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楚尘看着乔乐乐走来走去的身影,直到乔逸轩拍他肩膀,叫他去商议后面的部署,才移步离开。
半个月前,乔逸轩秘密潜入狼烟山的消息不胫而走,说明军中有妖族的奸细,为了不打草惊蛇,乔逸轩回来后并未立刻查处此事。
妖族的手段层出不穷,他们天生拥有妖力,虽做不到顺风耳、千里眼,但在军中获取情报轻而易举。
十万大军,他们没法逐个排查。每次有要事,都是单独留几名副将在帐中密议,商讨时还会说话,真正交流用的却是暗号和纸笔。
第三日,永祯**队进攻狼烟山。
得到情报,以为乔楚尘将在五日后进攻的狼王,被打得措手不及。
“墟夜呢!”狼王找到赤月,不由分说地砸了他一拳,“我让你办的事情没办成,你还把我供出去了是不是!”
赤月靠着墙角,面色死白,脸颊被打的淤青还在,一双绿眸不复青翠,像一潭死泉的水,幽深昏暗。
他看着狼王气急败坏,露出病态的笑容:“墟夜不会看着妖族沦陷,但也仅此而已,你休想利用他达成你的目的。”
狼王又狠狠地揍了顿赤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赤月被打中腹部,身体弯曲,难以站直,殷红的血迹从他唇边滑落,他半句呻.吟都没有,仍像个没事人一般笑着。
“都想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利,墟夜又不傻,怎么可能任凭你们摆布?”
狼王强忍着暴怒,鬓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只听赤月又道:“我听闻狼王许诺,谁杀死乔楚尘,谁便能成为狼烟山的王。踊跃参与的妖应当不少,那三位实力强悍的天妖必然也愿意插上一脚。乔楚尘区区凡人,再厉害也不过两只手两条腿,四位天妖合力,必能得手。狼王要墟夜单独对上乔楚尘,难道不是想一箭双雕吗?”
狼王怒不可遏的吼道:“那是你不知道造化三符的威力!乔楚尘当真杀上来,别说三千散妖,就是这里的天妖也无法幸免!”
狼王咬牙切齿地冲着赤月发火,他是真的气疯了,墟夜的离开就像斩断妖族希望的刃,他眼睁睁看着妖族颓落,如今又眼睁睁看着妖族走向灭亡。
“千年前,乔楚尘的师父何琮横空出世,一夜斩杀数百天妖。”狼王英气刚硬的面部逐渐扭曲到无法辩识的程度,“而今他教出一个天赋卓绝又杀妖成性的乔楚尘,你告诉我,我妖族不过三千散妖,如何自处?”
赤月愣住了。
这怎么可能?
乔楚尘不到而立之年,纵使一手箭术出神入化,也做不到以一敌千、斩杀狼烟山三千妖族。
赤月抹去嘴角渗出的血迹,“能活千年,乔楚尘的师父也是天妖吧。乔楚尘一介凡夫,怎能与天妖相提并论?”
狼王放开赤月,眼神怜悯,“赤月,我竟不知天妖二字已成为你的心魔,你自甘卑微,它将会是你无法跨越的天堑。”
“我会护我的妖族,直到战死的最后一刻,而你,永远都复不了仇,因为你永远杀不死乔楚尘。”狼王转身去迎战,深灰色的战袍在雪中飞舞。
赤月滑倒在地,手掌没入厚雪里,大口大口地喘气。
狼王离开前的话在他耳边萦绕不散:“南海天师何琮,你到底还是把他忘了,连他是个人类都给忘了。”
南海天师何琮?竟然是那个人!
他还活着……他是乔楚尘的师父?
赤月胸口突然一闷,捂着唇咳出一口黑血。
大雪纷飞,雪地里响起一阵嘎吱嘎吱的声响,一道白色身影撑着伞,出现在赤月身前,赤月茫然地抬起头看她,狐狸一样漂亮的眼睛哀伤悲切地笑着。
祝晓清秀的脸掩在白毛披风下,被寒风吹红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这些日子我想了很久,我觉得乔乐乐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今日被迫害的是妖族,来日就会是人族,冤冤相报永无止境。”
“祝晓……”赤月急急忙忙地站起身,身子不稳,满头大汗地稳住脚跟,“狼烟山开战在即,你在这里不安全,我把你送到永祯国那边去,墟夜和乔乐乐也在那边,他们能照顾好你。”
祝晓问:“那儿就安全吗?”
