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熙十一年，十一月初。
是夜。
马蹄阵阵，哒哒作响，上百名骑兵趁着夜色疾驰。
绥原堤下。
东风阵阵，寒气逼人。
唐世远率残部仓皇逃窜于绥原堤下，仍难逃追击，被涅槃军层层围住。
却不见敌军主将他们一举歼灭的样子，倒像是遛狗一样逗着他们。
唐世远百思不得其解，满脸愁容，头发一夜之间白了许多，却还是拼着最后一口气，不肯投降。
将军可死，不可屈。
一袭金甲长剑佩于身上，只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冷酒。
在一个寻常的夜色如瀑的深夜，
营地内剩余的残兵守着几个火堆，
唐家军如今弹尽粮绝，孤立无援，无比凄凉，叫人瞧不见希望，真真到了濒死绝境。
另一边的情况自然要比唐世远好得多。
涅槃军帐内灯火通明。
他们平叛，已经追杀唐世远两月有余了，可如今追到了，却将人围住，迟迟不肯动手，也不谈判，涅槃军属实是不知道自家主子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少主，究竟杀不杀啊，将士们还想回家过个安稳年呢。”说话间，晨和身穿黑甲，腰带军刀，搓着手掌，哈着热气，掀帐而入，丝毫都不见外：“就差这一哆嗦了。”
也不怪晨和心急，哀帝末年战乱，近十年的光阴，整个天下都陷入了水深火热的战乱之中，硝烟弥漫，死伤无数。
如今，只需要解决了唐世远，即可天下归一，疆国大安。
所以他们并不明白，自家少主为何不直接瓮中捉鳖，要让唐世远做困兽之斗。
循着晨和的目光缓缓瞧去----
灯火阑珊处，只见一人，将头发束起，抱臂而立，瞧着眼前的沙盘出身；面部轮廓尽显刚毅却难掩稚嫩，脸上有一道不明显的伤痕，显然是很快就会愈合好的，虽然征战数年，可皮肤白皙中带着一丝淡黄，是天生的肤色，给原本暗沉瞧不出喜怒的脸上蒙上了一丝平易近人；
透过一身黑甲衣，却能瞧出他浑身气势与寻常士兵的不同之处，铠甲整齐的穿戴在身上，腰间配着将军才该有的佩剑；护腕处，和臂膀处都带着明显不规则的被刀剑划伤的痕迹，仔细看上去有些湿濡，叫人不明白是血迹还是水渍。
帐内不远处的地面武器架上，威武的伫立着一把银枪，黑色的长枪，枪身通体泛着银光，宛若月亮，靠近它的烛光不是暖黄
而是银白，是月亮的皎皎银白。
仗已经打了很久了，谁都想回家踏踏实实的过个安稳的除夕，可卫无尘好像有他自己的打算。
听到有人掀开帐帘进来了，卫无尘回了神，站在卫无尘身后的晨风有些教训道：“少主，自然有少主的思量，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哪那么多问题。”
二人说话间，卫无尘取下了腰间的宝剑，放在了一旁的桌上，随后坐了下去，极其冷静的喝了一口水，可奈何水太烫，烫的他嘬了一小口，倒吸了几口凉气。
“几时了？”卫无尘问道。
晨风瞧着晨和，晨和嗫嗫嚅嚅的，晨风一脸的烂泥扶不上墙的放弃神色，拱手回道：“回少主，亥时了。”
“那就开始吧。”卫无尘冷冷的说着，像外面的寒风一样平常，听不出悲喜，起身出了营帐。
谁都想好好过年，唐家军也想。
一盏茶之后.....
堤下....
四面童谣起.....
漂泊离乡的游子，在天寒地冻的冬夜里。
寂静的平原上，悠悠的传来了从前母亲为她们唱过的童谣。
厌恶的寒风轻轻送入营帐。
涅槃军唱：“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涅槃军唱：“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涅槃军唱：“高田种小麦，终久不成穗，男儿在他乡，焉得不憔悴。”
唱着唱着.....
一个个南征北战见血断臂都不流泪的铁血汉子，都红了眼眶，凝血思归的泪珠大颗大颗的往下砸....
开口高昂，再开口便是哽咽的悲怆....
天底下的孩子，拥有同样的母亲。
近十年的征战离别苦，怎能仅凭诗歌里的几句话就能诉说个干净。
数千男儿热泪堤下。
卫无尘要攻心。
热泪凝血的不只有涅槃军，唐家军更多的是肝肠寸断。
唐家军纷纷出帐侧耳心听，整个堤下尽是思归将士的呜咽声，竟叫天地都为之悲怆....
涅槃军唱：“征夫怀远路。”
唐家军唱：“游子恋故乡。”
涅槃军唱：“寒冬十二月...”
