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栩见秦延舟这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嘿嘿一笑,立刻蹿了出去。
房间内安静下来,许久,叶寻似笑非笑道:“自己解衣带?不太熟练?”
秦延舟刚刚尴尬过后已经恢复如常,笑嘻嘻道:“我就是想你帮我,嘿嘿。”
叶寻轻敲了一下秦延舟的头,道:“还笑!”
秦延舟立即收住笑,但收住了笑,却收不住嘴角。
叶寻也莫名跟着笑了笑,转而道:“你怎么想的?”
秦延舟嘴角还轻扬着,道:“什么?”
叶寻:“夏栩提到先去鸣溪谷这件事。”
秦延舟这次真收了笑,拉起叶寻的手,直接问道:“你找千水楼做什么?”
叶寻一愣,没想到秦延舟会这么问,但还是心情复杂的反问道:“我?”
秦延舟摩挲了一下叶寻的手道:“你来寒天阁为我施针时,阁众来报千水楼浮屠印的事,你的呼吸变的很轻。从寒天阁坐索道下来时,你的呼吸同样变的很轻。后来的很多次,只要你有害怕、担忧甚至我也不知是何种心情的变化,你的呼吸都会变的很轻很轻,仿佛,不存在了一般。”
叶寻从没想过,秦延舟竟然可以心细如此。
秦延舟问道:“所以,我能为你做什么吗?或者你愿意讲讲你的事情吗?”
叶寻有一丝的慌乱,呼吸骤然又变的很轻,秦延舟发现后握紧了叶寻的手,安慰道:“别怕,有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只要你想。”
叶寻徒然就放松了下来,莫名想到那句“只要他需要”,而刚刚秦延舟又说了“只要你想”。
但是叶寻还是不想对秦延舟毫无保留的坦诚相告,因为他不确定,不确定秦延舟会不会和过去的很多人一样,表面上对自己千般好,只是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一个让他们茶余饭后解闷的故事。
于是,叶寻想了想,挑挑拣拣的说道:“我师父,他临终前让我帮他报仇,他的仇人就是千水楼楼主,所以,我、我接近寒天阁也是故意的。”
叶寻说出这句话后,后面的话说起来就轻松多了,于是继续道:“我本在南边一带,一个月前就听到了寒天阁祖坟被盗的消息,还有浮屠印的事,所以才北上,最后在牡丹镇行医,就是试图找机会接近寒天阁,想获得更多消息。不过没想到我在牡丹镇待了一阵子后,才从寒天阁传出祖坟被盗的事,我也没想到你竟是身体有疾。”
“所以我和夏栩找到你时,你就顺水推舟的来了寒天阁。”秦延舟平静的说道。
叶寻点了点头。
叶寻此时突然觉得有些冷,同时心中感到有些空寂,自己最讨厌欺骗,如今竟做出了自己最讨厌的事。
叶寻一时有些怔忡,有些无措,同时也有几分愧疚。愧疚于秦延舟多次坦率,坦率的剖白自己的真心,而自己的真实想法却从未露出过分毫。
叶寻又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呼吸,垂眸静静的等着秦延舟,生气也好,发脾气也好,甚至让自己治完眼睛就滚,都好。
但秦延舟却再次紧了紧握着叶寻的手,先是轻笑了一声,然后轻松的说道:“我还以为什么事?让你这般三番五次的紧张?你早说嘛,早说我们就可以一起商量,商量看看要如何报仇了。”
叶寻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看向了秦延舟,仿佛从秦延舟蒙着黑色锻布里,看到了那双如深潭一般的眼睛,眼睛里噙着笑意,这样的看着自己。
叶寻声音涩哑的开口道:“你不生气?”
秦延舟揽上了叶寻的肩膀,哥俩好的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如果这个秘密说出来让自己不安心,那就不要说,等你遇到了真正让你觉得安心的人,那时你如果想说,再说出来也不迟。”
叶寻空寂的心突然缓缓的满胀起来,从小到大,第一次觉得这颗漂浮惊悸的心,有了想安落的地方。
叶寻又张了张口,想多说一些,但最后还是说不出口。
秦延舟拍了拍叶寻的肩膀,仿佛知道一般的安慰道:“慢慢来,不会有人怪你,今后也不会再有人欺负你。”
叶寻猛的转头,看向了秦延舟侧脸,骤然感到眼眶有些酸涩,这个瞬间,叶寻甚至想把所有的事都和盘托出。
正当叶寻定定的看着秦延舟时,秦延舟又是一声轻笑,问道:“好看吗?”
叶寻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都盯着我看了多久了?是太好看了吗?”秦延舟调侃道。
叶寻眼眶酸涩褪去,转而弯了弯眼睛,道:“好看。”
秦延舟“哼”了一声,翻到了不知何时的旧账:“我才不信呢!那日我摘下锻布,露出眼睛时,你也放轻了呼吸,定是吓到了你!”
