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晚间,桑嫣和桑姮宿到了桑老太太的屋里。

桑姮美滋滋的铺着床,桑嫣则给老太太按着肩膀。

“祖母。”桑姮开心道:“你说明日莫家阿姊会来吗?”

“不知道。”桑老太太十分给面子,佯装想着。

“那我们何日才能搬过去啊?”桑姮又问。

桑老太太拍了拍桑嫣给她按肩膀的手,桑嫣便也坐了下来,喝了口水,温柔道:“最快也要万寿节后了。”

天家宴会在前,谁家敢大张旗鼓的乔迁新居。

“怎得。”桑老太太打趣道:“你这女娃娃,是嫌弃我老太婆这地方不好了。”

“哎哟。”桑姮不知怎得就被扣上了这帽子,忙解释道:“哪能啊,祖母瞧我,是那样的人吗?”说着,自然的挽上了桑老太太的胳膊。

祖孙三人,一片好时光。

这样好的光景,这样温馨的时光,她们盼望着....盼望着....

盼了好久好久.....

从天明盼到日暮,从大雪盼到酷暑...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终于苦尽甘来,恍如隔世。

桑老太太拍着桑姮的手,思绪渐渐的飘向了远方。

“往后的日子,怕是要苦了你们这些孩子了。”

桑老太太感慨着,若是人心如一,陛下又何必将她拘在这举目无亲的定安城内,不过是牵制桑家的一枚棋子罢了。

定安城内的世家关系乱啊....

理不清,道不明。

所以根本就没有人去理清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在这里面加上自己的一层关系。

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姻。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坛大染缸,是自己跳进染缸,还是叫人拖着进来,不过都是活下去的手段罢了。

人人都觊觎至高无上的权力,而有些人,想要得到权力,只是不想被人当成蝼蚁,想要找到别人的弱点,最好的办法就是

——-成为他们。

天下初安,没有人在乎你是不是真的忠心耿耿,他们在乎的只是,你是否和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桑同道自汝平,远离了争端,如今桑家人又重新回到了权力的漩涡。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吧。

如今还未成亲的只有桑淮训、桑嫣和桑姮。

自他们踏入定安城的第一步起,就注定会有人失去自由。

“嫣嫣、缈缈,你们都大了。”桑老太太未雨绸缪:“你们姓桑,若是有一天需要你们为桑家永远的困在这里,你们会愿意吗?”

桑嫣和桑姮相视一眼,无形的压力依旧将她们裹挟起,好像最轻薄的云纱,轻如鸿毛,重逾千斤。

“祖母。”桑嫣道:“天下之大,总有人要负重前行,祖母可以,嫣嫣也可以。”她说的肯定。

“祖母。”桑姮唤着,有些黯然道:“缈缈不愿嫁武将了,若是可以,便替缈缈择一个像三哥哥一样的文人吧。”

若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那便嫁一个自己钦佩敬仰的人也是好的。

不必同谢衍昇一样,日日奔波,拼尽全力保护自己。

“像三哥哥一样,立于盛世之上,尽展抱负。”桑姮眼里闪着星光:“若是可以,我保护他。”

沉默半晌,

桑老太太道:“好!”

语气里满是骄傲与自豪。

我桑家儿女,就是要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

哪怕永失自由,也要选那个自己最喜欢的选择。

“缈缈啊。”桑老太太道:“你可曾怨我?”

桑姮抬头看她。

怨她什么?

怨祖母给自己同谢衍昇定下婚事吗?

“人是我自己选的。”桑姮笑道:“路也是我自己走的。”

“这个世间总会有人,有事来教你如何长大。”桑姮道:“这是我自己的命运,去怪他人做什么。”

“那嫣嫣呢?”桑老太太看着桑嫣,眼神里多了些打趣:“嫣嫣可曾怨我。”

桑嫣愣了神回道:“祖母怎得不说缈缈又来打趣我了。”

“我何曾怨过祖母。”关上门,是一家子人家,何必怪来怪去,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桑嫣微红了脸道:“我瞧啊,日后定要给缈缈寻一个鸿都门里的好姻缘。”

“阿姊。”桑姮佯装忿忿:“那也太无趣了。”

“要寻那种不只是会读书的。”桑姮补充着。

相互打趣着,时间也不算太难过。..

只是不知道如今的宁静又能维持多久....

