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回忆
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点
他一直以冷漠示人,但实际还是按预想中的情况发展,除了方沁出现这个小插曲,让进展延迟了一段时间。
那他为什么突然态度转变呢?
在送石头那次之前,他还是带有抗拒的样子示她。
如果单纯是因为她对那幅作品的夸赞,说法就像老刘表示的一样,不成立,他不缺崇拜者,也不缺欣赏者,更不缺那一句夸赞。
把头转向隔壁座位,黎可初眼神充满求知,目不转睛盯着台上人。
这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台上人举起篆刻刀,给大家展示握刀方法。
如那天给她介绍一样,只不过这次讲解更加细致。
白炽灯下,钨钢材质的刻刀在反光。
光随着说话的人晃动。
时嘉月觉得晃眼,眼睛轻轻眯起来。
“大家可以离开座位,带着你们手上的篆刻刀来前面观看学习。”他要演示冲刀技法。
大家听后,立即起身,按顺序围到讲台边上,黎可初站在最中间那个位置,只要讲台里面的人一抬头,就可以对视的位置。
时嘉月看大家都找好了最佳观看位置,才不紧不慢走上前去。
她站在外圈,虽然讲台够大,大家围成圈,但是站八个人还是有点挤,她干脆懒得进去,站在圈外。
她比黎可初高,站在她身后刚好,能看见成喻之手上操作。
“大家可以试着感受一下正确握刀的方法。”
桌面上铺着纯黑色沥水垫,好让石屑沉底,不会到处乱飞,届时清理起来简单,只需要放在水龙头下冲洗,不用费劲擦桌子,时嘉月在咖啡店操作台上见过一模一样的垫子。
纯色衬色
纯黑垫子的映衬下,那双手,比操作更引人注目。
严格来说,时嘉月不是手控,以前甚至觉得对人体某个单个器官格外偏爱的行为,似乎有点变态。
但在他面前,总是忍不住将目光和注意力转移到手上,她好像能理解了。
大家都对握刀姿势熟悉结束,开始实操。
常见练习方法,在石料上刻回型纹。
刻到能掌握每一条直线都笔直且深度达标。
一道道标准的刀法,大家有惊叹的,也有不觉得难的。
一条直线,没有真正在石上刻过,是感受不到刀会偏,会转弯。
“有没有人想试一试?”成喻之抬起头,扫视一圈,挑了个男生:“这位同学怎么称呼?”
男生外表显青涩,年纪看起来也不大,略僵硬的肢体动作与青涩外表相对应。
对于突然点到自己,他犹豫了片刻,做了个简短自我介绍:“我叫谭清泽。”
没看错好像还有点脸红,年轻人果然容易害羞,时嘉月扯了扯嘴角。
“那就我先试试吧。”
绕过讲桌,他走到成喻之旁边,随即坐下。
不会是一点,还有一半可能是紧张,手微微发抖,线条不尽人意。
刻了两条后叫停,大家的注视下,谭清泽耳朵爆红。
成喻之为其活络了一点气氛:“不错,在大家这么多双眼神施压下,第一次尝试,是个不错的开始,胆量提升。”
“比我第一次刻得好。”
这话时嘉月怎么好像听过,所以他是教谁都这样说的嘛?
其实成喻之话说得也不是假话,毕竟,他第一次摸篆刻刀
是8岁
在同龄人拿铅笔都还写不出一行整齐字的时候,他就练毛笔,握刻刀。
“还有谁要尝试吗?”
黎可初连忙举手,慌乱之中拱了旁边同学一下,她赶紧道歉,大家都把注意力转移到小闹剧上。
她说话实在可爱,讨喜。
时嘉月退后为她让开位置。
座位上换人,黎可初大胆,相比前一个人,她状态放松多了,拿起刀就上手。
效果没比谭清泽差,但也说不上好,她刻完四条线,调侃自己:“哎呀,哎呀,这刀会转弯呢!!!”
大家都笑,笑的是女生活泼可爱的表现。
“不怪我!!!”她哼哼两声。
一番下来,紧张气氛全无,大家都挨个上去试刀,成喻之在旁边纠正用刀不正确的点。
时嘉月最后一个上去。
排在她前面那个人离开位置,成喻之问:“还有哪位同学?”
