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子缝,笼子缝
笼子中的鸟儿
无时无刻都想要跑出来
就在那黎明前的夜晚
白鹤和乌龟滑倒了
背后的那个是谁呢……”
幽长的长廊,湿冷的空气,钢制的牢门开合间发出吱呀声响,空荡荡的一间间用铁栅栏分隔的牢舍内散落着闲置的锁链和抓钩,上面有着岁月留下的腐朽的血与锈的痕迹。
越走到深处,那森冷的气氛愈发深入骨髓,离得近了,更能听见那道铁黑色的牢门之后,少年人用那独特而又清脆的嗓音吟唱着古老的童谣。
那牢门上方有一个小小的监视窗,那极富穿透力的声音便是从那里传出来的,简单的旋律在这逼仄的地下空间中回荡和扭曲,搭配着餐车的轮子磕在石板上嘎吱嘎吱的声音,变得有些古怪和诡谲起来。
在监视窗的下方,有一块暗金色的铭牌,上面只铭刻着一个字母,不像是一个房间号,更像是一个代号。
Q
这是一间专属于一个人的牢房。
“站住。”
餐车的嘎吱声停了,推着餐车的黑衣人被门口同样穿着黑衣的守卫拦住。
“生面孔?”提问的人面露警惕。
“是的!我是最近新加入港口黑手党的田村一郎!长宗先生今天请病假了,所以我来代替他给那位送餐。”推着餐车的黑衣人鞠了个躬。
“出示一下身份证明。”
“是,请看。”
“啊,这样啊,田村君,长宗之前应该已经和你讲过注意事项了吧。”
“是、是的,不触碰,不交谈,不对视,我明白的。”
“那就好,可不要小看Q,那不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那可是个名副其实的【活灾难】啊……”
黑衣人看田村一郎战战兢兢的样子,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有趣地看着对方打了一个激灵。
“既然如此,你就进去吧。”
童谣声不知何时停住了,黑色的牢门被打开,田村推着餐车走了进去,一脚踩在了触感柔软的地毯上。
他有些意外地低头,发现自己的皮鞋踩到了柔软而又昂贵的羊毛地毯上,不仅是地毯,这整个房间都可以称得上华丽无比,墙壁上包裹着真皮的软垫,天花板被画成了星空的样子,就连上面悬挂的吊灯都是富有童心的旋转木马。
心形的木制书柜里横七竖八摆放着不少大部头的书籍,有些名字甚为深奥,甚至连村田看不懂意义的英语原文书都有,封面上印着蜿蜒盘错的人脑解剖图,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儿童读物,而与之矛盾的是,圆形的大床上摆满了穿着各种衣服的同一种人形玩偶,一直堆到了周围的地面上,乍一看就像是玩偶的尸海——这么说有点不恰当,但看起来确实是如此毛骨悚然。
过多的元素堆砌使得这个房间不仅让常人感受不到温馨和舒适,反倒因为地板和墙壁上过于繁复的装饰以及灯光投影下的各种图案的倒影,令人有股眩晕和想要呕吐出来的感觉。
墙角有一座复古的欧式赫姆勒落地钟,钟摆来回晃动着,那细微的声音在人的心底无限回荡。
“笼子缝,笼子缝,笼子中的鸟儿……”
那个头发半黑半白的少年正抱着手中一个围着围巾的玩偶坐在餐桌前的主位上,口中依旧哼唱着那首被称为《笼目歌》的童谣,诡异的旋律和钟声的节奏隐隐应和。
田村谨慎地没有与少年对视,而是低下了头,他的视线掠过少年手中的那个玩偶,玩偶穿着和他一样的翻领白色睡衣,不过领口的绳结被抽了起来,只露出半个光秃秃的脑袋,那是一种令人不舒适的血肉般的红色,两团黑色毛线被姑且当做眼睛,乍一看令人头皮发麻。玩偶的头顶还缠着几根白色绷带。
说起绷带,田村听前辈提起过,港口黑手党曾有一位极为年轻的干部也总是喜欢在身上缠满绷带,不过最后因为不明的原因叛逃了,从此成为了黑手党当中的禁忌。而这位被称为“Q”的少年,据说和那位叛逃的前任干部,还有现在的五大干部之一【漆黑重力使】中原中也,三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加入的港口黑手党,算起来也是被现在的首领亲自领回来的人物,却不知道现在为什么被关在了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可谓是物是人非。
