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九章

原晗踌躇满志,结果出师不利。

他们的车在巷口就被堵了。

一排长长的车队从外面驶来,原是打算开进来的。

可老街路窄,与栾恩山他们的车一遇上,谁也没法动了。

都是大一号的越野,还上的藏地牌照。

打头的牧马人里探出个脑袋,朝着里面望了望随后又缩了回去。对讲机里说了几句话,车队立马全部后退。

对方让路那更好办了。栾恩山他们赶紧往外开。

可对方并没有再开进巷子里,而是选择直接停在了外面。

原晗哼了一声,“这些人倒还挺懂事嘛。”

栾恩山瞪了他一眼,让他别在多话了。

刚开过去,中间那辆车门开了。

随行的人拿出一把宽大的黑伞打在门前,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从车里走下来。

那人很高,估计有一米九几的大高个。皮肤黝黑浓眉大眼,剔着干净的寸头,手腕上还带着好几串佛珠,耳朵上也坠着一对长长的耳饰。

男子打扮得十分另类,瞧着还像是个信喇嘛的。

但他的肩头同样披着锦纱,一条非常耀眼的银色。

瞬间察觉到栾恩山两人的视线,那人扫了他们一眼。

只是平淡的一眼,却蕴含说不出的威压,好像一个眼神就能轻轻松松干掉两人一样。

只有长期处于上位者才拥有的气势,栾恩山有种越级见了部里甚至□□的既视感。

男子也与之前两人一样,缓步进了猫湾咖啡馆。

原晗探了个脑袋出去望天。

今天又没下雨又不是大太阳,难得的一个清新且安逸的多云天。

一个大男人打什么伞啊!娘里娘气的。

怕晒黑?丫已经够黑了好吗!紫外线哪里比得过你们藏地。

有病!

原晗骂骂咧咧缩回头,对着栾恩山一通抱怨。

“你有脾气再跟我说那家伙就是个看风水的?我看他妥妥就是个邪敎头目!”

栾恩山赏他个白眼。

真懒得再纠正这家伙的口不择言。

有什么好猜的?等他们先布控完,晚点回来再问就是了。

以叶轻舟的为人,多少也能给他们解解惑。

可两人不知道的是,那些人与他之前打过交道的人又是不同圈层的了。

那是他们一辈子无法触及的存在。

穿松石色长衫那人是【天妖】七尊的位长,梁京墨。

代号“星官”,号称“手持罗盘演算天,一张星图定平川”的主儿。

看星象,卜吉凶,上到推测国运大局走势,下到算命摸骨勘察阴宅。

他就差是个瞎子了,在行内被人称为“风水师”。

后面那名少年位阶比他低一级,却是个谁也不敢小瞧的人物。

不止白事行里的人,三教九流甚至达官显贵不乏许多听过他的名字。

祁谦,道上按辈分尊称他一声——谦师。

谦师位列【天妖】十一护驾之一,职业“蛊师”,是个用毒下蛊的奇人。

你别看他一副高中生的样子,这身皮下芯子极为可怕!听过聊斋故事里的《画皮》吗?这副躯壳下住着一只老妖怪!

没人知道他到底活了多久,祁谦会定期换上新的人皮来让自己活下去。

这种秘法就像蝉蛹褪茧一样,可以让他一直保持年轻与生气。

他经常会以不同的模样出现,叶轻舟每次只能根据气息来判断他的状态。

这种方式听起来玄之又玄,除了他没人有法子,连上面那位姓宁的老祖宗也做不到。

今日他们聚在一起只为一件事——

叶轻舟遇到的僧衣天师。

那人手心割皮的刻纹关乎到一个神秘教派,几人需要上门亲自验证。

叶轻舟没想到几人来得这么急,他一点准备也没。

早知道他把店里收拾一下,至少也得换身衣服不至于失礼吧。

叶轻舟想了想,匆匆从柜子下翻出一只木盒子。

属于他的是一条红色的锦纱。

他随意拴在胳膊上,还打了个很丑的蝴蝶结。

已经大半年没碰这玩意儿,一时还挺不习惯。

叶轻舟一直宅在这家咖啡馆足不出户,可他也是有隐藏马甲的大佬。

“阴师”是他的职业。

叶轻舟位列【天妖】七尊之一,代号“听雨”。

自从“荷鲁斯之眼”现世后,世界格局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上层空间不是普通人能接触到的,而下层世界远比普通人想象的还要骇人听闻。

