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窈睁开眼时,指尖还残留着现代键盘的触感,眼前却已是大梁肃王府的青石板路。她成了最低等的洒扫丫鬟,名字里的 “窈” 字,都像是对这具瘦弱躯壳的嘲讽。她抬头,肃王府的朱漆大门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檐角兽首狰狞,仿佛在无声宣告着这里的森严等级。
“发什么呆!还不快去扫后院的落叶!”一声厉喝从背后传来,沈窈的肩膀被重重推搡,她踉跄一步,险些跌倒。回头看去,是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满脸横肉,眼里尽是轻蔑。
沈窈抿唇,没有立刻低头认错。她弯腰拾起扫帚,没有往前走一步只默默注视着这婆子。
刘婆子被她那双瘆人的黑眸盯的心里发毛,嗓门越发大了起来像是给自己壮胆一般吼道“你这贱奴这般盯着我做什么,是想吃教训了不成?”
此时另一婢子装扮的姑娘匆匆过来挽了刘婆子胳膊柔柔说到;“刘婆婆何必跟她计较,谁不知这丫头落了水醒来后就有些呆呆的,我这就带她去后院不惹您老生气。”说完过来拽着沈窈就走。
穿过三道朱漆仪门,两侧铜鹤香炉吐着青烟。绕过九龙影壁,脚下的青砖从规整的方石渐变成卵石拼花,檐角兽首的狰狞渐渐被藤萝柔化。过了垂花门,忽有暗香浮动——原是西府海棠探过白粉墙,碎花瓣沾在沈窈的粗布鞋面上,像给这趟沉默的“押送”添了道讽刺的妆。
拽着她的姑娘微微喘了口气压着嗓子轻声说:“死丫头,你是不是真的傻了,也不怕那老虔婆真打你。”
“我有些晕晕乎乎的来不及反应,多谢姐姐替我解围。”沈窈娇俏清脆的声音让碧荷心下欢喜,只当是自己妹妹宠着。
“行了,清醒清醒把这儿都清扫干净,待会儿内院门就要开了。”
沈窈看着卵石拼花的地板除了几片落叶和海棠花辫哪里还用费劲清扫,一边划拉一边心想如今的处境,成为这王府里最卑微的牛马连工作时间都比别人要早,还要面对恶心的领导刘婆子。不过在听到碧荷说还要去打桶水过来擦地板的时候沈窈整个人都不好了,上千平方的地板就两个人得干到什么时候去,王府每个月给多少钱啊这么使唤人。
心里抱怨着却也还是去打了两桶水,碧荷摇摇晃晃提着一桶水往前走,沈窈试了试提不动,正好瞥见侧门外巡逻的一对侍卫,小跑着过去问道;“你好,能帮我们提水吗,有些太重了实在提不动。”
这一对的小队长是刘贵,刘婆子的侄儿,知道此时正是自己姑母她们清扫院子的时辰,往日里也会看见几个小丫头吃力的提着水桶来来回回,可还是头一次见有人过来喊他们帮忙的,这不合规矩。只是面前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看起来异常瘦弱,面色苍白,唯有那双大眼睛黑亮黑亮的盯着他。刘贵没多做犹豫便从侧门进入从井边提着水桶往内院走去,路过碧荷身边还接走了她手里的,放到垂花门外又急匆匆出去了,沈窈还来不急道谢他一眨眼就没影儿了。
碧荷在震惊中还没回过神儿就听沈窈问道;“姐姐只有我们两人吗,我今日身子不适怕是要多劳累姐姐了。”一副可怜样儿娇滴滴的让人心疼,碧荷宽慰她说;“我去看看春燕忙完了没喊她来帮忙,你先慢慢擦,累了就歇一歇。”
春燕看起来是个特别质朴实在的姑娘,来了一句话没有就蹲在那儿开始干活,让沈窈发愁的工作还没怎么出力呢就已经结束了。三人收拾了清扫的器具便结伴往回走。
碧荷还叮嘱沈窈不可提起找刘贵帮忙提水的事情,要是让管事知道了少不得要罚她们还得连累了好心帮忙的刘贵。沈窈虽不会说出去却也不屑这避讳,大家都是同事虽职责不同,但这种出力气的事让男同事遇上了应该主动帮忙才是。
回到职房点完卯,就去吃早饭了,飘着猪油花的青菜汤和玉米窝窝头,配着一小碟酱菜,或许是干了点活累着了从来不吃早饭的沈窈一口一口吃的津津有味儿。
刘婆子吸溜进最后一口菜汤,拿手抹了抹嘴角哼了一声重重的放下了碗筷,她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看着沈窈就来气,一个奴婢也不知端的怎样的架子,吃个饭还挺直个背,坐在那细嚼慢咽不声不响的,好像这一屋子土疙瘩衬着她这块玉似的。她眯着三角眼看着沈窈,嘴角耷拉下来,活像只盯上猎物的癞蛤蟆。这死丫头落水前撞见她贪墨采买的银子,惊慌失措下失足掉进了荷花池里,被捞上来后进气多出气少,她守了两个晚上确定她不会说梦话才放下心来,只想着就这么昏死过去了事,谁知这死丫头命大又醒了过来,盯着她的时候那双眸子黑得渗人,眼尾微挑,眸光凝成一点寒星,仿佛能刺穿所有虚伪的掩饰。不过在怎样也只是个十四岁的黄毛丫头,只要拿捏震慑住她料她也不敢抖落出去,这王府里谁没点秘密呐。
可刘婆子想不到眼前人已不是之前的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
"哟,咱们这儿还藏着位千金小姐呢?"她拖着长音,手指头几乎戳到沈窈鼻尖,"吃个窝头还要数着米粒咽?怎么,嫌老婆子我准备的饭食配不上您这金枝玉叶的嗓子眼?"
