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瞧了瞧兜袋里的蔬果,对誉承念叨:“你外公还捎了我爱吃的菜来。”
“妈,有没有可能是钟邵喜欢吃的呢?”虽然不想,但誉承还是揭穿了事实真相。
“你就不能让我美一会儿吗?真是的。”
誉承提着菜,推着母亲往厨房走,故意曲解着母亲嘴里的“美”,“美美美,我妈是全世界最美的女人。”
“你少嘴贫,”母亲及时刹住脚步,转头问钟邵:“小邵,西红柿喜欢怎么做?”
虽然钟邵几乎每天吃健康餐,但其实他并对绿色蔬菜并不很感冒。大多数时候,食物于他而言,只是果腹与保持健康的存在,吃自己喜欢的和吃自己没那么喜欢的,区别并不大。只不过,外公问他园子里有没有什么爱吃的蔬果时,他脱口而出了“西红柿”。
“都行。”钟邵弯起长辈们喜欢的弧度。
母亲往上提了提装着西红柿的兜袋,心情好得阖不上嘴,“保证今天让你多吃两碗饭!”
钟邵将留在门口的兜袋搬到了厨房,没一会儿,俩人都被赶出了厨房,美名曰为:“打扰做饭”。
俩人在厨房门口面面相觑。
“要不要去书房见见我爸?”
回来的时候,誉承在门口鞋柜上看见了父亲的鞋。
钟邵点头,“好”。
誉承指骨扣了三声书房门,听到“进”后,才按下手把。
书房呈长条状,面积不算大,胜在合理运用空间,靠里侧是影音,外侧是书法台。
誉承父亲正在书桌前提笔写字,俩人一人一边站着,静默地等待最后一顿的结束。
才搁下笔,誉承就老神在在的评价,“老方,这字有进步。”
可惜,老方连个眼神都没给自己亲儿子,就差把“没大没小”写在脸上了。
“叔叔好,我是钟邵,誉承的同事。”对上誉承父亲的眼神,钟邵端方的自我介绍。
老方神色八面不动,只在钟邵身上停留了一瞬,就和煦的笑了。
“知道,”老方指了指书房的影音地盘,说:“那边都是你的影碟,头一回见活的,小伙子不错,比誉承好。”
钟邵:“......”这一家子都那么喜欢喊“小伙子”的吗?
誉承:“……”能不能给我的人设留点底子?
“会写吗?”见钟邵一直盯着宣纸上的几个字,老方适时出声,“试试?”
钟邵倒还真会几下毛笔书法,但也止于浅尝。
接过狼毫笔,眼底分解了誉爸方才写的某个字,钟邵点墨后凝神在纸上写下一个“誉”字。
一顿后回收,钟邵放下笔,“写得不好,叔叔见笑了。”
“谦虚了,这字写得有你自己的味道。”誉爸评论道,又朝誉承招招手,“誉承,你也过来写个字,让我看看十年没写的人基本功还在不在。”
誉承难得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提笔在“誉”字边上写下了一个“邵”字。
和钟邵自带内敛味道的字不同,誉承的字体更显潇洒飘逸。
誉爸瞥了一眼,不浓不淡地“嗯”了一声,提着嘴角说:“还不错,没丢我老方家的脸。”
誉承姓方,原名叫方誉承。
“爸,你想夸我能不能光明正大点。”
“你小子!”
又聊了几句,誉爸将书房腾给两个年轻人,自己去厨房打下手。
钟邵走到收藏着他影碟的墙面上,忍俊不禁道:“方誉承,没想到你窥觊我那么久了?”
从他十五岁出道拍摄的第一部影片至今,大小角色的所有版本的影碟,有些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在这里都有。
“嗯,”誉承神色坦然,“窥觊着想跟你合作很久了。”
并肩而立的两个人个头几乎平齐,可仔细看的话,还是钟邵略高出一拇指。
钟邵侧头,鬓角的发不自觉的扫过誉承的耳廓,喷薄的呼吸逃窜进耳鼓,粗粗的痒研磨起心里的丝丝缕缕的痒,书房的空气骤然升温不少。
他似乎只是张了张嘴,又的确出了声,攀升的瘙痒都不及钟邵说的话来得暧昧。
他说:“就不窥觊我这个人吗?”
