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气?什么是帝王之气。”刘稷手撑着腿,大喇喇地箕踞而坐,开口便是一句反问。
天知道啊,刘彻那句问话出口的瞬间,他差点就要当场破功破防了。
这评价说得好扎心也好真实。
他这人把履历拎到台面上来,最多也就是在互联网上当当指点江山的“小皇帝”,何来真如帝王一般生杀予夺的经历。
他要能有帝王之气,那才怪了!
更何况,这句话从刘彻的口中说出来,根本就不是一句简单的质疑。
但也只是一瞬的心思急转,刘稷就已憋回了后背的冷汗。
不对,别看这话听起来直指要害,可他现在扮演的,是刘邦啊。
这不是在说,刘邦出身乡野,四十七岁才起义举兵,在此之前做过的最大官职,也就是泗水亭一亭长,便不该有什么一坐一卧间的“帝王之气”。
而是,刘彻又没见过刘邦,他凭什么说“刘邦”的气质有问题!
“不似当年”的“不似”,到底从何而来?
他根本并没有这个必要,和刘彻看齐!
他嗤笑一声,继续说道:“楚汉相争之时,人人都道那项籍勇武盖世,气吞山河,有帝王之气,我刘季不过一介草莽地痞,做了汉中王也不像个王,可最终这天下还是姓刘的。这帝王之气是能让人脱困垓下,逆转乾坤吗?”
“我年轻时在咸阳服役,见秦皇车驾出行,大叹那才是帝王应有的模样,大丈夫应当如是,可这帝王之气是能让他多活两年吗?还不是逆子篡权,秦失天下。”
“既然如此,论这虚头巴脑的东西干什么!”
刘稷绝没看错,刘彻似乎也因这回答愣了一下。
刘稷忽然福灵心至,怒瞪了他一眼:“你当皇帝至今多少年了,怎么还没看明白,总有那么些人吹嘘帝王之气,是先敬罗衣后敬人,有军政大权在手,你左牵黄右擎苍,别人都得说你是去巡视疆土,不是游猎丧志!”
“呵,你那上林苑……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那上林苑,从皇帝变法失败、大臣自杀后的逃避享乐之地,到陛下励精图治,暗中培养骑射兵马的园场,也不过几年而已。
是因为刘彻从需要接受监督的少年天子,成为了一名成年而强悍的帝王。
那这所谓的帝王之气,光只是个气度而已,难道先前他就没有吗?
刘稷没将话说完,但听在刘彻耳中,却已足够说明白了。
他似有所感,喃喃道:“这话说得没错。”
先祖也不愧是能写出大风歌来的慷慨胸怀。
但下一刻,刘彻便瞧见,面前的年轻人龇着牙花,挤眉弄眼地调侃道:“再说了,我有帝王威仪,到底是谁要睡不好觉?”
“……”刘彻额角一跳,恨不得当场再拔剑出来,把这说话恼人的祖宗砍了也无妨!
混账,他有什么好怕的!
这自称刘邦之人,是他那争夺皇位失败的兄长的儿子,论起辈分还得称他一声叔叔,若没有他的支持,跳出来说自己是刘邦,也无人相信。
对方孤身一人,并无兵马倚仗,除非另寻他法重来,否则已在他挟制之下,根本没有脱身妄为的机会。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耐着性子继续听他说事,以判断身份真伪。
何来睡不好觉一说。
偏偏刘稷已是满不在乎地哈哈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已故之人又当不得皇帝,要那帝王威仪何用!我是来教训子孙,助我汉室兴盛的,不是来与你争位的。天无二日,土无二王,难道是礼记中的一句空话吗!”
刘彻觉得自己的侧脸又隐隐作痛,恨不得当场发问,不是来与他争位的,就只是为了甩他一巴掌吗?
可他又从刘稷的话中,捕捉到了一个重要的讯息,一字一顿地认真问道:“助我汉室兴盛?”
如何助他?
刘稷的神情严肃了下来:“就比如,我回人间寻你,原本为的是另一桩事。”
刘彻也难免因这一句,收回了几分外显的颜色。
他却不知,刘稷是在先前的插科打诨间,到底是经过了几多头脑风暴,才终于敲定了这接下来该说的话,又在心中有多庆幸,他在游戏的第五个周目,选择过投身军旅,对大汉边境的戍防,或多或少还有些印象。
从元朔元年算起,也真有话可说。
他连身形也端正了不少,这才开口:“子房说,匈奴去岁侵寇上谷郡,不似先前得手顺遂,而是遭到了你的反击,今年秋日却不会因此偃旗息鼓,反会卷土重来。但会转换进攻的方位,舍弃雁门一带,转取辽西。可是,自辽西到右北平,戍守的将领,似有不妥啊。”
刘彻一凛:“何为不妥?”
刘稷回答道:“不是卫青李广。”
“……”刘彻被这过于简短的一句回话哽住了。
但他一向多思多想,此刻无需刘稷多说,便已顺着他的话想了下去。
若是匈奴两三月后真如刘稷所说,向边境进军,不走云中雁门,而取辽西,此地能守得住吗?