田村一郎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在少年听起来莫名愉悦的哼声中替他将餐车上的餐点一一摆到餐桌上。
闪着光的银盖被掀开,里面是被煎制得刚刚好的牛排,看那完美的雪花纹路,这绝对是价格不菲的神户顶级牛肉,而更多的餐点则是各种各样的甜食,西式的蛋糕、甜品,日式的和果子,大福……这爱吃甜食的癖好,看来确实还是个孩子啊。
“无时无刻都想要跑出来,就在那黎明前的夜晚……”
少年摇晃着脚丫子,他穿着一条刚到小腿肚的灯笼裤,露出半截白皙而又纤细的光滑小腿和精致的脚踝,脚上拖着一双画着奇怪笑脸的拖鞋。
“Q大人,您的餐点已经准备齐了,请您慢用。”
田村将最后的刀叉分别摆在盘子的左右两侧,在一旁躬了躬身,不敢丝毫怠慢地恭敬说道。
“……嘻嘻嘻。”
少年似乎如银铃般轻笑了一声,抬起手,在餐桌上轻巧地一拨。
银色的叉子无声地落在了地毯上,田村的皮鞋面前。
“这……”黑衣男人迟疑了,前辈可没有告诉过他这时候该怎么做。
“哎呀,掉在地上啦。”少年似乎丝毫不介意这件事情,没心没肺地坐在位置上笑着,嗓音清亮,带着些不问世事的天真,“怎么办好呢?”
“失……失礼了,属下这就去准备新的。”田村弯下腰,将那把亮闪闪的银叉子捡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切就在毫无防备中发生了,黑衣男人撞进了一双有着星星和圈圈的不对称双瞳中,那个抱着娃娃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田村跟前,他捂着右手的手背,咧开嘴,继续唱道。
“白鹤和乌龟滑倒了,背后的那个是谁呢?”
“是谁呢?”少年松开遮挡的左手,露出被划伤的右手手背,“是、你、呀~”
他歪了歪头,表情无辜,“这位叔叔,接下来轮到你当鬼了呦~”
冷汗从田村的额角滑下,从少年背后的镜子的反光中,他看到自己的脸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紫黑色抓痕,被少年夹在臂弯里的玩偶忽然张开嘴尖声大笑了起来,他不由地后退两步,望着那玩偶黑洞洞的双眼,只觉得自己跌进了一片混沌黑暗之中。
若之后回想起来,他只会觉得那是真正的——
【脑髓地狱】
……
隔着无数个楼层,正在向首领汇报工作的黑手党干部中原中也忽然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他停下了汇报,侧过身,下意识摆出了守护身后的人的姿势。
下一刻,门被打开——
“首领大人,中也大人!不好了,Q……Q他……逃出来了。”满身伤痕的黑衣人狼狈地撑着门,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
“你说什么?!”
橘发青年帽檐下的眼睛倏尔睁大了一瞬,紧接着皱起了眉,沉声责问。
“我说你们……这种低级错误不应该再犯吧?”
“万分抱歉!今天送餐的是个新人……一不小心就……”
“嘁!”年轻的黑手党干部,被称之为“漆黑重力使”的青年抬手正了正头顶的黑色礼帽,那向来沉着自若的脸上居然闪过一丝严峻,“这下麻烦了。”
“中也君。”在他身后传来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你回避一下吧。”
“可是首领……”青年转过身,那双钴蓝色的眼睛闪过一丝犹疑。
“Q的异能力你是知道的,【脑髓地狱】,顾名思义,伤害到他的人会被幻觉侵犯精神,对周围的人展开无差别的攻击。如果你被他影响的话,情况只会变得更加复杂。”坐在办公桌后用双手支着脑袋的黑发男人这样说着,“你也不想让【那件事情】再次发生吧?”