翌日,午膳后。

桑敬义身穿一身祥云纹玄色官服,瞧上去精神许多,仍不掩往昔峥嵘岁月的威风凛凛。

他带着其他人回来了。

“待儿换过衣服,再来拜见母亲。”桑敬义恭敬道。

“好,好,去吧。”桑老太太瞧着,满脸欢喜。

过了半晌,桑家人纷纷落座于正厅内。

空气里带着些瞧不见,摸不到的千斤石,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桑姮同桑嫣挨着跪坐。

桑姮歪脑问着:“阿姊,你说,大哥哥是个什么官啊,我刚刚瞧见了他衣服上的朱雀纹哎,还有三哥哥会进鸿都门吗?

我好像瞧见他笑了;还有二哥哥.....”打开了话匣子,桑姮就停不下来了。

“缈缈。”桑嫣贴心道:“你慢点说,我听不清了....”

“咳咳。”桑敬义轻咳着。

“陛下怎么说。”桑老太太问着。

“阿娘,莫担心,就是论功行赏罢了。”桑敬义的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

桑老太太叹了一口气道:“但说无妨,都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朝廷之中,不少人暗自盘算,恐怕我们不能独善其身。”

纠结在三,桑敬义还是说了出来。

闻言,桑老太太看了看所有人的神色,定心道:“敬义,你如今是桑家的家主,是走是留,是生是死,我们都听你的。”她有些泪眼婆娑,从汝平一路走到定安,只剩下一个桑敬义苦苦支撑,从当初的一家子到现在的零散几人,其中的辛酸,只能自己体会,前一句是对桑家家主说的,后一句则是对自己的儿子说的:“儿啊,以后的路,靠你带我们走下去了,你可明白?”

“儿明白。”桑敬义躬身行礼。

桑老太太思索道:“既然我们桑家回来了,就要顶天立地的立于这朝廷之内,立于这天下间。”

桑敬义和穆文君二人附和道:“母亲说的是。”

“文君呢?”桑老太太问着。

“回母亲。”穆文君道:“陛下特准我在家侍奉亲人,可无诏入宫,只是倒不能入朝...”

桑老太太点了点头:“无妨,剩下的都是他们男人们该操心的了。”

拿一身荣耀换一个无诏可入宫,这个交易,倒也是划算。

“大郎呢?”桑老太太挨个问着。

桑淮程直了直身子道:“陛下封为郓城总帅,上巳节后,就要赴任了。”

“哦。”桑老太太点着头,皱眉:“郓城啊,远了些....”

汝平位于平原中北,郓城却偏东南。

当初汝平,郓城,粟城,上郡四座城护着位于正中的顺昌,如今陛下沿袭旧制定都偏北的定安,而不是顺昌,想来是怕睹城思人吧。

毕竟当年的顺昌城的那场仗,属实是惨烈了。

伏尸数万,死伤无数。

“母亲。”穆文君宽慰道:“男孩子,理应多历练些才好。”

桑老太太闻言,觉得穆文君说的有些道理;便又将目光投向了桑淮训。

桑淮训直了直身子回道:“任北军卫尉卿。”

“那.....”桑老太太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紧跟一句道:“我是说婚事。”

“噢...”桑淮训立马领悟道:“莫家的意思是等事情都安定下来了,再提上门提亲的事情。”

“那倒也是。”桑老太太思忱着。

桑老太太又嘟哝着:“那三郎呢?”

“祖母,上巳节后,乐知便可进鸿都门,公孙先生门下了。”桑淮归回答着。

“鸿都门倒是给不错的去处。”

想要稳稳地坐在那九五至尊的地位上,给不出别人想要的好处来,自然是没人愿意拥戴的,更何况这个帝位坐的并不稳当。

“母亲,万寿节定在了三日后....”桑敬义说着。

桑老太太垂眼,一挥手,屋内的下人就都退了出去。

“但说无妨。”桑老太太永远给人一种坚强的后盾一样的感觉。

“在那之前,陛下要带着群臣,去一趟天静观。”

此话一出,整个屋内噤若寒蝉。

天下谁人不知,天静观内住着的正是哀帝之子----宣烨太子。

若是论起来,当今陛下还要尊称一句皇叔。

若不是哀帝末年,群雄竞起,十几岁时便被逼得入天静观,束发为道,如今荣登大宝的理应是他;现在却空有乱世扶苏的才德。

那时的唐世远他们打的旗号便是拥护皇室正统。

如今天下甫定,不知这宣烨太子,可否有那乱世始皇的气魄啊。

也不知,当今明景,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是要匡扶正室,还是在试探....”桑老太太暗自呢喃着,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

宣烨太子不死,那他必将是对皇位最大的威胁。

现下就看如今的明景是要天下,还是要手足了。

在平静的事态下面隐藏着的究竟是另一个平静,还是再一场的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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