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脆生生的一喊,先是喊住了那扛着一筐稻草的老人,接着喊傻了在小八身后的陆阳漾。陆阳漾哪里敢让小八一直往前跑,他也不能把手上提着的东西丢掉,就这样左手提着垃圾袋,右手提着空水壶追了上去。
只见小八跑得很快,跑到那老人身边就乖乖地站住了,他似乎有些不敢上前,但仍然是很期待地看着那老人。
老人面黄肌瘦,一身的破旧衣服,在这秋日里穿着不知哪个年代的袄——或者已经不算是袄了,那衣服内里的棉絮看着像是都跑光了,唯有倔强的几朵拧在一起的棉花挂在那大洞小洞的袄上。他脚上踏着有着大洞的老布鞋,已经畸形的脚趾从那洞里探了出来,整个人看着就感觉他生活的十分艰苦。
那老人似乎是有些看不清,他先是听见小八的声音,不确定地眯着眼睛看了小八好久,然后蹲下来确定了一番,应该是确定了小八的身份,他一下子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嘴长得大大的,没有几颗牙的嘴就像黑洞一般,像是要吞噬什么东西一般。
陆阳漾听见小八又喊了一声“爷爷”。
他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
强烈的痛楚从大腿传到头顶,他只能确定这不是梦境,但他也不能这样让小八这样去接触别人,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太奇怪了,他们怎么会一下子来到这里,并且还这么巧的让小八遇见了他的“爷爷”?
那老人哪里顾得上背后背着的稻草筐子,他将那筐子丢在了地上,稻草撒了一地,然后用他那一双枯黄的手颤巍巍地拂过小八的脸庞。
那细腻白色的皮肤和那枯黄干瘦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真的是拂过,他并没有碰到小八。
但此刻的陆阳漾已经站在小八的面前,挡住了老人要去触碰小八的手。他将原本手上提着的垃圾放在了一旁——虽然说随手乱扔垃圾不好,但他只能先把垃圾袋放在一边。
他皱眉,声音严厉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那些人又是谁?这里是哪里?”
他早都发现了,当小八喊出那一声后,这周围的人变得越来越多,他们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偶有几个像小八这么大的孩子站在里面。无论老小,他们都是衣衫褴褛,身形瘦小。
而且,他们都抱着恶意的目光看着小八,却在害怕着什么而不敢靠近。
小八此时却拉住了他挡在那老人之间的手,他看着兴奋极了,一边指着老人一边和陆阳漾解释:“这个人是我的爷爷,是我的爷爷,他不是坏人,我好久都没见过他了!”
陆阳漾从来没有见过小八这种样子。
兴奋、激动、迫切、还有眼里满满的幸福感。
那老人也是,见到小八就一下子笑开了,他再次伸手去碰小八,小八也主动地去拉老人的手,陆阳漾那夹在中间的手也没有了抵挡的作用。
陆阳漾想了想,收回了他的手,但他又将手放在了小八的衣领后,悄悄地抓住了小八的衣领。
没了阻碍后,小八一下子扑进了老人的怀里,他就像是等到了来接他放学的家长一样,也顾不上那脏的衣物。那老人也是摸着小八的头,脸上充满了宠溺的笑。
小八抬头对那老人说:“爷爷,你怎么就把我送去学校了呢?”
那老人宠溺地看着小八,颤颤巍巍地讲:“爷爷、爷爷不是为了你好吗,那人过来的时候,爷爷也没有办法……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于是两个人又上演了一场那见者落泪的相逢大戏。但陆阳漾此刻却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怪异的感觉,但也只是怪异罢了。他看着小八的爷爷,又看了看四周人诡异的表情,突然想到三水之前说过的话。
小八,之前火烧了整个村庄。
是现在这个村子吗?
那这村民的态度就可以解释了,那——
这个爷爷,是直到小八被送入小学之前,都在抚养他的亲人吗?
.
陆阳漾和小八被带回了老人的家里。老人的家里没有什么能称得上是值钱的东西,真是面徒四壁,一贫如洗。
与其说陆阳漾是被老人主动带回家里的,不如说是陆阳漾自己跟着来的。因为这位老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一眼。那老人的目光一直都放在小八的身上,眼神就像是看见了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一般,他总是一脸宠溺,宠溺到让陆阳漾只觉得不舒服的地步。
但是现在这个样子,他明显处于被动的地位,因为小八一心只向着这位老人,他只能等到两人不再一起相处的时候,再和小八说说这件事。
于是他主动向老人搭话:“老爷子您好,我是小八的老师小陆。”
老人那宠溺的目光终于是慢慢的放在了他的身上,被老人看着的一瞬间,陆阳漾并没有感觉到什么怪异,因为这老人就像是看后辈一样的看着他,他的语速,此时也变得快了起来。
“你是那所学校的、老师?”
“是的,”陆阳漾回答道,“这次到您家里来也没有什么准备,多有打扰了。”
只见老人用那深不可测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之后冷淡道:“是打扰了。”
这一句话哑住了陆阳漾,他立刻应道:“下次会准备好再来看您的。”
老人没再和他说话,而是又把目光放在了小八的身上,还柔声地问他饿不饿之类的问题。
陆阳漾环视了一圈这个屋子,他开始分析这件事情。
一开始,是他和小八突然来到这里的,那一定会有外界的原因,但现在还不明确。目前他可以确定的是,这位爷爷是真的很爱小八,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而且,他也很讨厌“灵幼成长小学”的老师。
讨厌自称是小八老师的他,是因为当初小八的离开,并不是这位爷爷自愿的吗?那之前他和小八的对话——小八问老人为什么要把他送去学校,老人给的答复却是“为了你好”。
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原因的。
在这日落的时间里,小八就一直和老人在一起说着话,他们谈了陆阳漾不知道的小八的过去,又谈了只有两个人才知道的趣事。小八此时放松的样子并不是骗人的,看起来他真的很享受和这位老人在一起的时间。
“好了,好了。”老人碰了碰小八的头,然后说道,“爷爷去给小八做饭。”
小八根本不想离开老人,拉着老人的手撒娇道:“小八要和爷爷一起!”
