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叙白第一眼看到宋齐玉就被他吸引了。
宋齐玉皮肤很白,几近透明那种,就连唇色都很浅,整个人跟个病秧子似的,好像风吹一下就能倒地上起不来。
但是他脸上的笑却几乎没怎么下去过,和他这个人有着明显的反差。
他好像真的很喜欢笑,看到同学打闹他笑,不小心干了错事也是笑,就连看个光秃秃的天空都笑得那么灿烂……
就好像没见过他不笑的时候。
江叙白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也搞不懂有什么好笑的。
宋齐玉休学了几个月,回来时被安排坐在江叙白旁边。
听其他同学说宋齐玉以前学习很好,江叙白却没有在他身上看到任何一点儿好学生应该有的品质。
这家伙三天两头的请假,一请就是三天起步,还经常趴在桌子上睡觉,下课睡上课也睡,老师居然也不管。
江叙白想,他可能是传说中的天才型选手。
有时候早上宋齐玉来的很晚,老师还会给他带一杯热粥。
江叙白想,这还是个教师子女。
周五下午最后两节老师要去开会,给他们留了一张卷子,结束后让课代表直接送去办公室。
江叙白在演草纸上唰唰唰地演算着,宋齐玉就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抠桌子。
江叙白撇了一眼,心想,他倒要看看这家伙有多厉害。
没一会儿他的胳膊就被人戳了一下。
“哎,我听他们说你家很有钱,做大生意的那种。”
江叙白把答案写在卷子上,闻言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他家确实很有钱,还有公司,他是被父母送这里陪爷爷奶奶的,他奶奶喜欢这个生活了一辈子的小镇,怎么说都不愿意离开。
这两年身体机能下降的很快,医生说没多久能活了,他爸妈就把他送过来,陪陪老人家,老人家最喜欢他这个孙子了。
他家很有钱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但是认知也只停留在很有钱这个层面。
这个小县城的人只听过那些高调营销的大牌,没有听过那些低调的奢侈品,不然光江叙白这一身行头,走在路上衣服都得被劫走。
宋齐玉眼睛亮亮地看着他,“那你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啊?”
江叙白依旧敷衍地应了一声,“嗯。”
“你能给我讲讲吗?”
“自己买车票去看。”
“我去不了。”
江叙白笔顿了一下,侧过头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怎么可能去不了。”
就算坐不了飞机,火车也行,三个小时就能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
说去不了,骗鬼呢。
这里虽然只是个小县城,但是并不是特别贫穷。
前几年国家的脱贫政策落实,开始挖掘这个小镇的特色产业,这个地方也算是小富了一把,虽然没有富得流油,也算是自给自足了,哪个家庭会连出去玩玩的钱都没有。
江叙白只觉得他是在逗自己。
“没爬过山?”
“没有,听着就很累,我爬不动。”
“没去海边玩过?”
“没有,太远了。”
“雪呢?”
“这个我知道,很凉,很软,口感像冰淇淋。”
江叙白:“……”
刚开始还以为他在诓自己,后来发现这家伙是真的没出去过,江叙白每说一个地方,宋齐玉就特别捧场地欢呼一下,神态不似作假。
宋齐玉睁着一双眼睛听得认真,赞美之词几乎没有断过,情绪价值妥妥拉满了。
江叙白也逐渐迷失在他的赞美里,脑子里搜罗着各种新奇的东西,什么十万大山,雪峰之巅,会吃脚皮的鱼,还有酒店送餐机器人和猪皮做的包,让宋齐玉时而惊叹时而吐槽。
一个讲得认真,一个听得入迷。
于是,最后一整节课过去,江叙白的卷子只写了选择题,课代表来收的时候,脸上的惊讶怎么也掩盖不住。
江叙白脸都是黑的,十分不爽地瞪了宋齐玉一眼,还是把卷子交了。
宋齐玉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赶紧把头缩了回去。
后面宋齐玉再次想让他讲的时候,江叙白一挥手把他推回去,语气不是很好,“自己玩,别来烦我。”
“哦。”
宋齐玉讪笑一下把手抽回来。
江叙白做了两道题,忍不住用余光撇了他一眼,见他趴在桌子上,一只手捂着腹部,本来就没血色的脸比平时更苍白了几个度。
“喂,你身体不舒服?”
“没有,就是无聊。”
“无聊就学习,卷子就在桌子上,做两道题就不无聊了。”亏自己还担心他,真是浪费时间。
“没意思。”
“?”江叙白惊了,“学习你还想要什么意思?”
宋齐玉不说话了,把脸转了个方向,用动作表示自己拒绝交流。
江叙白傻眼,这人是不是有点儿太不可理喻了?
他扭过头继续做题,然而视线还是忍不住瞥了他几眼。
此刻宋齐玉全身上下都没有多少生气,丧丧的。
平时那个笑嘻嘻的人去哪了?