上层世界充满异能与科技,老派与新派间的争斗,夹杂了金钱与权力。

下层世界则是沉寂多年的异族越来越活跃,不少宗派与家族纷纷如雨后春笋出现在舞台,世界形成了多体系共治的格局。

【天妖】便是在这二十年间突然冒出来的一支势力。

“一令二帝四王七尊十一护驾”是他们内部分级,能够拥有位阶的只有二十五人。

没听过【天妖】这个名字只能说自己身份不够,知道的没有不望而生畏的。

红莲业火之怒,【天妖】焚天烬土。

那只断手上的符号牵扯到一个神秘组织,而这个组织与【天妖】之间有些私人恩怨。

由此,不得不提到一个人。

三人正说着,突然咖啡馆的门被大开。

黑衣男子出现在咖啡馆门口。

店中的镇魂铃疯狂作响,那声音像油锅里倒了沸水,整个房子都快炸了!

那人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晃了一下,铃声戛然而止。

三人同时回头,一时竟有些没反应过来。

来人正是【天妖】二帝之一,身份仅次于令主的羽帝——玉观南。

帝位代表的不仅仅是权利,同样也是战力的象征。

玉观南是异族,本体为血族。

野史有云,洪荒时期有四大妖兽。

嬴勾、后卿、旱魃、将臣,它们都是僵尸的始祖。

和西方传说里吸血鬼的祖先“该隐”差不多,里面有虚构的部分也有真的。

比如血族就是真实存在的,甚至比吸血鬼出现的时间还要早了近千年。

玉观南活得太久了,很多事情已经不太记得了。

跟电影里提到的初代吸血鬼一样,像它们这些异族也存在传承与血统问题。

血统繁衍,天赋能力一代会比一代更弱,只能看自我修炼才能突破极限。

他这种初代异族即使不是直系血脉,放在任何家族也都是受人供奉的祖宗级别。

只是他自己一个人习惯了,从来独来独往。

玉观南在漫漫时间长河中也见过许多不同的异族,但是都不会深交。

有人的地方就有战争,永生是天罚,他这一生都在赎罪。

如果不是因为一些原因,他不会在令主了铃的邀请加入【天妖】。各取所需的交易之下,是跨越数个世纪的血海深仇。

作为七尊位长,星官领着两人恭敬朝对方行了跪礼。

下位者必须对上位者无条件臣服,这在【天妖】是必须要遵守的。不是因为玉观南这个人,而是他身上这条银色的锦纱,那是帝位的象征。

平了礼,叶轻舟领着众人去了咖啡馆的后院。

堰舶码头的地方是一片河心半岛,在老街最外侧。靠近街口的老桥二浆桥,三面环水,哪怕炙夏也很是凉爽。

河滩边种了不少垂柳,最中间是一颗参天的榕树。师父说在他租下这里之前树就有了,是老房东曾祖父亲手种的,距今快两百年了。

传言树下还藏着汪精卫搜刮清政府的财宝,后来修河道的时候还在树旁挖出了两只镇水石牛。

专家说“不信谣不传谣”,一切都是封建迷信,结果挖出来的第二天楚庭便发了洪灾,还把丢弃在岸边的石牛淹了。

水退后城建的人又乖乖把石牛重新放回去,还修了神龛供了香,这些东西真说不清。

反正这么多年,背后这条清湾河都挺太平。就算上游暴雨涨水也不会漫过榕树的位置。

平时游玩的人会顺便买杯咖啡、奶茶,就在后面的河滩上坐坐,倒是十分惬意。

榕树下一片阴凉,石桌前摆着五张老竹椅,四人一人一张,还有一张被小白占了。

叶轻舟端来自制的好茶还摆了瓜果甜点招待。虽然都是现成的,但他这里已经很久没有贵客上门了。

梁京墨摇着折扇,倒是挺享受,打量着周围的景色颇有兴致。

“你这地方不错啊。岛形地,常胜地,风生水起。奇就奇在这里,从这划断的另一边却是‘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没见过如此对冲分明的风水,鬼穴真是奇特,居然会生在这等地方!”