唐家军唱：“晨起践寒霜....”
涅槃军声声嘶喊，唐家军句句低声应和。
如若他们不是敌人，那该有多好啊。
此时此刻，他们面对的仿佛不是敌人，而是同为朝廷兵的臣子....
而是世界上另一个自己。
此情此景，不谈战役，只谈游子归乡情。
月下，红衣，美人倩影。
有一美人兮，巧笑倩兮，于两军阵前，临危不乱，依旧笑如春风。
眼睛里装着万千星河，里面饱含生机，面颊微圆，眉目似画，磨石黛将眉画的密而黑，口唇上是极美的浅红色，双手交叉叠于小腹前，指甲是自然的嫩粉。
红氅似火，给这个天寒地冻的世间，仿佛带来了一丝温暖，倩影摇曳，天降素雪....
一点点...一点点....飘摇着落下....
落在将士们的发间...
落在将士们的伤口残肢处....
落在烧的噼啪作响的火把上....架起的火盆里.....
像母亲，轻吻着他们。
火红色的大氅迎着飞雪而走，一点点，一点点消失在光影里，进了唐世远的帐子里。
天公无情，将这最后一丝火红的残影，都叫雪给湮了个干净。
“游子恋故乡。”唐世远痛心疾首，声泪俱下，并没有失态，像败了的猛兽，濒死的老虎，洞穿一切，无力回天：“杀人诛心啊。”唐世远不抬头都知道是谁来了，他嗅到了那一丝冷寒里带着梅花香。
用兵治下，攻心为上，卫无尘真真是好心机好算计啊！
“将军。”女子的声音里满是柔情，给唐世远带来了无限的安稳：“妾今日美吗？”
唐世远婆娑着泪光，抬眼瞧她。
王姬站着自然要高出唐世远许多。
帐内的烛火飘扬跳跃着...
王姬面上带着和煦微笑，她瞧着面前这个刚过不惑之年的男子，鬓间已然有了白发；可唐世远却瞧不清王姬的表情，亦或者说，是瞧不见王姬的内心。
唐世远瞧着她，久久地说不上来话，王姬笑了，便抬步朝着旁边剑架上面走去。
在烛火的映照下，宝剑熠熠生辉。
美人手指纤长，柔弱无骨，烛光微明，反倒添上了一丝光影，光影随着手指划过宝剑，浮上了层层光影。
“划！”的一声，美人持剑出鞘！
“今晚便让妾在为大王舞一曲！”女子也应有万丈豪情。
红袖起，红袖落....
舞的是王姬视死如归的决心...
跳的是王姬愿随大王虽死无悔的知足。
遇一人相识，嫁一人为妻，随一人终老....
这一转身，说的是王姬愿生死相随....
这一个剑花，讲的是妾身遇将军一人足矣.....
黄烛，红衣，谣曲....
在这个平常却又不平凡的夜里，相得益彰。
忽而犹如铮铮军旗随风呼啸....
忽而又犹盼郎归的新妇独守空房，空流泪....
“妾这一舞，名为《唐军破阵曲》。”
舞罢，王姬收剑入鞘，跪呈剑奉到了唐世远面前。
王姬虽是这样说着，可这里的所有人都明白，两军人数相差百倍之多，就算是兵神在世，也是束手无策，必死无疑啊。
一舞罢，唐世远早已经明白了王姬的心意。
他起身极其郑重的握住了王姬手里的剑，王姬抬眸，便瞧见了一滴带着微光的泪滴自眼前男人的脸上滑落。
戎马十年，都叫人快忘记了，他才刚过不惑。
十年的时间，只是他从无名小卒一步步爬到将军的时间，那之前呢？....
之前更加的籍籍无名.....
“将军....”王姬唤他：“莫要将妾送走。”。
二人执手想看，泪眼婆娑。
唐世远将剑丢在了地上，死死的将人扣在了怀里。
“唤我平川。”唐世远哽咽道。
“平川。”王姬抬手抱他。将手放在了他的背上，她道：“早在当初你于杀戮中将我救下，我就认定了你。”
“既然认定了，自然没有独活的道理。”王姬柔声道：“平川，你就让我陪着你吧。”
陪着你一起携手赴黄泉....
“就算皇帝有心放我，那外面的卫氏小儿也不会放过我的啊！”唐世远揪心道：“你走吧...替我好好活下去....走吧....”
唐世远将人从自己的怀里推了出来，几乎是吼道：“来人，送夫人走！”
“不，我不走....”从帐外来的人已然抓住了王姬的胳膊，王姬只能哭喊道：“平川！平川！”
唐世远逆光而立，仰头阖眼....
