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剥离台

医疗舱顶灯刺得虫眼睛发疼。奥菲在剧痛中听见议会虫族的咆哮:“……必须处决那只暴徒!”

真吵。

他试图抬手,却发现自己被裹成蚕茧状,浑身只露出一双眼睛。

“您醒了!”医护虫族惊喜地扑过来,却在接触到那双突然变黑的瞳孔时僵在原地。

奥菲的眼白正在消失。

纯黑的、没有一丝光亮的瞳仁缓缓转动,目光落在不远处正在直播的屏幕上。

画面中,喀戎被锁在剥离台上,**的上半身泛着深沉诱人的巧克力色光泽。他双膝跪地,胸膛起伏剧烈。数根粗重的铁柱穿透他展开的翅翼,将那对曾震慑战场的翅翼死死钉在冰冷金属上。

他的腰被迫挺直,脊柱因拉扯而微微绷紧,肌肉在极端痛楚中轻轻颤抖。

可他却笑着。

散漫,慵懒。

用伤痕累累的肢体点燃**,

以支离破碎的姿态激起暴怒。

他是被钉在圣坛上的野兽。

也是自愿伏在刀锋上的囚徒。

奥菲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攥住了。

他的视野在这短暂的几秒钟异常清晰,他能看到对方的睫毛如何扫过眼睑,喉结如何随着呼吸微不可察地上下滚动,甚至能捕捉到他蜜色皮肤下,血管里若隐若现又富有生命力的跳动。

多性感啊,他恍惚地想。

星际直播间的弹幕疯狂刷新:

[听说他撞死了一位A级冕下,好好查查他是不是极端厌雄]

[没死呢,还在抢救……]

[居然是一位冕下吗?]

[不止,还是一只没经历过二次觉醒的冕下]

[没觉醒就是A级?觉醒后岂不是……]

[做梦呢?S级都绝迹千年了!]

[内部消息:听说这位是二皇子洛瑟兰的未婚夫]

[阴谋论了,二皇子和喀戎不是一直关系不好吗?]

[断网了,他们为什么关系不好?]

[当然是因为二皇子背靠第一军团,第七军团又跟第一军团向来不合啊——]

[这种皇家秘辛是可以说的吗?]

[这算什么秘闻,军部食堂大叔都知道好吗]

[别跑题,第七军团长就这水平?星舰都能开翻车?]

[听说他还想当沈池冕下的雌君?是不是家里没有镜子啊,又高又壮,雄虫都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军雌]

[第七军团明天就成星际笑话了吧]

喀戎垂眸扫过光屏,喉结滚动间扯出一声嗤笑。

“等等!”

沈池脚步踉跄地冲进刑场,白色制服被汗水浸透,贴身的布料已经泛起皱褶,他眼中强撑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慌张与急切。

喀戎缓缓抬头,看到他那一瞬,眸光深深浅浅,没什么惊讶,只有压抑已久的冷漠。

沈池的呼吸还没平稳,却还是迈步站到了剥离台前。他探出手,轻轻落在喀戎的发梢:

“……喀戎,我知道,这场事故是个意外,你真的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沈池尽力地让自己的声音更加温和,但他似乎还是不太习惯在这么多目光的注视下保持游刃有余的样子。

[天啊!沈池冕下太善良了!]

[沈池冕下不愧是有远古遗风的雄虫!]

[沈池冕下就是虫族之光!]

沈池打开光脑,调出一份申请书:“我知道你现在已经失去了成为雌君的资格……但,我愿意让你以雌奴的身份继续在我身边。”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我保证,我会像对待雌君一样尊重你。真的。”

[他太完美了!]

[罪雌只能做雌奴,他居然说会像对待雌君一样,喀戎是什么好运气啊]

[这样的雄虫怎么可能不心动!]

[喀戎要是不答应那就是疯了!]

喀戎看着他,嘴角一点点勾起,上一世,他就是被沈池这幅诚恳的模样骗了。

一片感动哗然中,喀戎终于开口,声音低哑,一字一句:

“冕下,有没有虫跟你说过,你的信息素——”

他抬起眼,琥珀色的眸光慢慢聚焦:“……像是廉价空气清新剂。”

沈池脸色刷地一白。

“我真的只是想帮你。”他补了一句,眼睛里闪过一丝受伤,“我……真的还想和你在一起。”

“你知道的,我一向向往一对一的关系。我不会再娶别的雌虫了。”他很快补充,像是想用这句话挽回点什么。

喀戎没接话,慢悠悠舔了下嘴角血痕:“冕下,你把自己的选择说得像是牺牲,像是在赦免。你觉得你是在救我。”

他顿了一下,眼神彻底冷下来。

“你说得冠冕堂皇,但你以为我现在还能自由选择吗?”