祁谦用毒厉害,但对风水不太懂。

没理梁京墨这老毛病,端起香茶小口小口的咗着,插起糕点一个劲塞嘴里,他压根没吃早饭。

玉观南难得有空这么安静的坐会,闭眼吹着河风,嗅着水腥气,伸手摸了两把小白身上柔软的毛皮,似乎也挺享受。

“楚庭的气候不错,夏天不会太热。冬季也可坐在河滩品茶,点个篝火瞧瞧星空,真别有一番滋味。”

叶轻舟将木盒放在石桌上也跟着坐下,听着羽帝赞美这里风光不由轻笑。

“树荫底下是挺好,不过很快就不是我的地盘了。”

祁谦不吃了,三人都望着他。

叶轻舟道:“估计下半年要拆迁了,说是修个商业广场。”

众人:???

这就更奇怪了。

哪家风水大师这么技术不行,给地产老板看这个地皮?

稍微懂行的都会尽量避开老街这片,生怕自己也触了霉头,什么人还上赶着找死?

这里隔三差五闹鬼不说,老街东西南北四个角都有大师修的供香亭镇压着,就是怕冤魂厉鬼出来索命害人,楚庭人人皆知。

别看城建那帮人一天天办公室坐着,风水上比谁都讲究。规划多半还会请道上的师傅看过,断不会这么搞啊?

梁京墨和玉观南还没开口,祁谦反而先发笑了。

“鬼穴上修商场?真心不怕赔死。”

叶轻舟未置可否,强拆闹事那些他没提,想也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

申请文旅区的批文多半下不来,被拆是迟早的事。

不过他很可能不用等到那时候,鬼穴爆发的日子就在最近。

“七月半转眼就快到了,事情一了结我在不在这里还两说呢。”

下面那家伙很聪明,师父守在这里的时候还只是祸主级别,这几年借着鬼穴的优势,已经达到孽主的水平。

前不久叶轻舟还下去看过。七月半阴气最盛的时候,这家伙差不多就该醒了。

要是师父李檩还咖啡馆,收服的成功也不会高出多少。

毕竟面对一只孽主,没有人有百分百的把握。

说到孽主,又不得不提到那位佛爷。

白事行里实打实的老祖宗,正统天师血脉大佬——宁宸渊。

当初在对付玉阴山跑出来的孽主,他直接与对方玉石俱焚才险之又险的得以侥胜,为此还差点让川蓉府给屠城了。

宁爷和他家令主有旧,在知道对方舍生取义杀身成仁后,主子差点青沙江水给截断,只为找到对方的尸体。

不过人家老祖宗就是老祖宗,本事太牛批了。

睡了两年,复活了!

叶轻舟当然没有人家祖师爷的本事,而下面的孽主也是才进阶,没有重邪剑的强大战力。

师父布了法阵,叶轻舟也花了足足十年时间来准备。这一仗,势在必行!

闲话至此,几人言归正传又说道那妖僧身上。

玉观南表情变得严肃,伸手招了招,石桌上的盒子便滑到他面前。

指头一挑,盖子自动开了。一层层黄符纸上静静躺着一条断臂。

玉观南拿了起来,没有符纸镇着,断口处的皮肤很快又重新开始干枯。

绿莹莹的血液再度溢出,似乎要不了多久就会风化掉。

祁谦对里面这些能够延缓空间的符纸很感兴趣,拿着餐刀拨了拨,似乎打算一会儿搞点回去。

梁京墨也凑了过来,在玉观南身旁研究起断手上的那些刺青。

昨晚叶轻舟将上面的文字扫描进了【天妖】的系统里。

梁京墨当时就按照古书对照过了。

刺青这一节是葬经里一段遗失的文字,内容还待考证。

掌心的割皮文是出自一个极为古老的宗派——密陀宗。梁京墨对《恶葬经》一直都有研究,但显然某人对密陀宗更感兴趣

梁京墨记得关于羽帝玉观南的传闻。

果然后者眉心微蹙,表情莫辨,呼吸也慢了许多。

“殿下也是为这东西而来?”

