上斜躺的人,从业这些个年头,老赖遇得多,他自然没与这人一般见识。

奈何今晚吧台的监控中断,调出其余监控,合并死角恰巧卡在吧台。

见对面通话,他说:“谢哥,这人反咬一口,说你先打的他,而且……吧台的监控还掉线,王叔换班期间没来得及上报,现在可能要去局里一趟。”

“好,知道了,等我去解决。”

挂断电话,谢琛淮只道人性复杂,随手扯出包装袋中的纸巾,擦拭过伤口,见没血便揉搓成团,丢入垃圾桶。

“惹上麻烦了,跟我走一趟吧。”

裴珩渝略微垂眸,顺意点头:“嗯……哥。”

“……”

话虽是这么说的没错,可从一个突然跨越关系的人嘴里说出,多少有些变了味,让人摸不清其中的韵味。

谢琛淮没反驳,却在心里细品,良久才回过味。

为维持场内秩序,季涟将人移到包厢。当谢琛淮推门而入的刹那,原先沉默的氛围倏地被莫名点燃。

瘫睡在沙发上的人几乎弹跳起,凑到警察跟前重复指着即将褪色的红印,情绪激动口语清晰地说:“对,就是他先打的我,警官,你看看我脸上的印子,就是他动的手!”

面对这无赖场景,谢琛淮强撑挤出一抹笑容,他说:“你说我动手打你,那我用的是哪一只手?”

“……左!对就是左,我脸上的印子在左边。”

“先生,我左手有伤,两个星期前刚扭伤,你是怎么觉得我会用受伤的手去打你?”

说着他撩开衣袖,露出膏贴。

“对了,我橱窗里面的那几瓶酒,售价都在几千块一瓶,虽然市场价会有所下调,但我希望你能原价赔偿。”

眼见解释不清,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抄起桌上的烟灰缸朝人砸去,嘴里惯常带着粗:“你……这个贱人!看我TM不打死你!”

谢琛淮下意识朝旁边躲避,烟灰缸却被门板反弹,径直砸向后脑勺,发出一声闷响。

“没事吧!”

裴珩渝始料未及,等反应过来,已是烟灰缸落地裂成三瓣。

“嘶,”轻吸口气,谢琛淮抬手捂着被砸的位置,轻描淡写地说:“不碍事,论寻衅滋事,就够这人喝一壶的。”

眼见闹出动静,行罪动机也够完善,民警即可便将人带走,季涟顺带跟着去局子处理后事,一趟流程下来,多少能赚个窝囊加班费。

待厢内人员走空,谢琛淮疲惫不堪地倒在沙发,头仰着,声音压得低沉:“今晚先委屈你住在这里,明早我在安排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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