赤月苦笑:“乔楚尘的师父是何琮,他的夺魂三箭便是千年前惊天地泣鬼神的造化三符,我们赢不了的。”
祝晓心下诧异,古籍里有记载,何琮的造化三符可杀鬼神,炼丹之术可乱阴阳,凭他一人,便能左右轮回。可传闻他死于南海,千年之后再现,却成了乔楚尘的师父?
赤月化作几丈高的红狐,狐狸尾巴和左腿各有一道两尺长的白毛,在雪地里如同加了高光,它对着祝晓弯下脊背。
“没有时间了,我现在绕道送你过去。”
“我不去。两边战火纷飞,哪里有真正的安全之处?”祝晓撑着伞往狼烟山最高的山头走,越往上雪层越厚,走得越艰辛。
赤月一步一个脚印跟着她,见那纤细的身影倔强地顶着寒风前行,绕至她身旁,抬起尾巴挡下漫天风雪。
山下,十万大军蓄势待发。
赤月远远就看到乔楚尘的身影,他背负金弓,立于最高的战车之上,身穿红色重凯,头盔罩住了他迤逦的面目,只剩一股煞气冲天而起。
一旁的乔逸轩身着玄色甲胄,平平无奇,他却是那辆战车上唯一坐着的,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仿佛一切都在他运筹帷幄中。
赤月四下扫了一眼,骤然瞪起狐狸眼:“乐乐怎么也在?!”
乔逸轩的椅子后面靠着一个小兵,脸上戴面罩,乍一看像是推轮椅的,但她手里翻花绳的红色丝线,赫然是那日险些割掉他头颅的兵器。
丝线本是透明色,受到乔乐乐妖力影响,泛着妖异的红光。
惊讶于赤月对乔乐乐称呼,祝晓转头看向他,“你和乔乐乐何时这般熟稔了?”
“她不是乔乐乐,而是我狐族的遗孤。”赤月对祝晓没有隐瞒,怕她误会自己和乔乐乐串通演戏,解释道,“我也是前几日才发现她身上有我媚狐族的妖力,想来两年前机缘巧合化形成乔乐乐的模样。”
“难怪……”
祝晓恍然大悟。一个人再怎么变,也不可能一夕之间弃恶从善,还说出受到战争迫害的永远是想要和平的无辜者这种话。
祝晓遥望乔逸轩和乔楚尘的身影,她不是妖,视力非常有限,只能看到他们的影子轮廓。
赤月小心翼翼地问:“难怪什么?”
祝晓合起伞骨,“不要太相信乔乐乐。乔逸轩和乔楚尘视妹如命,怎会没发现乔乐乐被掉包,他们一如既往宠溺她,反而说明乔乐乐不简单,我总觉得她身后还有秘密。”
大雪已停,硝烟才刚刚开始。
狼王率领三千妖族迎战永祯国十万兵马,还没开打,一支金箭便擦着狼王的脖子,钉在他身后的雪地里。
一小妖捧着箭上的信呈给狼王。
“金箭传信?”
眉心有妖晶的是天妖风泽,另一名右耳戴着妖晶的是天妖班罡。
班罡转了转手臂活动筋骨,调笑道:“这便是乔楚尘的金箭?软趴趴的,没什么力道。他也不过如此嘛,看来外界对乔楚尘的评价言过于实。”
拿着信上来禀告的小妖犹豫地回头看了看永祯国大军的方向,张口结舌:“不,不是乔楚尘放的箭,是一个小,小兵。”
狼王手指一曲,将信封吸入掌心,扫了眼上面印着“乐”字印章的火漆,眯了眯眼,粗鲁地撕开信封。
灰袍天妖凑过去看,却见狼王看了两眼就把信揉成一团,疑惑问:“写了什么?”
狼王一脸阴沉,“让我们几只天妖和乔楚尘单挑,想得倒是很美。”
灰袍天妖扶了扶脑袋上被风吹歪的灰色帷冒,“是单挑还是群殴?”
狼王一怔,打开信纸重新看了一遍,愕然抬头,犀利的目光望向敌方大军中的乔楚尘。
“说给我们四位天妖一个合力迎战乔楚尘的机会,如若乔楚尘输了,永祯国当场退兵;若我们输了,便发誓隐世而居,再不以妖族身份示人。”
灰袍天妖扫视信纸上娟秀的字迹,语气肯定道:“是个女娃儿写的。”
狼王把信给他们看,“你们觉得如何?”