果然是不高兴了吧?
自己不过就是不给他讲了而已,而且现在还是学习时间。
他又没有错。
那股丧气太浓了,江叙白终究还是忍不住了,拿笔戳了戳他的肩膀,有些别扭道:“转过来。”
“做什么?”
“还听不听了?”
宋齐玉慢吞吞地扭过来,他脸色比平时更白了几分,如果不是知道他还活着,江叙白都要以为他断气了。
江叙白眉头微拧,“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就是早上没吃饭,你讲吧,我听着。”他没有要直起身的动作,仍旧趴在桌子上。
江叙白又看了看他几乎没有血色的唇,犹豫了。
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宋齐玉见他迟迟不说话,努力弯了弯眉眼,说道:“上次你说你叔叔为了求婚在国外买了座小岛,那你婶婶一定很幸福吧。”
说到这里,江叙白就是嗤笑一声,“他就是个傻子。”
为了求婚准备了一年多,在国外买了个小岛,种满了各种名贵的花,在最热烈的花期结婚,全家上下没少帮他忙活。
江叙白狠狠吐槽道:“那几天正是天最热的时候,偏偏选在这时候,还在婚礼上哭了半天,有病不是。”
宋齐玉却想,“那你叔叔一定是很爱你婶婶的,才会心甘情愿为她付出这么多。”
江叙白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他叔叔确实很喜欢婶婶,两人相识十年,中间经历过很多次分分合合,最后还是走到了一起,婚后腻歪到不像话。
他反正是理解不到这种行为的浪漫之处。
江叙白抬眼看着一脸羡慕的宋齐玉,也理解不了羡慕别人,自己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不过还是这样看着顺眼。
这天中午,江叙白吃完饭回来,发现宋齐玉趴在桌子上睡,姿势和自己出去时一模一样,明显没有离开过座位。
“你又没去吃饭?”
本来就瘦,还整天中午都不吃饭,难怪看着病殃殃的。
哦对,有时候早上也不吃饭,老师带的粥放凉了也没动。
江叙白问了一句,见他没反应,又伸手推了他一下,还是没有反应。
江叙白眉头一皱,按着肩膀晃了晃,“喂!”
“嗯?”
宋齐玉终于有了动作,艰难地把头从臂弯里抬起来,只见他一张脸煞白煞白的,若不是离得近,可能都听不到他刚刚说话了。
江叙白都惊了,那臭脾气根本憋不住,没好气道:“你是猪吗?睡这么死!再不醒我都给你打120了。”
说完,江叙白也没听他说了什么,扭头就出了教室,步伐有些慌乱,回来的时候手里提了一袋打包好的饭菜。
“吃!”
宋齐玉愣了下,笑道:“我不饿。”
“不饿?你听听你说话有力气没?你但凡声音大一点儿我可能还会信。”江叙白没好气道:“别笑了,脸这么白,我还以为你刚才坟里爬出来要咬我了。”
江叙白说着,把打包的饭打开,强硬地把筷子塞进他手里。
“赶紧吃,现在食堂差不多卖完了,就剩这些了。”
最后宋齐玉还是象征性地吃了两口,但也只是吃了两口。
没过一会儿他就趁江叙白不注意悄摸摸出了教室,在厕所吐了个昏天黑地。
刚吐完眼前都是黑的,如果不是扶着挡板,他早就脱力坐在地上了。
吐出来的东西红红白白掺在一起,嘴角还挂着血。
他去外面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苍白虚弱的自己,忍不住笑了。
真是要命了这个病,估计再过不久就要休学回家了,不然就该晕死在教室了。
宋齐玉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同学应该都得被吓个半死吧。
他没忍住又是一笑。
宋齐玉回去就趴在了桌子上,本来就负担不起的身体经过刚刚那一通更是雪上加霜。
宋齐玉捂着肚子,疼的脑子都不太清醒。
杀了他吧,随便来个什么人,替他结束这糟糕的一切。
江叙白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你怎么天天睡觉?不是说你学习很好吗?我也没见你怎么学习,还有,为什么老师天天给你带饭,你还可以迟到。”
宋齐玉轻笑一声,说道:“可能因为我命好吧。”
江叙白翻了个白眼,他还真不信什么命好,这得多好命才能不学一眼就能考好?
反正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期末考试了,他倒要看看他是什么品种的神仙,能把牛皮吹这么高。
宋齐玉连下课都没等到就离开了,后面江叙白一直没见到他。
只在最后考试那天见了一面,也只有一面。
江叙白不自觉勾了勾唇,刚抬手想打个招呼,宋齐玉就擦着他离开了。
抬起来的手拐了个弯摸上鼻尖。
算了,不跟他这个病秧子一般见识。
话说,他好像又瘦了,薄薄一片。
学霸都这么废寝忘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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