问是问,开始提问,到问题结束,从始至终没有从她离开的视线早已经给出了答案,他在明知故问。
时嘉月没吭声,两人四目相对,绕过桌子和人,缓步走向他,高跟鞋在木质地板上敲击,又是熟悉的脚步声。
这几步走出了T台感,这是几次课后黎可初对她说的。
就像演电影那样,所有围在桌前的同学都沦为npc,你俩是电影主角。
教室里这会太过安静,时嘉月绕桌子半圈,停在成喻之身旁。
她按照之前成喻之教她那样刻出了四条还算可以的线。
对比其他人,好很多。
“嗯,不错,刀法也还行。”成喻之收回视线,两人靠的太近,她坐着,头发与麻料裤子产生摩擦,有细碎的声响,只有彼此能听到,掺杂在刀与石的碰撞声里。
在她靠近那一瞬间,那股橙花味道立刻席卷他的嗅觉。
今天的香味,最为明显。
“同学们可以回到自己位置按照我教的方法练习一方印。”
他遣散众人,大家应声都回头,走到自己座位上。
在所有人都回头看不到她两人那一刻,时嘉月把脸左转,抬头看已经与她移开一些距离的男人。
“香吗?”她突然站起身来,扯住男人锁骨前那块布料,不让他有后退机会,把手腕举起,凑到他鼻子前,气息扑耳,让人后脊背发麻,再蔓延至脑后。
声音很小,只有她两能听到。
动作也很快,不等他回答。
“刚喷的。”
她说完,即刻松开了手,不顾身前人反应,绕过他,走回自己座位。
只留下满脑像烟花炸开的男人独自在讲台上僵住,他现在脑子里比锁骨前抓皱的布料还要乱。
棉麻布料不抗皱,一点都不。
时嘉月落座后观察,他现在的耳尖比刚才出错尴尬的男生更红。
还行,效果不错。
脸上笑容不断,他人在埋头刻章,她一人把手撑住脸颊,歪头欣赏成喻之的呆滞和茫然,尽管那个始作俑者是她。
这节课她其实没有听进去多少。
而台上人只记住了刚才。
走下讲台巡看大家练习,他特地绕过时嘉月。
时嘉月也不恼,比刚才还要明艳地笑。
她早就想这么干了。
早就。
这是她进展最慢的一次发挥了,她看上的人,没有人能躲过,就算是他也不能。
原本她都想随缘了,走一步看一步,既然他主动要自己来上这所谓的篆刻课。
如果之前都算是推拉试探,那现在起,就是真正的进攻。
“下课我在那间房间里等你”
桌上摊开一张宣纸,她找到一根画稿用的秀丽笔,以举手讨教为由,把讲台上的人请到身边。
甩开侧边头发,轻脖颈,在纸上一笔一划写出那句话。
你,最重,最突出。
写毕,手撤开,随意的转动笔杆。
如刚才在讲台上那样,顺着轻侧脖颈,把那张持靓行凶的脸抬起,再次与他对视。
很罕见,他慌了神。
脸上闪过似害羞,似闪躲,似不可置信的样子。
他抬手,把那张宣纸拿起,但是宣纸太大,他又改为撕掉有字的那部分,捏在手里快步走开。
一张宣纸中间被掏走一部分,剩下褶皱,如同他身上那件棉麻唐装上一样。
他失态了。
课依旧讲的精彩,不落下任何一个重点,只不过语速相比平时快了一倍。
还是缺了点。
她想看到他更失态的模样。
课时结束,一个小时,说快不快,说慢不慢,讲解内容加上实操,刚刚好,他给大家布置课后作业。
有人提议,可以拉一个群,大家可以平时交流。
成喻之应声好,把大家都拉进群里,大家纷纷改好备注,互相与前后左右相熟。
时嘉月前桌是谭清泽,不等时嘉月说话,他先问好,主动添加联系方式。
“你好,我可以喊你师姐吧?”
他礼貌,且自说自的。
“我叫谭清泽,我们互相加个微信吧,平时可以讨论讨论书法什么的。”
手机摆在时嘉月桌上。
“你是群里哪个?”
时嘉月进群就把备注换好了,他不应该没看到,群里加上成喻之才九个人。
她没说话,视线在手机屏幕上一扫,刚想拒绝。
“是这个吧?”谭清泽准确地点开她的头像,没让时嘉月有拒绝的机会。
“那时师姐,我加你了。”
面前男生长的一副标准奶油小生的脸,还有几分神似哪个明星,她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去年宜江电视跨年晚会给他伴过舞。
他脸上表情纯真又带点心机。
可能是想表达百分百的纯真,但是旁人也不是傻,能看出那点心思。
“可以直接叫我名字。”时嘉月留下这一句,起身告别,说自己有急事,不在此探讨其他了。
男生急忙起身,也告别,说下次见。
目送她从后门出去。
讲台上成喻之只掀开一半眼皮,静静把刚才两人举动收进眼底。
手里那张宣纸存在感强烈到让他不能忽视。
他把宣纸丢进纸篓里,从前门出去。
林白芷照例进来结尾,她站在门口,成喻之与她擦肩而过,留下一句:“你做个总结,可以送客了。”
教室里学生还围坐几团,讨论见解,也有打探私事。
按照成喻之要求,她站上讲台:“大家还有什么课外问题吗?如果有可以来询问我,没有的话,大家可以下课了。”
大家听完纷纷回到自己座位,开始收拾工具。
林白芷露出得体微笑,扫视一遍教室,最后把视线定在那个空位上。
暂停片刻,收回视线,继续讲。
“如果回去有什么不明白,或者想要问的可以在群里找成老师和我,我也在群里,我的名字叫林白芷。”
讲台下同学都热情回答,一个接一个离开教室。
林白芷脚下像生了钉子一般,迟迟没有离开,最后还是到纸篓旁,捡起那个已经捏得紧紧的纸团。
手指有点颤,缓缓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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