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伏的黑暗像是哥谭始终不变的旋律。

蝙蝠侠脚步一顿，低头看向脚边，那里有一处两个集装箱紧贴着却也难免留存的细小缝隙，就在缝隙里，他好像看到一点点纯白的颜色。

蝙蝠侠眨了一下眼睛。

那抹白色又消失了。

别害羞，那是你该走上的路。

不可辨认的深渊里，好像有个声音传递出来，从蝙蝠耳上轻轻蹭过。

蝙蝠侠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他继续按照原定计划前进，很快来到目标地点附近，确认周围没有守卫之后，他开始检查这些集装箱。

它们中的大部分都是障眼法。

只有三个集装箱是特制的，箱体材料特殊，完全密封没有任何缝隙，防护锁的等级也高的有些过分。

关于这里面运的货物，蝙蝠侠立刻有了判断——高危化学物品。

哥谭几个□□都没有这样的角色。

新来的？

解锁完毕，蝙蝠侠推门进入。

集装箱应该有段时间没被打开过了，里面一股子受潮后呛人的霉味。

蝙蝠侠轻咳了两声。

一个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罐子规律排列，蝙蝠侠选了个幸运的小朋友，解锁上面的保护措施，打开外层，露出匿藏着的原本面目。

透明的玻璃罐，大概半人高度，外层含有可激活的□□。

绿色泛黄的高浓度液体在无数罐头内沉浮。

“我的天……”阿福低语。

蝙蝠侠不动声色，继续检查。

很快在外层的背面找到了搬运说明。

禁止高温、低温，禁止碰撞震动，禁止压力变化等等，繁琐的注意事项无一不在说明这东西的可怕。

罐子太沉，体积也不小，考虑到内部溶液的危险性未知且极有可能致命，更没有办法现场破坏取样，也就是说，他们没有办法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看来相应的分析扫描器应该提上日程了。”阿福嘀咕。

能隔着罐头分析内容物的扫描仪现在是有的，但便携式的还没有诞生。

这个点卢修斯已经休息了，开发项目明天再看也不迟，阿福没有吵醒对方，只是将这些需求打包，发送到卢修斯的端口存档。

“咳……”

蝙蝠侠皱起眉头，他感到集装箱内的空气正在变得更加潮湿，短短几分钟的探索时间，现在几乎都能直接嗅到空气里的水珠了。

阿福也感觉到了不对，他劝说：“您该回来了，少爷。”

“……”

内线静默。

阿福再次呼唤：“少爷？”

蝙蝠侠在盯着那个玻璃罐子。

明明没有任何晃动，可里面绿色偏黄的液体却开始了有规律的起伏，像是在海上随波逐流，不知要去往何处。

这种无法安定的摇晃感很快感染了蝙蝠侠。

周围所有的东西都开始晃动。

他身体往后倾倒，自己却毫无自觉。

触手从黑暗中探出头来，撑在蝙蝠侠的腰窝上，缓慢施加力量，带着他以平稳的姿态跌落到角落的阴影中。

另一条触手探入蝙蝠头罩的缝隙，它本是要解开头罩的，不知为何停顿住，片刻后，它只是探入其中，游走，摩擦皮肤与革制品之间的缝隙。

它在探寻什么。

恐惧会带来软弱，软弱的人会寻求安全感，会哭泣，会瑟瑟发抖。

然而从蝙蝠侠身上总是寻不到泪水。

哥谭的水泥地上依旧留存着关于布鲁斯·韦恩泪珠的记忆，只是那已经是他八岁时候的事情了。

不甘心的触手也只能接受现状，缓缓抽离。

此时的蝙蝠侠双目无神，眼球微微颤动，而在他身边不远处，一个蝙蝠侠未曾动过的罐子正在溢出浅黄色的气体。

这种气体密度大于空气，沉在地面，人在站着的时候不会吸入太多，带来的也只是迷茫感和眩晕，可当蝙蝠侠躺下来，那些气体像是循着人类的体温而来，无孔不入，很快就填满了蝙蝠侠的整个呼吸系统。

他的唇开始干裂，呼吸也变得急促，后脑抵着地面，身体剧烈抽搐，腰腹向上弓起，进入痉挛的状态。

触手在蝙蝠侠猛地收紧牙关的时候钻入他的口中。

撑开上下的牙齿，防止他误咬到舌头或者口腔内膜。

“少爷？！”内线里阿福最后一次呼叫。

新生长的触手紧紧绞住蝙蝠耳，干扰使得通讯装置下线，屏蔽了阿福的声音。

同时更多的触手从黑暗中探出来，互相交错编织成网，紧紧缠绕住蝙蝠侠的身体，将他牢牢地固定在地面上，不许他移动，也不许他伤害自身。

阴影中，高瘦的人影走了出来。

它单膝着地，石膏般灰白的头颅低下，靠近了蝙蝠侠。

“这是由人类制造的伪劣仿冒品，与哥谭的低语相比还不如蝼蚁，现在，向这座城市证明你已经准备好，接受来自黑暗的授勋。”