落泪无声。
唐世远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穿戴好铠甲，拿起了剑，站在帐外几乎是发了狂的怒吼：“众将士听令！随我杀敌，拼出一条活路！”
一阵嘶吼声从堤下，直上云霄，撕裂了夜空；
半月西斜，似乎是饶有趣味的观赏着人间的游戏。
卫无尘于山坡之上，一手勒缰绳，一手持着长枪负后。
他听到了堤下传来的声音，双腿夹了夹马肚，长枪指月。
“杀！”
刀光剑影....
每一秒流逝的都是他们的生命....
每一眼，都是与这个世界做最后的道别....
唐世远率残部，负隅顽抗，直到晨曦初生，依旧没有冲出包围，他的身边还剩下不到十个近卫了。
卫无尘盛气凌人地骑在马上，瞧着唐世远的不堪。
“如今你只有不到十个人了。”卫无尘面无表情，看似好心的提醒道。
唐世远受了重伤，单手持剑，单膝跪地，鲜血直流，能撑到现在，完全是凭的一口气；一口不服输的气，一旦放松，必死无疑。
剩下的近卫依旧护在左右。
“成王败寇....”唐世远光是保持着清醒就已经很费劲了，可他却还是强撑着，撑着他作为一军主帅，最后的体面：“要杀要剐....”
“悉听尊便....”
背水一战，孤注一掷，破釜沉舟；
胜了便是名垂千古的项王；
败了不过就是汗青上面一个不为人知的墨点罢了，万代千秋，无人问津。
“遥想当初，唐将军何等的威风。”马背上，迎着曦光而来，宛若下凡而来的战神；
卫无尘出言说着，瞧着意思像是夸赞，可语气里满是讽刺与轻蔑：“一人率大军屠戮一城百姓。”是谩骂与讥讽，是嘲笑与痛苦夹杂着，是对曾经无法挽回的怒吼：“满城老幼妇孺的性命都不及功勋来的重要。”
“唐将军好威风啊！”说着，卫无尘翻身下马，朝着唐世远一步步逼近。
唐世远自然是受不了如此讥讽的，可无奈现下身为蝼蚁，不得不屈服道：“卫氏小儿，今日栽在了你手里，我认了.....只求你能放过他人。”
卫无尘围而不剿，想来是存了招降的心思的。
“将军，让我们杀出去.....”唐世远的亲卫依旧不愿降。
战死是一个将士至高无上的荣耀。
“好！”卫无尘出言道：“都是千里挑一的铁血汉子。”
“可你当初可曾想过放过满城妇孺？”卫无尘一声声质问：“守城官员已然举城而降，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唐世远无言以对更无颜以对。
多年前，他第一次被提拔成攻城主帅，这对一个一直以来怀才不遇的唐世远来说，这是多大的机会啊，他一定要做出些功绩来才好啊。
“当初将军可当真是意气风发啊。”卫无尘佯装做替他惋惜又怀念道：“那如今，你也尝尝挚友亲朋，死在你面前的滋味吧。”
长剑出鞘的的声音穿过了耳膜，唐世远身边的一个亲卫还没有感受到长剑在脖的凉意，便已然，人头落地了。
脖颈之间的血液随着长剑出鞘的声音喷涌了出来，洒在了他身边人的脸上。
鲜红瘆人的血珠，顺着银剑一滴滴落下。
“耿俊！”唐世远猩红的瞳孔放大，几乎是狂怒：“卫无尘！”
仿佛下一步就要扑上去将卫无尘一刀毙命。
可他早已经没了力气，奋力站起，下一刻，重重倒在了地上。
一瞬间，他明白了，卫无尘不是要招降，而是要报仇！
要报顺昌城的仇啊！
唐世远为自己明白的太晚而悔恨着....
卫无尘恍若未闻，只静静地瞧着地上的唐世远，叫人瞧不出生机，眼睛里仿佛是一潭死水，没有波澜....
在卫无尘看来，唐世远无非就是一直没了爪牙的狮子，即使再威猛，也是强装出来的，即使再挣扎，也活不过今天了。
“你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卫无尘面无表情，甚至带着些乞求来问：“那你记得顺昌城城守叫什么名字吗？”
他记得自己的亲卫叫耿俊，还记得被他枭首的城守的名字吗？
唐世远没有说话，只死死的盯着卫无尘。
手起，头随剑落。
唐世远瞧着地上滚下来的头颅，右手紧了紧手中的剑，左手握拳，紧咬牙关，阖上了眼睛。
只需一步，一击致命，他必能取卫氏竖子首级。
卫无尘也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顷刻间....
