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晏枕离开这个房间之前，盛怀之仔细观察了来时的门。

门的左上角有钢笔刻下的印记——A4。

接下来晏枕又开了一个空房间。

她的那堆鸡零狗碎都快装不下了，盛怀之一会觉得应该多给她安几个口袋，一会又觉得有一百个口袋也不够晏枕装的。

好好的衣服被晏枕折腾得像是垃圾场捡出来的一样，真正流浪过的人都未必有她拾荒拾得仔细。

简直是蝗虫过境，没东西也要从地板底下刮出点什么来。

【所以到底突然掀开地板是要闹哪样啊！】

【被震撼到了，原来搜刮东西要这么仔细的吗？】

【误入了，请问是丐帮帮主吗？】

【诶——不对，怎么地板底下还真有东西】

晏枕蹲下来，盛怀之也蹲下来，和她一左一右蹲在地板两侧。

晏枕带着笑偏过头说：“我就知道底下有东西。”

她得意地扬起眉毛：“我脚一踩就感觉到了。”

盛怀之：“……”

不就是全息直播的碰撞体积嘛，又不是开不起，但是开了之后摄影真的不方便。

真的！

摄影人的事，她懂什么！

【？主播你在和我们说话吗？】

【闹鬼啦？还是说狗秀安排了什么小彩蛋？】

【哪有安排了小彩蛋还不给观众看的，我觉得还是闹鬼了】

【闹鬼 1】

【别闹，谁能来告诉我地板底下这玩意到底是什么？我刚刚出去搜了一圈好像还没有选手发现】

一张不明材质的硬质卡片，卡片又厚又硬，两面都贴了尺寸刚好的贴纸，只有边缘被磨损、露出一点底色的白。

晏枕摸了摸卡片，想把贴纸撕掉，但是因为贴上去的时间太长，怎么也搞不定。

虽然搞不清楚是什么，但藏这么严实，索性先收起来。

她腾空了一个口袋，把卡片单独放着。

【应该不是垃圾吧……】

【要是放以前战斗爽的时候，八成是垃圾，但是今年逃杀秀好像打算婉转一下，俗称先礼后兵，那有可能不是垃圾】

【建议还是先去进修一下汉语言，成语完全用错了哈】

除去瞎聊天的，还是有弹幕比较认真的。

【如果真是仿21世纪的学生宿舍，那卡片可能真的很重要】

【光脑普及都是后来的事了，在这之前很多东西都是实体的，比方说身份证，那个时候是真的有实体卡片】

【这话说的……现在不也有实体身份证吗】

【不一样，现在拿实体卡要么玩要么特殊情况，以前是必须实体卡】

【所以是身份证？】

盛怀之对21世纪一无所知，当下拉出笔记又把这个知识点记下，等出直播间再好好研究。

她重新举起单反，跟在晏枕后面，看着她又开了一间宿舍。

有人。

确切来说，是个死人。

一米八往上的稻草人歪倒在衣柜前，血泊积在地板上，大片红黑色，分不清到底是血液凝固的黑、还是尘土的黑。

从血迹上来看，这个稻草人没有被人挪过位置。

从死状上来看，是匕首，一击刺穿心脏，干脆利落。

盛怀之看着晏枕“吧嗒”往衣柜前直直一站，然后歪倒下来。

倒下来之后刚好和稻草人的姿势一模一样。

【这是在干什么？新兴行为艺术？】

【直直倒下来还挺萌的】

盛怀之想了想，直接飘到稻草人的位置，模仿着稻草人的姿势。

然后她发现这个死人的头部位置不太对。

太仰着了。

头分明是侧着，眼球却又直勾勾对准某个方向。

盛怀之凝神看去，正好是阳台的左侧上方。

晏枕一骨碌爬起来，直奔阳台，零散几只袜子和衣服脏得不分彼此黏在地上，扫视一圈什么都没有。

盛怀之早就飘到她身边：“在你头上。”