叶寻被这突如其来的旧账,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也立刻回想到当时想的是什么,于是又弯起嘴角,道:“没有,那时我是惊艳于你的眼睛,很好看。”
秦延舟又“哼”了一声道:“你少骗我,你放轻呼吸不都是害怕或担忧什么事吗?怎么被惊艳到也会?”
叶寻从未注意过自己有这个习惯,如果秦延舟不说,自己都不知道,于是万分坦诚的说道:“是真的,我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眼睛,如一汪深潭,只不过潭水平静,等我治好你的眼睛,就会灵动了。”
说着,亲自上手摘掉了秦延舟蒙着眼睛的黑色锻布,曲起手指,用手背轻轻碰了碰秦延舟的睫毛。
秦延舟感到有些痒,于是眨了眨眼睛,心里也痒了起来,如有一只小动物的爪子,趁自己不注意,轻轻的抓挠了一下。
秦延舟复又攥住叶寻的手,轻声道:“别乱动,痒。”
叶寻任由秦延舟握着自己的手,放轻了声音问道:“所以,你打算现在清理门户吗?”
秦延舟也放轻声音:“你想现在报仇吗?”
叶寻垂眸,想了想,说道:“想。”
还没等秦延舟继续说话,叶寻又继续说道:“但我更想先治好你的眼睛。”
秦延舟本有些细痒的心,就这样突然被浇了一片温热,在温热中又开出一朵花来,让秦延舟有些欣喜若狂,仿佛有什么东西冲破了牢笼,站在了秦延舟的嘴边,等着他脱口而出。
然而秦延舟张了张嘴,却瞬间感到茫然,不知自己这是什么情况,只觉欢喜。
叶寻看着秦延舟第一次露出呆愣愣的表情,觉得有趣极了,自然而然的上手捏了捏秦延舟的脸,就这样将秦延舟捏回了神。
秦延舟脑中突然响起很多声“秦夫人”,瞬间让秦延舟醍醐灌顶,那不知名冲出牢笼的东西,也在脑子里堆叠成形,秦延舟一只手摸了摸胸口,喃喃出声道:“原来如此,他喜欢我。”
蹿出门不久的夏栩,按捺不住的推门而入,头都没抬的大声问道:“延舟,你想好了吗?”
眼睛逡巡一圈后,看到秦延舟眼睛没再蒙着那黑色锻布,还一手摸着胸口,一手仅仅攥着叶寻的手,二人距离不足寸余。
夏栩惊呼道:“我地个苍天啊!你们这是要洞房吗?”
秦延舟在夏栩进来时,就已经回神,此时“看”也未“看”夏栩一眼,平静的说道:“想好了,听夫人的,去鸣溪谷。”随着话落,还有一颗瓜子迅速飞出。
夏栩对此非常熟悉,一个转身跃步跳出房间,“哐啷”一声将门关严,瓜子随之而落,伴随着夏栩越来越远的声音:“知道啦!我这就去安排,隔日我们就出发!”
叶寻笑了笑,突然感到很安心,看了眼还被秦延舟抓着的手,问道:“你要抓到什么时候?”说着手轻轻捏了捏。
秦延舟沉浸在自己的“顿悟”中,心中重复了不知多少遍:他喜欢我。
听到叶寻如此问,竟听出了一丝“别的意思”,想着自己就勉为其难的回应他一下吧,于是半点不扭捏的说道:“地老天荒。”
叶寻对秦延舟时而出其不意的话已经见怪不怪,另一只手拍了拍秦延舟的手背,示意放开:“别说鬼话了,对了,夏栩为何称你二师叔为二老公子?”
秦延舟笑道:“这个啊,因为年轻的时候,大家都称二师叔为二公子,后来年纪大了,再称二公子觉得不合适,叫二阁主吧他又不管阁中事物,叫二老爷又觉得差点意思,于是大家一合计,就叫二老公子。”
叶寻:……
叶寻:“这二老公子,听起来也挺特别……”
秦延舟笑笑,问道:“等治好了我的眼睛,报了仇之后,你想做什么?”
叶寻被问的一愣,叶寻从没想过以后的事,都是过一天算一天的,于是想了想道:“可能会继续行医诊病吧,其实我也不太知道,或许突然就死了也不一定。”
秦延舟皱了皱眉头,不太高兴的说道:“不许瞎说,怎么就突然死了?”然后又不可思议的说道:“你竟然没想过要和我一起回寒天阁?你竟然没想过和我一起?”
叶寻想了想,好像这样也不错,于是点点头道:“那就和你回寒天阁,做寒天阁的阁医好了。”
秦延舟轻哼了一声,嘴角翘了起来:“这还差不多。”
又心下嘀咕道:谁要你做寒天阁阁医?可真会口是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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