班罡摇头讥讽:“这封信写的很是巧妙。他们不费一兵一卒,单靠一个乔楚尘,便要我们妖族从此消失。可没有十万大军阻拦,乔楚尘凭借一具血肉之躯,根本不可能战胜我们。啧,这信必然是个诱饵。”
风泽仰起脖子,眉心的妖晶闪过一道流光,“对方并无诚意,想把我们骗过去剿杀。”
“此战,需要一位天妖去试探一番乔楚尘的实力。”
闻言,狼王头疼地闭了闭眼,“谁愿意去?”
风泽转眸看向班罡,班罡倏地挺直腰板,转头看了看狼王等人,发现他们都盯着自己看,心里咯噔一下,“你们知道头顶的鹰隼最怕的是什么吗?”
班罡的妖身是白头鹰,他尴尬地指了指远处的乔楚尘,“我敢说,这是最克我的陆地走兽。”
狼王这边最终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
另一边,乔乐乐远远便看到狼王等人交头接耳,拍出三张金箭造化符,三支金箭同时射出。
只听一阵破空声。
狼王避开金箭,左耳的发丝被金箭割裂,飘落而下。
风泽、班罡同时被金箭攻击。一个迅速后仰,金箭从头上穿过,一个光盯着乔楚尘看了,没注意到乔乐乐,躲避不及时,右耳不慎被划出一道细小的伤口。
“嘶。”班罡捂着右耳骂道,“这狗东西差点把我妖晶射下来!”
风泽哭笑不得:“我好像也是,她在射我的妖晶。”
狼王摸向左边的发丝,眼眸暗沉。
“永祯国何时又多了一个难缠的对手?”风泽心有余悸地擦了擦眉心的妖晶。
班罡骂骂咧咧:“一个乔楚尘就够受的了,这又来一个,我们还怎么打?学金箭造化符都不要本钱的吗?永祯国的狗都能学是吧!”
灰袍天妖深思道:“射箭的是个女娃儿。”
班罡骂得更凶:“臭藤妖,从刚刚就一直女娃儿女娃儿,写信的是女娃儿,射箭的也是女娃儿,当我们看不出来吗?没这点眼力劲儿,还当什么天妖!回家吃屎去吧。”
风泽沉吟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她并无恶意,好像只是在催促我们。”
狼王:“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不可能只是让我们和乔楚尘比一场。”
“我自愿请缨,狼王可允?”一道清丽的声音响起。
白薇竹从妖群中穿梭过来,对他们抱拳道:“我虽不是天妖,却数百年来未逢敌手,此番愿为狼王效犬马之劳,不取乔楚尘人头誓不复还。”
“你是?”狼王对白薇竹的印象只是见过几面,白薇竹长相出众,风骨卓绝,他问过其姓名,却每每都记不住,后来再看见,便也不问了。
白薇竹道:“小妖白薇竹,千年白桦妖。”
“千年?千年!”风泽惊讶地张圆嘴巴,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下一句话直接让白薇竹黑了脸,他道,“老前辈,敢问数百年间未逢敌手的您,为何至今还籍籍无名?”
白薇竹盯着风泽的眼睛,“我遇见过的妖,记性都不太好。我看见你便想问了,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风泽刚听过白薇竹的名字,怎么会不记得,他刚要说出那几个字,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了,呆呆地看向狼王:“我不记得了。”
班罡揶揄道:“你这记性,又不是很难记的名字,不是叫……叫……呃?叫什么来着?”
白薇竹含笑:“天生的能力,不受控制的。或许我此行去杀乔楚尘,死在那里,你们也不会记得有我这只小妖。”
风泽安慰道:“没事的,你活得够久了,千年前那些死掉的前辈们,我们也不记得。”
白微竹:“……”人话否?
班罡:“……”
狼王:“……”
白微竹笑了起来,眼眸又弯又亮,眼瞳似有一抹浅白跳跃,“不过我有一事相求,希望狼王能成全。”
狼王盯着白薇竹的眼瞳,不舒服地眨了眨双眸,抬手道:“但说无妨。”
“还请狼王撤兵,”白微竹字字清晰地传进几位天妖耳中,“发誓永不踏出狼烟山一步,带领妖族安居于此,不再与人族交集。”
狼王还在眨眼睛,像是眼中有异物。
盯着白薇竹看的风泽和班罡,也感觉到了双眼不适,他们听到白薇竹的话,正想骂她有病,脑子忽然发沉,意识陷入黑暗。
包括狼王在内的三天妖眼底失去神光,木然地竖起手指发誓:“我发誓,永不踏出狼烟山一步,带领妖族安居于此,不再与人族交集。”
白微竹看向没有动静的灰炮天妖,笑说:“敌我悬殊,妖族不可能有赢的希望。你若识趣,最好也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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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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