“杀！”
唐世远奋力而起。，朝着卫无尘头面部挥剑砍去，剩余的亲卫，也在做着这困兽之斗。
可卫无尘好似有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一般，也不躲闪，举剑挡下了唐世远最后一击。
唐世远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还是不堪一击。
“卫氏小儿。”唐世远呕着鲜血，痛苦不堪，撑着道：“你当真以为，屠城是我的主意吗？”
“你一心想着报仇，将我折磨致死。”唐世远的牙齿上都沾满了血渍，狞笑着，仿佛是来索命的恶鬼：“你的仇人，就在你的身边啊！”
说罢，仰天长笑。
“哈哈哈哈哈哈！”
“我欠下的人命债，自当我去还，就不劳你费心了。”
说罢，长剑横颈，银白色的剑上，浮现着唐世远带着胡茬的面容，口角流下了的鲜血，落在了剑上，同之前敌人的血 渍混在了一起。
他阖了眼，笑了起来，嘶喊道：“为主尽忠！无憾！”
血溅三步，落在了卫无尘的脸上。
他来不及阻止，更来不及问清楚.....
唐世远死不瞑目....
重重的倒了下去.....
一下..二下....
再也没能起来....
剩余的唐家军纷纷朝着卫无尘挥剑砍来...
卫无尘无暇顾及，只想探探唐世远是不是真的死了...
不远处，晨风和晨和拉弓射箭，将唐世远的亲卫，纷纷射杀，翻身跳马朝着卫无尘跑来。
死了...
真的死了...
卫无尘看着眼前的景象，向光而立，映着他坚毅的侧脸，却尽是血腥之色....
缓缓地爬上了一丝落寞。
当年的事情....
当真结束了吗？
就这么结束了....
“平川！”一道绝望的女声从远方传来，绝望的嘶吼着：“平川！”
红色的残影，猝不及防的闯入了涅槃军的视线....
卫无尘瞧着那抹红影出了神....
好像她....
那个人也是一袭红衣，在顺昌成于千军万马的刀剑之下，将他救出....
猝不及防的闯入了他的生命中....
经历了多年的光阴打磨，渐渐的成了心里最宝贵的存在。
卫无尘瞧着她由远及近飞奔而来....
不敢出言打扰...
生怕是梦，一出声，就破了....
追杀唐世远的这几个月，她从未入过他的梦....
是被他浑身阴寒的血腥吓到了吗？
他嗜血如命，杀孽深重，怕是不会善终，死后要下地狱的，像她那样的人，自是不会来他的梦里。
女子跑到了唐世远的尸体旁，温柔的唤他：“平川....”
仿佛只要她一直这样温柔，眼前的男子就会活过来一样....
“平川....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我们回家好不好啊？”
“我们盖一处房子，生几个孩子.....”王姬肝肠寸断，心痛地说不出话....
卫无尘认真的瞧着她...
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缓缓地看向他，眼里早已没有了刚刚融情似水的温柔，只剩下的恨....
恨不得将眼前人扒皮抽骨的恨。
“王姬....”那女子咬牙说道。
晨和在一旁窃语道：“打了这么多年仗，也不知道少主有抢别人媳妇的习惯啊？”
“难不成是瞧着天下要安定了，也想娶个媳妇了？”
晨风一个冷眼扫过去，晨和忙捂住嘴巴。
有时候，血脉压制还是很好使的。
听到名字后，卫无尘面无表情，内心却暗自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她....
便回了身朝着马的方向走去....
“你不杀我？”王姬在卫无尘身后有些不敢相信，他追杀了唐世远这么长时间，残暴无比，嗜杀成性；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卫无尘只停了停脚步，并未回头，继续朝前走着，然后又停住了脚步，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并未回头道：“你很像她，好好活着吧。”
她想来也比王姬小不了多少。
“是谁啊？”晨和凑近了晨风问道：“大哥，少主说的是谁啊？”
晨风一脸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朝着身后走了回去。
晨和慌忙跟上。
卫无尘并未说是谁，翻身上马，率大军离去。
“大王气数尽，贱妾何聊生！”绝望又嘹亮的声音响彻了天地。
卫无尘率军顿住。
理应如此。
若是她在，也应该会这样吧。
不死亦不屈。
“晨风。”卫无尘唤。
“在。”晨风骑马上前。
“去收拾一下吧。”卫无尘说道：“盖棺，厚葬。”
“是。”晨风领命带着一小队人断后去了。
天下即将安定，自己也快能见到她了。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
她变成了什么样子...
还记不记得自己曾经救过一个叫做阿敢的孩子。
自此便被那个男孩子奉为神明，是信仰。
她好似那来自苍穹之上的极光，照进了他满是血色的时光。
想到此刻，他一刻也等不及了....
冬天到了，陛下也要按功行赏，召所有臣子去往定安了。
“驾！”卫无尘率军弛行，只愿早日回到定安，见到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