授勋？

给谁的授勋？

为了什么而授勋？

布鲁斯十分迷茫。

他在密林中走了很久。

这里到处都是细长的树木，只有胳膊粗细，却长到了参天的高度，布鲁斯昂头努力去看，却看不到它们枝叶的顶端。

他知道自己迷路了，但却不记得为什么。

他知道世界已经抛弃他，并且因此彷徨无助。

他知道自己要往前走，也知道这条路的前方注定是绝望的死寂。

但布鲁斯还是走了下去。

斑驳的树影仿佛黑暗里无数只蝙蝠。

它们窥探着他。

布鲁斯脚步停顿，做出深呼吸，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害怕，只是单纯的感到恐惧，心理压力变化造成了血流异常，带给他的胸腔和心脏极大的压力。

呼吸急促，不得不弯下腰，扶着膝盖休息。

稚嫩的手撑在膝盖上。

布鲁斯愣住。

周围光线迅速褪去，黑暗从他的背后翻涌而出，刚才的阴冷树林变成了黑暗中匿藏的嶙峋石笋，上下交错，如同恶魔的獠牙。

布鲁斯退后几步，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滑倒在地。

他的手撑在地板上，被石头刮破。

黑暗中有冰凉的东西舔了他的手指一下。

“？！”

4岁的小布鲁西受到惊吓，喘气声更加激烈，呼吸道发出灼热刺痛，痛楚让他几乎提不起下一次呼吸的勇气。

蝙蝠洞。

他掉了下来。

摔伤了，也许是断了手，痛苦打败了他，让他几乎无法移动，他躺在那里哭泣，又花了很长时间才爬起来，被环绕的蝙蝠袭击，奔逃，在石笋中挣扎受到了伤害，现在，他被黑暗吞噬了。

而且，这里还有其他奇怪的东西，也许是蝙蝠，也许是慌乱之下带来的错觉。

小布鲁西总觉得黑暗中还有个什么东西，正在静静地看着自己。

一个很模糊的人影。

他浑身发抖。

“韦恩可不会害怕哥谭的魅影。”

小布鲁西对自己说。

那个人影似乎也认可了这话，仿佛还点了点头。

然后，在蝙蝠的嘶鸣尖叫声中，他听到了那个人影在低语：“走这边，韦恩。”

小布鲁西愣住，反应不过来。

他害怕，但还是努力装作自己不害怕的样子。

大片的沉默中那个人影只是在等待，也不知道多久后，人影终于意识到了小布鲁西没有意识到那是个呼唤，于是它再次发出声音：“走这边，布鲁斯。”

但是、但是……

“这边”是哪……？

他看不见啊！

小布鲁西终于憋不住了，发出抽泣声，他努力把所有声音压在喉咙里，因为他是韦恩，韦恩不能像个懦夫一样缩在黑暗里哭泣。

又是大片的沉默。

蝙蝠的尖叫声消失了。

一只带着手套的大手从黑暗中探了出来。

在几乎是绝对的黑暗里，这只手却能被看到。

它的五指过度的修长，到了骇人的地步，骨节分明，指尖如同利刃一般。

“这边。”对方再次说道。

很自然的，小布鲁西伸手握住了对方的一根手指。

但小布鲁西没有注意到，对于这个年纪的小孩来说，大人的手都是那么巨大，小布鲁西根本没有意识到他握住了什么。

他就这么跟着那个力量往前走，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了一缕光芒。

是他跌落下来的那个口！

而他的父亲正顺着安全绳垂下来。

“父亲！”

在小布鲁西奔向光芒的时候，那只手消失了，小男孩的记忆里一片空白，当他父亲询问他怎么从那边走过来的时候，他无法回答。

“我……不记得了？”小布鲁西诚实的说。

他的父亲哭笑不得，亲了亲他的额头。

“好运的孩子。”

小布鲁西不太明白，他看着自己的父亲，面带疑惑，他想问的，可又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父亲的额头中央，会有一个洞？

小男孩面无表情的跪在雨夜里，他旁边是自己父母的尸体，和散落一地的珍珠，那些珍珠滚入下水道中，被污秽吞没，失去了全部的光。

蝙蝠群冲向了小布鲁西，像是在山洞里的那一天。

它们将他吞没。

他的父母从黑暗中爬出来，像僵化的木偶。

“布鲁斯。”

他的母亲在呼唤他。

“到妈妈这边来。”

“到地狱里来。”

噩梦的嚎叫声狠狠碾过脑部深处最脆弱的部分，蝙蝠侠倒在铁皮上的身体发出抽搐，已经放松的牙关突然合拢。

……

触手没有退缩，反而往里面塞了塞。

缠住蝙蝠侠手腕的触手还分出了细丝，穿过他的指缝，强迫手指打开，变成五指完全打开的状态，以避免过度紧握拳头对手部造成伤害。

人类会因为这个受伤吗？

又或者，只是这座城市的控制欲而已。

抱歉这周加班弧了好久_(:з」∠)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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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