饭堂里顿时鸦雀无声。碧荷在桌下死死攥住沈窈的衣角,春燕吓得把半个窝头捏成了面饼。
沈窈缓缓放下筷子,指尖在粗陶碗沿上轻轻一叩。叮——
这一声清响像把剪刀,突然剪断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刘婆婆。"她抬眼,乌黑的瞳仁里映着对方扭曲的老脸,"您嘴角还挂着猪油呢。"
“噗嗤——”不知是谁没憋住笑,刘婆子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扬起手就要打下去。沈窈早有预料般侧身一让扬下去的手落了空。众人见刘婆子真动了怒忙起身劝慰着,让她别跟个小孩子见识,又说起沈窈孱弱多病的身子和无父无母的凄惨来,刘婆子见大家都来说和也知道见好就收,太过分惹得众怒就得不偿失了,往后能收拾她的地方多着呢。
“行了行了都去忙去,我还能真跟个野丫头计较不成,有娘生没娘养的贱蹄子。”看着沈窈讽刺道。
“刘婆婆,你娘就生养的你这幅粗鄙的样子吗?你在骄傲什么?”沈窈轻轻说道。
饭堂里众人是完全没想到会这样,按照以往被骂两句就过去了,怎么今日这丫头还叫板上了,这下可真惹急了刘婆子,她越过饭桌就要伸手打,沈窈也不是干等着被揍在看见刘婆子起身的时候她就冲出去了大不了就往内院跑,谁还敢追着去内院打人不成。只是不曾想只顾着跑没看见从大门处进来的人这一下就撞上去了,忙抬头说了声不好意思就继续跑了。
萧玹是因着请辞太尉一事才特意来拜访肃王讨个商量,不曾想一进门便有婢子撞了上来,见惯了太多投怀送抱的后宅招数,本意是厌恶的,不待他出声便看到了那人抬起头清亮倔强的眼眸和那句冷淡的不好意思。这个词倒是新鲜,这个婢子的行事也新鲜。
接人的王府管家吓出一身冷汗,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很清楚自家王爷多这位年轻太尉的看重,也知道这位温文儒雅的外表下是多么的残暴血腥。“太尉大人见谅,府里下人没有管教好冲撞了大人小的定会禀告王爷重罚。”
“无妨。”萧玹面上不显,只心里想这怕不是肃王的意思。
管家向身后跟着的小厮使个眼色,小厮便会意了,不多会儿沈窈已经被关在柴房了。路上跟小厮打探才知撞到了什么人,心想这可不好收场了,但这偌大的王府该也是个讲理的地方,总得听她辩上一辩,假如这里真的不问青红皂白便要她命,她也不怕,大不了一死,没准还能回去呢,这么一想倒是把自己劝慰明白了,靠着柴垛子眯眼睡了起来。
碧荷一伙儿人却急坏了,先不说谁对谁错只是这么没规矩冲撞了贵人的事情大家免不了都要跟着受罚,刘婆子更是怕,她是真担心那死丫头说出她贪墨的事儿来。碧荷找刘婆子商量能不能就说是病还没好被惊着了才乱跑出去,大家都求求情让管事饶了她这一回,也免得大家跟着一起受罪,刘婆子没犹豫马上就答应了,只是这一时见不到那丫头,只希望她别乱说话就好。
萧玹被请进书房中,青瓷盏中茶烟袅袅,萧玹垂眸看着浮沉的银针白毫,指尖在檀木案几上轻叩。几声脆响,窗外惊飞的雀影掠过雕花棂格,在他眉间投下一道转瞬即逝的阴翳。
"太尉大人久等。"管家续上第二道茶,"王爷刚散了演武场的晨练,更衣后便来。"
萧玹颔首,却忽然用杯盖撇了撇并不存在的茶沫。瓷胎相击的清音里,他想到少时在王府演武场被肃王一次次的锤练——少年心性在跌倒又爬起再跌倒再爬起的磨练中愈发坚毅沉稳。
“沉舟,可是为了请辞一事而来?” 肃王浑厚的嗓音伴着一股子若有如无的栀子粉味道漫进门来,玄色常服上还沾着未散尽的晨露,鬓角发丝微湿,显然是刚解了甲胄便匆匆赶来。
萧玹抬眼时,正撞见对方左眼尾那道银白疤痕在晨光里泛着浅淡的光。他忙放下茶碗站起身来,晃动的茶盏里银针还在打着旋,像极了当年演武场上被他用枪挑飞的木剑。
“叔父,我不愿落得和赵将军一样的下场。”
肃王大步走到上首落座,目光瞥过萧玹右手虎口 —— 那里有块浅褐色的茧子,是常年握笔磨出来的,早已盖过了当年练枪留下的硬痂。
“怎么,如今朝堂上的刀剑,比北境的狼牙箭还利?”肃王冷厉问道。
#这个古代我非要活得轰轰烈烈#
#独立女性在封建社会的生存指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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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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