如无大规模进军,以辽西郡守按部就班的守卫本领,应当无碍,可世事无绝对,用在游牧为生的匈奴人身上更是如此。
刘彻一边为卫青出兵所得的战绩而高兴,就连在挨那一巴掌前,也还正春风得意地想着这件事,一边也很清楚,这数百人的损失,对于匈奴来说并不算硬伤,今年真有出兵计划的话,他们起码可以调拨出两万人来。
两万人,光靠着辽西守军,必然是扛不住的。
但幸好,在辽西的附近有个大郡名为渔阳,身在渔阳的守军,听从将军韩安国的调遣,可以与辽西守望相助。
虽说,韩安国最精通的本事,是巧舌游说,趋利避害,但他毕竟已经为将多年,遇事稳重,若要拖延战局、调拨兵马、出兵反击,依然不在话下。
刘彻自忖,自己还有几分识人之能!
可面前那人过于老神在在的神态,和从他口中提到的那个名字,都不得不让刘彻再度回头,重新审视自己的判断。
刘稷提到的“子房”,正是汉初开国功臣之一的张良,是被刘邦夸赞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要强过于他的张良张子房!
倘若面前之人真是刘邦,这就是一句不得不听,不得不信的谏言。
“您是说,韩安国不堪为将?”
“错,是他不通变化,调兵刻板,难免为人所戏耍。”
刘彻忍不住笑了:“您说别人不通变化,我或许相信,但说韩安国不通变化,那便有些可笑了!您既与往生之人有所往来,便应知道,昔年韩安国并非在朝官员,而是我父胞弟梁王的门客,多年间斡旋于朝廷和梁国之间,何止一个身段灵活了得。”
刘稷翻了个白眼:“不用你说,我还知道他这人曾入监狱,狱卒都不信他能死灰复燃,也曾险些官居丞相。能走到这一步的人,做人之道上,真是与我一般能屈能伸,可调兵遣将,和做人是一回事吗?”
显然不是!
“更何况,他今年几岁了?”
刘彻答不上来。作为一个皇帝,需要知道的是国家大事,不是朝臣的出生年月日。
当然,刘稷也答不上来。
但在这样的对话里,两个人都答不上来的时候,还是他占了上风。
他冷哼了一声:“我又不只是为了不被冒顿嘲笑才来提醒你这个的。匈奴入侵边境,死的是我大汉子民,吵的是我的耳朵。好不容易看到你在马邑之谋后有了主动反击还得胜的情况,我可不希望看到,情况又急转直下,回到了先前!”
“当然…… ”
刘稷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在阴影袭来的一瞬间,刘彻几乎是下意识地便要退开,却瞧见刘稷只是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撇开我骂你的几件事,其他的事情,你比我强。”
刘彻瞧见,在他面前的青年仰头望了望天,眉眼间似是怅然,似是慨叹。
“我三十岁的时候还在街头斗酒,地里刨食呢,你已是个合格的皇帝了。”
哎,人比人气死人啊。
……
刘稷背着手,向着酒庐之外缓步走去,不知为何,刘彻愣是从这个背影中看出了万千沧桑的意味。
但没走两步,对方又已停了下来:“对了,想起来个事。我来的时候,你爹,我那孙儿说,有几句话要带给……王娡,是这个名字吧?”
“要我说也没必要这么费劲。她那兄弟田蚡都死了,难道还能对你这唯一的儿子发号施令,干涉朝纲不成?”
“至于你先前说的如何说服朝臣,此事我自有办法!”
反正没有办法也得有办法,他就不信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他还能被堵死了!
他也分明看到,刘彻短暂的迟疑,已因刘稷再度出口的几句话,消失在了浓黑的眉峰之下,变成了一句调派马车的吩咐。
这起码证明了,他每一句有的放矢的答复,都不是白说的。
可问题来了……
刘稷望着辘辘滚到他面前的雕花木车,陷入了沉默。
古代是怎么上马车的来着?
或者说,皇帝上马车,有没有额外的走法?
偏偏在这时,刘彻在后方缓步行来,似是关切地开口:“若嫌这临时调度的马车,有失高祖风仪,不若自茂陵邑中领一快马,骑御奔驰还京?彻,愿并辔同游,也好再讨教些为政之道。”
刘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会骑马啊!!!
[眼镜]总挨举报,被编辑找了,但是不想改剧情,就这样吧。
主角六个周目的失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代表的就是汉武朝普通底层百姓很难出头,刘彻挨这一下,但是得到的是一个穿越者助力,现在还能提前知道匈奴在今年的动向,减少边境损失,是很过分的事情吗?
而且开文前的文案就说了,刘稷不会留在汉朝,只会帮助基建,把影响留到后世,又不跟刘彻争皇位。如果还不能接受的,本身就不是这类题材的受众,建议不看,而不是举报和虚假排雷。
“为什么侍卫没拦住”——第二章的情景挺清楚了,刘彻在微服私访,而且自己得意地往前走了,主角突然杀出来的。
“相信祖宗是降智”——刘彻属于信和不信之间,就算真的是,影响到他了,他也会杀的,现在是情况可控,不如听听看。
“打巴掌是侮辱人”——主角以为在打npc,ok?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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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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