梁京墨原本是打算带回研究《恶葬经》,不过今日怕是要白跑路了。

羽帝动了杀心。

恐怕传闻是真的。

察觉到梁京墨的视线,他收回心神重新盖上盖子。

玉观南点点头,“这人的确是【密陀宗】的。”

上面的刀割纹其实并不是【密陀宗】的印记。

这是【密陀宗】给予宗派里有功绩的人,进行的一种表彰。

这种割皮纹用【密陀宗】的话说叫摩伽珐俐,意思是赐福。

宗派对于有特殊贡献的人会由长老专程举行仪式,同时还会安排教众观礼。

就常人而言是如此痛苦的刑罚,对于受福者来说反而是种无上荣耀。

【密陀宗】势力庞大,等级森严,宗内的普通信徒根本得不到赐福的资格。

这人至少应该是个护法,还是高层的亲信才能享受此等待遇。

【密陀宗】这个组织很邪乎,从古至今的历史里都能看到他们的手笔。

比如梵蒂冈的政教体系,拿破仑的称帝与殖民,二战时候Adolf Hitler屠杀犹太人……里面无不有他们参与的影子。

甚至还有传闻,说他们统治过曾经的古国政权。

众说纷纭,但有一点却是真的。关于他们内部的资料实在太少了。

玉观南并未多言,只说这只断手他要带走。

顺便还想请叶轻舟再帮个忙,条件可以随便开。

这东西对叶轻舟来说没用还占地方,对方要带走便带走,何必客气?

在【天妖】里,上位者的话便是圣旨,他自当遵从。

何况这还“帝位”,一人之下。

他不过是“七尊”,高他两级是什么概念?反正武力是肯定解决不了。

事情谈妥玉观南告辞,几人再次行礼恭送。

送走玉观南,他们仨很久没见了,虚了一壶水又重新坐下说话。

当然还得说两句有关羽帝的。

曾经玉观南也不是一个人,他有过家族,也娶妻生子。

可【密陀宗】不做人,不但屠人满门,爱人还被侮辱后杀害,儿子连骨头都被带走了。

梁子结大了,这一斗就是几百年。

他们这些凡人可没命吃这么长时间的瓜。

祁谦倒是有时间,就是从来不感兴趣。

梁京墨这一趟南下有事要办,顺路过来长长见识。

一会儿机场直接飞吉隆坡,那边的人早候着了。

第二杯茶喝完,梁京墨也走了。

倒是祁谦时间充裕,一个劲和叶轻舟聊符纸。

叶轻舟和祁谦打交道的日子不短,前不久给自己下天星咒法的云玉裴就是这家伙介绍过来的。

狠人身边都是狠人。

祁谦玩蛊,他比狠人还多一点,叶轻舟觉得该叫“狼人”。

自作孽不可活,叶轻舟从来不同情,但拼命想活下来的人值得敬畏。

他紧盯着鬼穴,目的也不纯。半斤八两,没资格指责别人。

祁谦呆了一个小时,在叶轻舟手里买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终于心满意足。

他会在楚庭呆一阵,让叶轻舟有好玩别忘了带他一个。

送走这些所谓的“同门”,叶轻舟又回到了前面。

他打开了吧台下的机关。

楼梯旁的木地板快速收拢,咖啡馆中出现了一个通往地下的楼梯。

一个天然溶洞,蜿蜒曲长而深不见底。

地下的空间不大却很深,下面是他的另一间库房。

库房是顺着鬼穴下面的断崖修的,沿路放着不少见不得光的东西。

越接近洞底的鬼穴阴气越厉害,不但可以滋养一些法器,还能饲养不少食阴的妖物。

叶轻舟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一只木盒子,大小与今天装断手那个差不多。

打开盖子,里面全是用黄符纸叠好的纸鹤。

叶轻舟捧着木盒朝着出门一抖,里面的纸鹤全被泼了出来。

从洞底刮起一股阴风,那些纸鹤像是活了一样。

拍拍翅膀,居然全都飞走了!

这些可都是他十年来的辉煌战绩。

“去吧,我的小宝贝们!用你们的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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