沈池在那冰冷的目光中僵住,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脸上的震惊与难堪愈发明显。

喀戎却已经收回了目光:“我拒绝。”

全场哗然。

[不知好歹!]

[立刻执行剥离!]

[这种雌虫就该立即处死]

雄保会的会长阴沉着脸举起手:“抓紧开——”

医疗舱突地爆出一声尖锐的警报。

几乎就在下一刻,刑场上空的球形光屏被一道强大的精神力侵入系统。

画面浮现。

一只雄虫,被层层绷带缠绕得只剩下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他的瞳孔彻底吞噬了眼白,这是雄虫大量调动精神力时的征兆。

刑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喀戎怔住了,这样剧烈的撞击……这只贵族雄虫竟然活下来了?记忆中的画面与眼前重叠又分离,他分明记得,上一世这个时间,这只雄虫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被撞的冕下醒了?!]

[我的虫神,包成这样,这得撞多狠啊]

[看给冕下气得,刚醒就精神力接入刑场了、、等等,精神力接入刑场光屏?这就是冕下的实力吗?]

[冕下这是想要亲自参与观刑吗?]

[喀戎完了,冕下都伤成这样……]

就在他们试图揣测这位冕下要如何处理撞伤自己的罪虫时,光屏中骤然浮现几根灵动的精神触手,在空中翻卷舞动,最终凝结成一行字:

【你们在对我的翅膀做什么?】

[那是……精神触手?!]

[精神触手用来写字,太奢侈了吧?]

[他的翅膀?这不是喀戎的翅膀吗?]

[难道撞坏脑子了?]

[楼上雄保会警告]

[这还不懂吗,冕下肯定是想亲自剥翅膀了]

有那么一瞬间,喀戎几乎确信这只盛怒中的雄虫要亲自动手,为自己支离破碎的粉金色翅翼讨个说法。但随即他又陷入犹疑,那惊鸿一瞥间看到的真的是翅膀吗?

毕竟,雄虫拥有翅翼,本就是极其罕见的返祖特征。即使是在古籍里,也只有寥寥几笔记载。这类个体往往伴随着异常强悍的精神力,甚至达到S级之上。

可这样的存在,早就已经随着远古血脉的稀释而湮灭在时间长河中……

精神触手的波动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哪怕隔着光屏,也能感知那令虫窒息的威胁。

负责监刑的虫颤着声音解释:“冕、冕下……这只罪雌……他撞了您,他、他应该……”

精神触手轻轻一震,那行字顿时碎裂飘散,紧接着又重新聚拢出新的内容:

【他是我的】

[什么意思?]

[难道冕下要亲自惩罚他?]

[一定是带回家亲自折磨吧……]

喀戎对此并无波澜。

在他看来,如果无法从源头改变命运,那不论如何发展,都只是从一个屎坑跳进了另一个屎坑。

奥菲是真的很生气。

他不过小睡了一会儿,他的虫子就戴着精神抑制项圈跪在刑场上,等待着被处决。

上百平米的光屏因为高等级精神力的强势接入开始出现接触不良,滋滋作响,光屏闪烁着雪白光点,仿佛整个刑场都要随他的情绪一并崩溃。

【你们这些自作主张听不懂虫话的低贱的爬虫,未经允许对我的私有物做了什么?】

[起猛了,看见雄虫阁下的精神触手在骂我]

[我疯了,被雄虫冕下骂还觉得好幸福]

[不敢想象要是这些精神触手在我的精神海里会是什么感觉]

[快把裤子提上]

[虫神啊,现在雄虫冕下的精神力掌控已经可以到这种程度了吗]

[突然想起来,依照法律,喀戎撞上了冕下,是要成为这位冕下的雌奴的]

[这么傲慢,这么不讲理,果然这才是正常的雄虫,像沈池阁下那样的果然是梦里才有]

奥菲眼珠转动,似乎发现了某个老熟虫【德米阁下,好久不见,看在我们以前的交情上,替我把那个丑项圈拿下去】

被点名的雄虫浑身一颤,德米·卡萨斯,主星贵族圈里数一数二的B 级雄虫,他精心打理的棕色卷发下,那张让无数雌虫痴狂的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只仅露出眼睛的虫,仿佛看见了来自地狱的旧梦。

是他。

他还当那个倒霉的一直呆在乡下星的贵族雄虫是谁呢,居然是奥菲。

这个该死的疯子,居然回来了?!他怎么还活着?!