晏枕听不到她说话，却又好像真的听得到她说话似的，登时仰起脑袋。

阳台顶部一角有个鸟窝。

晏枕没急着用扫帚打下来，她选择爬上阳台的栏杆，站在上面增加高度。

【啊？平衡感这么强吗？】

【就这一个栏杆，你直接就爬上去站住了？！】

【这么圆溜的东西是怎么站的这么稳当这么轻松的……刚刚特地翻了一下，主播确实是纯人种无疑啊】

站在栏杆上，晏枕终于看到了鸟窝的模样，枝条和纸张、或许还有塑料一起构成的鸟窝。

没看出什么名堂，但有枣没枣打一杆，万一死者死前是有意识看向这里的呢？

扫帚“啪”地打上去，鸟窝立马碎了一地。

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散了架，一块完完整整的塑料折出亮光。

晏枕捡起这块塑料，又一个硬质卡片，她把贴纸那张拿出来，比了比大小和厚度。

边角磨损程度不一样，但不出意外的话，是同一种卡。

鸟窝里的卡片基本没什么磨损，但是脏的程度盖过了卡片的寿命。

晏枕从腰包里掏出那瓶水，小心翼翼倒了一瓶盖的水，把鸟窝卡片搓了个干净。

卡面洗去了灰尘，这才露出上面的字体。

【校园卡是什么东西？】

【别管到底是什么，校园场景摆在这，这校园卡指定是个重要物品】

【所以这么重要的东西有什么用呢？】

那个疑似对21世纪颇为了解的考据党又冒了出来，再次科普道：【在不同的学校可能有不同作用，但大致都是差不多的，是进入部分场所的凭证和支付工具】

晏枕举着校园卡对着光琢磨了半天，表情严肃又凝重。

【主播肯定知道用处吧！】

主播肯定什么都不知道，盛怀之笃定。

五成概率是看这东西亮晶晶的好玩，剩下五成是炫耀给她看，那犄角旮旯里摸出来的卡片果然不是垃圾。

把两张卡片收在同一个口袋，晏枕正准备回宿舍先捡点神奇小道具，一声轻微的响动突然传入她的耳朵。

盛怀之同时抬头看向宿舍门。

门把手突然向下歪斜。

晏枕看不到，但不妨碍她立马爬上栏杆，整个人站在阳台边缘，从宿舍里看过来什么都看不到。

没办法跳下去，有空气墙，卡进空气墙就直接淘汰了，不然她早就尝试直接爬下去了，哪里用得着慢慢吞吞地穿房间。

直播间的观众则是完全没有发现危机，还在惊诧于晏枕突然又来了个危险行为。

【梅开二度】

【主播为什么总是喜欢突然表演一个猴子上树，虽然真的很灵活就是说……】

【怪不得使的是扫帚——假如把这个扫帚当成棍子，那么一切都合理了】

【好想在主播边上架个牌子，比如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比如危险行为请勿模仿啊云云】

【艺高人胆大，她是真一点也不怕掉下去直接变稻草人】

“吱呀——”轻到不能再轻的开门声，如果盛怀之没有正举着单反看着的话，或许会把这样的声音错认为风声。

直到现在，门才被打开。

直到此刻，观众才发现有人进来了。

弹幕一片惊悚，纷纷研究起晏枕到底是开挂了还是单纯耳朵好使。

来人的脚步声甚至比风声更轻。

金色的头发闪着光，蓬蓬得像什么大型野兽的鬃毛，一步步走来的时候却比猫还安静。

明明都穿了鞋子，他脚下仿佛有层肉垫减震似的。

金色的竖瞳巡视般扫过宿舍这片方寸土地。

盛怀之看清来人长相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谁了。

毕竟她前不久还在逃杀秀热门选手科普帖看见过他的名字，但是她当时并没有做这位选手的个人档案，因为——

【？？？星维？？？】

【啊？真星维假星维啊？他不是一直在沉半星吗？怎么跑我们这犄角旮旯资源星来了？】

【我人傻了……刚刚去搜了一下，星维竟然真的在这个星球报的名，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是是真人，就是没开直播】

【完蛋了，那主播焉有命在？】

【未必！主播手上还有枪呢！】

弹幕刚飘过，星维就从背后掏出一支霰.弹.枪。

【……】

【[蜡烛][蜡烛][蜡烛]】

作为逃杀秀众所周知的实力派选手、夺亚热门之一的星维，正抱着霰.弹.枪一步步深入宿舍。

盛怀之握紧单反，虽然早就为非人种惊人的纸面数据感到震撼，但看到真人的时候果然还是不一样。

那是一种非常直观的庞大和危险。

这个宿舍层高绝对不低，但对于这位非人种而言显然有些逼仄了，两米六的身高使他不得不稍微弯下腰来行动。

鼓鼓囊囊的肌肉仿佛要把一身衣服撑爆，显出一种极为蓬勃的热量。

这种生物链顶端的压迫感，走过来的时候简直像一座山。

比星维这幅充满攻击性的长相更为出名的，是他几乎无人能敌的近战，堪称种族优势和个人天赋的完美结合。

据说对方还是某个未知编号军队的退役人员。

晏枕的近战收拾普通人绰绰有余，但对上这种专业近战人士就不够看了。

——假如能通过资格赛，一定要让晏枕狠狠地练习近战。

盛怀之再次重复了这个念头，把这一项从备忘录里拉出来，高亮置顶。

而晏枕单脚站在栏杆上，抿着唇没动静。

她在尽量放低自己的呼吸，这是她最有可能暴露的一个原因。

至于脚印，反而不用在意。

因为在她进来之前就很凌乱了，还有血迹干扰，除非是刑侦专业人士，否则几乎不可能看出来。

盛怀之比了比星维的身材，忍不住沉默了。

晏枕的那个手枪……除非能一击击中太阳穴，否则基本无法达成弱点暴击，就算是射中心脏位置，也很难说子弹能不能命中胸腔。

除非近距离开枪——但这么近的距离，哪个逃杀秀出来的格斗大师没点对付枪械的手段。

【小手枪对霰.弹.枪，前途渺茫啊……】

【主播，我已经记住你的ID了，下届逃杀秀你一定还要来参加啊！我看好你！】

星维看起来没发现什么，在宿舍里转了一圈就转身要离开了。

“在我出生入死的每个瞬间，只要想到你在我身边，即使我看不到你，依然感觉充满了勇气。”

——节选自《心里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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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流浪的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