但老人却决绝地放下了小八的手,但眼神仍然是那么温柔——
“爷爷去就好了,小八不用做这些事情的。”
于是房间里只剩下了陆阳漾和小八两个人。
陆阳漾看着老人离去的方向,又往前跟了几步,他确定老人是进了拐角的一间小屋子,那里应该是厨房。他又看了一会,发现老人真的是在认认真真地做起了准备工作,于是又折了回来。
他问那坐在木椅上的小八。那椅子高高的,此时小八的位置几乎能到陆阳漾的下巴处,他都害怕小八会掉下来,于是更近小八一步问道:“这是你爷爷?亲爷爷?”
小八难得没和他对着干,而是很兴奋地回答道:“不是,我是爷爷捡来的。”
“是普通人?”
“是啊,爷爷就只是一个老爷爷。”
“你有记忆起就和他住在这里?”
“爷爷是在山里发现我的,我是一个孤儿,没有家,爷爷在那里捡到我的,”小八此时有点不太乐意了,他看向陆阳漾,摆出了拽里拽气的样子,“你是觉得爷爷不是好人吗?”
“我很想觉得他是一个好人,”陆阳漾知道小八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他也就直接说了,“小八,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们明明在宿舍,为什么一开门就到了这里,而且还正好遇见了你的爷爷?”
小八此时才回过神来,他惊讶地说了一声“对哦”之后,却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但不管他怎么想,他还是相信爷爷是好人,因为这里是他熟悉的村子,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和过去对的上。他认为奇怪的应该只是连接着宿舍和这里的某条神奇通道。
陆阳漾也不想太过于疑心病,他和小八约定好要见机行事,如果有什么不对的事情发生,要小八立刻来找他。见小八点了头后,他就去了老人此时所在的厨房,打着帮老人忙的名义想和老人聊聊天。
他在水池里洗了手,很乖巧地问老人需不需要帮忙。
结果老人直接拒绝了他,还皱着眉问:“你很干净吗,这饭是做给小八吃的,不干不净的东西不要碰这些东西。”
陆阳漾哑然,此时他也发现老人摘菜的手上几乎是脱了一层皮,原本有点脏的手此时已经十分干净,干净到外层的皮都不见了,只留下了内里的血肉。
陆阳漾到底是没有帮上忙,并且最后也没有吃那饭的胃口。
他和小八说了这件事,但小八却习以为常,和老人一边谈笑一边吃着饭,之后陆阳漾问起来,小八是这样回答的——
“爷爷是怕我吃了什么脏东西,所以才这么认真洗手的。”
陆阳漾又皱起了眉头。
一个下午的时间过去了,陆阳漾也没有出门的机会,他一直待在小八的身边,唯恐小八出了什么事情,但老人的表现又让他不得不放下了心,因为老人根本不愿意让任何人去靠近小八,包括陆阳漾。
晚上睡觉前,陆阳漾偷偷跑了出去,发现当初来的地方仍然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宿舍门,依旧是一片荒芜。他在路上遇见了一个老奶奶,那老奶奶看见他之后,问他是哪里人,和小八是什么关系。
他说自己是城里的老师。
老奶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情,只是一个劲的摇头,还让他注意一下小八的爷爷,没等陆阳漾再问些什么,就一边嘟囔着什么,一边柱着拐杖离开了。陆阳漾也怕自己出来的时间太久,还是赶紧回去了。
回去后,小八和老爷子已经睡下,两人睡在这房间里的唯一一张床上,陆阳漾想了想,就着衣服靠在了离小八近的这一面坐下,闭上了眼睛。
但他没有睡着。
村子里的夜晚是安静的,那乡下的动物叫声这里都没有,平静的像一滩水一般,陆阳漾能听见小八在他耳畔的呼吸声,一下一下的,十分的规律。那呼吸声就像是一首催眠曲,只教他想要放弃自己的坚持,坠入那深深的梦里。
但。
他听见了脚步声。
他一下子睁开了眼睛,视野里一片黑暗,但他也早有防备——那手机上的手电筒一下子就亮了,白色的光点亮了半片的区域,照亮了这破旧的屋子,同时也照亮了拿着斧头的老人。
老人的眼里哪有那对小八的柔情,此时他就像是见到了仇人一般,老人睁大了眼,干枯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陆阳漾哪里会让他得逞,他一下子抱起床上的小八,连着身子就滚到房间的另一边去。
斧头的声音一下子砸在了他的心上,陆阳漾听见了木头被砍断的声音,他立刻回过了神,初醒的迷茫消失了个大半,他也抓起了身边不知道是什么的一个物件,直接向老人扔了过去。
这都是、什么事啊!
陆羊羊:还好没睡,不然真的醒不过来了。
biubiubiu今天有点事,所以放在了九点更新~表示歉意,给此章下面评论的前十个小天使送红包yo
截止在下一章发表前~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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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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