德米满腔屈辱与愤怒,可还没等他发作,眼眸里的阴影再次落下。

【亲爱的,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一句话说两遍】

仿佛听到了什么指令一般,他的精神力先于理智行动,迅速解开了喀戎颈间的抑制项圈。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这只贵族雄虫保养良好的指甲已经深深地掐进了掌心,他满脸通红,怒不可遏,猛地一脚踹开前来扶他的雌侍,头也不回地甩手离开刑场。

众虫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

[有故事?]

[众所周知,雌虫抑制项圈只有雄虫才能解除]

[楼上,0虫问你了]

[知道刚刚那是谁吗,是德米阁下]

[是主星很有名的贵族雄虫诶,还是B 级的高等雄虫]

[德米阁下这几年不是很低调吗?他认识这位冕下?]

[德米阁下前几年经常因为虐待雌虫而上热搜呢,不过最近几年好像温柔了很多,连雌奴都遣散了不少]

[二次觉醒后性情大变不是很正常,说明阁下以前只是年轻不懂事而已]

奥菲丝毫不在意弹幕的轰鸣和德米的愤怒。他只是静静地望着光屏,就好像通过那层没有温度的投影,他已经触碰到了那道染血的身影。

奥菲的目光十分温柔,甚至称得上痴迷。

但虫子们陷入无法从奥菲那双纯黑无眼白的瞳孔中分辨出任何情绪。

【喀戎上将。】

他的精神触手缓慢而有条不紊地在光屏上写下:

【我希望36个星时之后,在登记中心,见到您。】

这个时间他计算得很好,他只需要在医疗舱中躺三十个星时,就能恢复得像从来没有受过伤那样,亲手为他的雌君扣上配对戒环。

他很满意自己的安排,他用了请求的语气,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十分克制又体贴的表达。他相信,雌虫一定会觉得他很温柔。他不是那些粗鲁野蛮又仗势欺虫的雄虫,他是奥菲·安卡·蒙特,他的雌君应该骄傲,值得敬仰,并被他小心翼翼地珍藏。

作为额外的体贴,他还决定向喀戎的同僚表达一点礼貌性的关心。

于是他微微歪头,慢慢拉近镜头,那对纯黑的瞳孔在画面中几乎盈满视野,如同幽深漩涡,令虫不敢直视。

精神触手缓缓悬浮在半空,一笔一划地拼写:

【向第7军团问好】

顿了顿,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触手轻轻一颤,补上最后一个符号,以示友好:

【^^】

像是一个注视着猎物微笑的幽灵。

[……]

[这绝对是威胁吧?!]

[果然是要带回家亲自折磨吧……]

[意思是如果不登记,第七军团就完了……]

[不登记就灭团的意思啊!]

[救命他在用触手比心!]

随着雌虫抑制项圈的解锁,喀戎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骨骼咔哒作响。

既然没了抑制项圈,那他可从来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虫。

雌虫眼皮都没抬,肩膀一震,双翼轰然展开。

锁链应声而断,贯穿他翅膀的数根铁钉在瞬间被生生震出,带着淋漓鲜血,噗噗落地,像炸开的焰火。

喀戎站了起来。

他像头慵懒的猎豹般舒展着身体,宽厚的肩膀与精瘦的腰线形成了完美的倒三角。明明疼得肌肉紧绷,他却偏要扬起嘴角。他掸了掸肩,啧了一声。

“真疼。”

雌虫抬眼望向光屏里那个用精神力投影的微笑符号,眼尾微挑,倏地伸展开硕大的翅翼,一个振翅飞离了刑场。

气流呼啸间,只听他带着点轻佻地嘀咕了一句:

“笑你雌父呢,小崽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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