饶是在镇定,也扛不住这样直白又坦荡的撩拨,誉承的脖颈泛起桃红,实在惹眼。
誉承撩眸浅笑,突然喊了声“师兄”,梗着愈发绯红的脖颈,应答道:“我分得清爱情和兄弟情,角色和我之间也有一条界线。”
钟邵低笑出声,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你来我往的拉扯,好像是从一起去英国休假开始的,而这两句话是刚进剧组,俩人在安全通道里的快问快答,但誉承的答案,钟邵清楚了。
“是师兄我先忍不住了。”
誉承:“……”别说了别说了,耳垂都烫死了。
钟邵也没再继续磨着誉承,把手机递给誉承,让他给自己拍个照。
这天晚上,钟邵一头窝进枕头里,清爽的柠檬洗衣液味道卷进鼻腔,充斥着倦懒的依赖感,很安心。
阿姨做的番茄牛肉真得让他多吃一碗饭,叔叔虽然是公职人员,但见识广泛,也健谈,还有外公,刀子嘴豆腐心,是一位可爱可敬的老人家。
吾心安处便是家的感觉,他似乎懂了。
第二天一早,赶着上学的人群,誉承和钟邵鹤立人群在人群攒动的孩子身后。
这是在平城实验小学门口的早餐摊上。
“我念小学的时候就吃她家的糯米盒饭,一周五天上学日,我可以每天都吃,”誉承余光瞄过钟邵,夹着笑意,问:“要不要试试?”
当年流动的摊贩变成了固定店面,老板娘也从带着几岁孩子的妈妈变成了带孙子的奶奶。
桌上的小料玲琅满目,可那独占鳌头的豆腐浇头始终如一。
“好啊。”
誉承的眼盯着小料,手肘撞了撞钟邵,问:“想加什么料?”
“你一般都加什么?”
“我高中之后就再也没往这里拐过,小时候一直都是加脆油条,淀粉肠,里脊肉和荷包蛋。”
“跟你一样。”
学校的上课铃打响,誉承和钟邵悠闲地坐在铺子里吃盒饭。
“味道怎么样?”
钟邵不答反问:“你觉得它的味道变了吗?”
“感觉跟记忆里的味道没太大差别。”
“那就是好吃的。”
能在记忆中停留停留很久,孜孜不忘的味道,除了是某种特定的味道,剩下的便是老味道。
店铺的老板娘早就不记得有这样一个爱吃店里盒饭的小伙子了,但这不妨碍誉承和钟邵吃得心满意足。
各吸着袋豆浆,两个人沿着林荫道走了40分钟,誉承看了看时间,刚过十点。
“你确定咱俩这样能进得去?”钟邵指了指俩人身上的衣服。
虽然毕业十年了,但好在一中四季的校服都没变过。
此刻,“最少年”誉承的两件夏装校服就穿在他和钟邵身上。
17岁的“最少年”,在27岁时,除了更加沉静和谦逊外,其他似乎都未曾改变,笑容还是那样澄澈与纯粹。
“师兄,你未免太小看你师弟我了。”这声“师兄”里藏匿着誉承对钟邵的放肆与纵然,他朝钟邵挥挥手,说:“走,优秀毕业生带你刷脸进去。”
钟邵垂眸低笑,沉稳中满是纵容,“既然可以刷脸,那还穿校服干什么?”
誉承大言不惭的吐出两个字,“装嫩。”
钟邵:“……”行吧。
俩人装嫩成功,也可能是今天值班的保安师傅眼神不好,誉承说什么,保安信什么,俩人以高三(2)班学生身份进了校园。
平城一中分初中部与高中部,这里飘荡着誉承六年的生活与记忆。
去往高中部的必经初中部,十几年前的记忆不用特意回想,每走一步,都能仔细说出在这里发生的细小故事,誉承边走边指,成长中的破罐子破摔与磕石头长教训累累落下。
钟邵跟着誉承的步子拾级而上,“没想到你小时候还挺调皮的。”
“的确是这样,”誉承哈哧一笑,“大概受外公影响颇深,该玩该闹的年纪就去玩闹,”
“年少岂不就该这样?”
嘴角压不住上扬的弧度,誉承回答:“是。”
俩人来到空无一人的实验楼四楼,望着南方独有的U型教学楼,并没有再去感怀青春。
“要不要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什么?”誉承装作听不懂。
钟邵没揭穿,而是更加坦荡地说:“再重新认识一下,或者……”三两学生从对面的教学楼勾肩而过,钟邵吐出剩下几个字,“再熟悉一下。”
誉承也看到了那几个学生,应了声“好”后,率先开启了快问快答模式。
“喜欢这次演的角色吗?”
“喜欢。”
“对我的评价除了欣赏,还有其他吗?”
“有。”
“不再多透露一点?”
“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评价一下我这个人?”
“非常感兴趣。”
“这算什么评价?”
“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誉承:“……”钟邵你是小学生吗?
“会因戏生情吗?”
同样的问题,当初钟邵问过他,现在,该他了。
“角色和演员的界限,我也很明白。”
誉承轻笑,接着问道:“想过公开出柜吗?”
“我也顺其自然。”
“评价一下和我的这次合作?”
“非常过瘾。”
“如果不做演员的话,你最想做的职业是什么?”
“制片人。”
“相同的问题。”钟邵说,“如果不做演员的话,你最想做的职业是什么?”
“暂时还没想过。”
钟邵相信誉承的确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一个信念很坚定的人从来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想带你去我长大的地方看看。”
“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
钟邵不回答,视线望向教学楼,唇畔的弧度不自觉的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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