中原中也瞳孔微缩,抿唇不语。
提起几年前发生的那件令港-黑损失惨重,险些尸横遍野的事情,整间办公室里的氛围似乎都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让红叶和她的人过去吧,那孩子不见到认识的人是不会停下的。”港-黑首领,森鸥外似乎没有重提旧事的意思,他只是轻轻带过了一下,便移开了话题,宣布了自己的定夺。
“我明白了。”中原中也低下头,“为了安全,请BOSS留在这里,我会让芥川来看守这一层。”
“那就拜托你了。”
戴着帽子的橘发青年躬了躬身,转身离开。
门阖上了。
傍晚的夕阳从珐琅彩的玻璃外层透进来,在地面上倒映出梦幻的颜色。
坐在办公桌后的黑发首领望着面前空旷的空地,双手支成塔形搭在桌上,那双殷红的眼眸中仿佛有什么絮状的东西在沉淀。
“……果然,没有太宰君在,很不方便呢。”
……
“通行吧~通行吧~这里是哪里的小道~是通向天神的小道~走过这儿吧~”
港口黑手党的走道里,穿着拖鞋和睡衣的少年抱着手里桀桀怪笑的娃娃,口中念念有词地哼着歌,一蹦一跳地走过,在他身旁,无数黑衣人手中拿着枪,却贴着墙根畏畏缩缩地团在一起不敢轻举妄动,只眼睁睁让这个手无寸铁的孩子从他们面前堂而皇之地经过。
而在少年的身后,不知为何与自己人互相厮打成一团的黑衣人们神色疯癫,形成了一幅荒诞的背景。
“场面完全失控了啊……”有人偷拿起对讲机,小声道,“喂,增援什么时候来啊!这里快要坚持不住了,Q他一路往首领办公室去了!”
鞺鞺鞳鞳……
走廊的转角处,一个穿着绯红和服的女人走了过来,她姿态优雅,穿着日本传统的木屐,头上的步摇随着行走轻微摇曳着,显得十分端庄。
尾崎红叶,港口黑手党五大干部之一,是个大和抚子般的女性剑客。
“啊,是大姐姐!”
走廊尽头的少年眼睛一亮,右眼里的小星星更加闪烁起来,“大姐姐!是森先生让你来接我的吗?”
“Q君。”尾崎红叶温柔地笑着,“好久不见了。”
少年听了更加兴高采烈,迈开脚步就要跑过去。
“但是妾身恐怕不能让你过去见鸥外大人。”
少年脚步一顿,脸上的笑意也连带着收敛了。
他歪了歪头,又露出那种天真的表情,“为什么呢?”
“因为你的异能力太危险了。”尾崎红叶用和缓的语气解释着,尽管站在面前的只是一个孩子,但她依然不屑于去哄骗或者粉饰什么。
“只有等到你可以控制自己的异能力的那一天,妾身才能够让你见鸥外大人。”
“我……”少年站在原地,垂下头,看自己拖在拖鞋里的两只脚,毛茸茸的笑脸拖鞋衬得那两只脚踝更加纤细起来。
他的语气低落下去,“为什么……明明……”
“Q君?”尾崎红叶面上的笑容不变,眼角的余光却往边上撇了一下,“你的心意妾身会为你传达给鸥外大人的,现在回房间去吧,改天我带小镜花来看你。”
“……我不要。”垂着头的少年忽然轻轻说了一句什么。
“什么?”
“我说我不要!”
少年忽然响亮地喊了一声。
尾崎红叶脸上的笑意一僵,她才注意到少年手中的玩偶从眼眶中流下两行血泪。
“大姐姐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少年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不知道是愤怒还是伤心,他低着脑袋,神色被笼罩在阴影中,看不分明,“明明太宰他在十三岁的时候就在森先生身边了,为什么我就要被关起来!”
“久作……”尾崎红叶怔了怔。
“已经够了……我……已经……已经不想要再一个人了!”
少年倏地抬起头,如玩偶一般咧开嘴角,那张童真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狰狞笑容,他怀中的玩偶发出刺耳的厉笑,如活物般抖动着身体和脑袋,空洞的眼中不住得往下流血泪,看上去诡异极了。
少年身后的阴影中走出了无数行尸走肉般的黑衣人,那些人的脸上和脖颈上都有着黑紫色的诡异抓痕,他这句话音刚落,那些受控的人们便动作扭曲地朝着走道另一端的女子扑去。
尾崎红叶瞳孔微缩,身后隐隐浮现出一个金色的女性剑客的虚影,几道金光闪过,那些黑衣人便一个不落地倒在了地上,生死不明。
少年脸上的笑容愈盛,拿着玩偶朝前方走去,“很好……很好……”
“大姐姐……”他朝着前方伸出了手,那双手的手臂被套在灯笼袖的睡衣里,手背肉肉的,白皙无暇,指腹连个茧子都没有,一看就是从小就被娇生惯养未经训练的小男孩儿,“和我一起玩吧……”
少年的手紧紧抓住了女人的和服袖摆,还未来得及动作,他的眼中忽然露出几分惊讶和怅然,随后连同人偶娃娃一起软软地跌进了女人的怀中。
与其同时,身后那些陷入疯狂的黑衣人也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
“大姐!抱歉!挥发在空气中的麻醉剂起效时间有点长……”
隐藏在暗处布置的人手这才现身,对着蹲下身抱住少年的女人躬身道歉。
容貌绮丽的女人对此置若罔闻,只轻轻拍了拍怀中的少年,抬起手,遮挡住那双澄澈的带有星星的眼眸。
“睡一会儿吧,Q君,等你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如是道。
红叶大姐姐的怀抱,有一股好闻的香气。
麻醉剂的作用令少年的思维也跟着迟钝了起来,他这样想着,阖上了眼睛,抓在衣袖子上的手慢慢地……松开……下滑。
……
嗡——嗡——嗡——
少年在半睡半醒中听见了这个声音。
是房间里的钟声在响,这是森先生给他买的礼物,因为在这个没有窗户的房间,很难判断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
钟声还在不断响着,拖着少年的思绪前往深夜。
啊,已经这么晚了,该睡了。
冥冥中,他好像听见了一个男人用那熟悉而又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温柔吟唱。
“通行吧,通行吧
这里是哪里的小道?
是通向天神的小道,走过这儿吧……”
嗡——嗡——嗡——
“无要事,勿通行
为了庆祝这孩子的诞辰……”
嗡——嗡——嗡——
“收下这份祝福的符咒
去时容易归时难”
嗡——嗡——嗡——
“虽然归时难
但还请通行通行吧……”
森先生……
我十三岁了……
彻底陷入沉睡前,少年这样想到。
//注1:《笼目歌》是日本流传的一首古老的童谣,又被称为《かごめかごめ》或者《笼中鸟》,罗马音读作“kagome kagome”。这个童谣是在玩一个游戏唱的,作鬼的小孩在中间蹲着蒙眼睛,一堆小孩围着鬼唱这首童谣,唱完的时候,若是作鬼的小孩猜出正背后谁面对他,就换他当鬼。
//注2:《通行道歌》,也是日本童谣,一说是祭祀山神用的,用在这里,暗示了今天是梦野的生日,可怜的小家伙想要找人给他过生日的来着。
//“明明太宰他也是十三岁的时候就在森先生身边了”,这里是梦野记错了,太宰应该是十四岁自杀未遂被森鸥外救起的。
Q:啊咧?是吗?那没事了(乖乖回房间)
//本文久作人设是个森厨,被PUA惯了(喂),官方设定太少(没看小说不知道有没有更多内容),总之问就是二设,这里只能自己靠蛛丝马迹补足了
//本文开始于白鲸沉没事件之前,所以这会儿组合还没有来横滨
//说来也是奇妙,二次元的今天也是三次元的今天,梦野小天使生日快乐!开文大吉!文冷体质本羊已经心知肚明了,喜欢的朋友们多聊聊天暖场就好_(:з」∠)_
//小剧场:
“林太郎,好卑鄙啊。”办公桌后,正在地面上绘制蜡笔画的爱丽丝抬起头,语气鄙夷。
办公桌上一本正经装深沉的男人瞬间趴倒在桌上,颓丧道,“被爱丽丝酱这样说了啊!”
“本来就是的说,Q酱他明明就是来找你的。”金发的小萝莉一语道破天机。
“没办法啊,我就是这样糟糕的男人啊。”黑发首领颓丧了一会儿,又重新支棱起来,恢复了原来那神情莫测的样子。
“果然,没有太宰君在,很不方便呢。”
武装侦探社的太宰治:“阿——嚏——”
太宰:“啊咧?谁在想我?有点恶心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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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夜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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