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奚昭第二日早上是被江逢生亲眼盯着出村的。她恨恨的锤了几下方向盘,目光落在后视镜上。
江逢生的身影还投射在其间,直到车身转弯才看不见对方的踪迹。
阮奚昭发觉自己今天是被人狼狈的赶出来的,想她潇洒肆意了小半生,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嫌弃过。
那边眼瞧着阮奚昭终于离开了村子,江逢生的情绪平淡如水,好像没有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真的记在心里过,如同往常那般安静的忙自己的事情。
开年这么久了,度假山庄的工程早就已经正式开始了,他去打听了一下,工地上给的工钱还不少,又离家这样近,他索性也在那儿找了个活儿干。
每日起早贪黑,弄得一身灰扑扑的。累是累了点儿,但至少不白忙活。施工的进程无论如何都还有几个月,就靠这几个月的时间,他能获得一笔不菲的报酬。
等工资都发到手了,他就可以把这些年欠家里欠的外债还上一部分,如此的生活倒也很不错。
早上耽搁了一会儿的时间,他到工地的时候便比往常晚了一会儿,经常跟他搭伙干活的人笑着揶揄了他两句,“哟!平常最勤快的人怎么今天来的比我还晚啊?”
对方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只是随口一说,江逢生便也随口一答,“今天起的晚了,明日,明日一定早些来。”
他们拍了拍他的肩膀,商量着今日干活儿的进度安排,过了几分钟后,大家戴上安全帽又开始干活儿。
干体力活儿的时候最容易出汗,发热了,刚来时还冻的不住搓手,等忙活了一阵之后已经开始浑身发热了,连最外面那层会妨碍人干活儿的厚外套都不需要再裹着了。
阮奚昭是踩着下午的时间点过来的,那会儿工人刚午休结束,开始下午的工作。
工程负责人王钊喊了包工头领着她四处视察项目的进度,“阮小姐,您这边请,”王钊给她指着四处的景象介绍,“山庄的地基基本上已经打好了,所有建筑设施都是按照总公司给的图纸在有序进行,您让总部放心,这里的事我一定安排的妥妥帖帖的。”
阮奚昭抬手止住了他继续喋喋不休的话,点点头说道,“嗯,我看见了,做的不错。我就自己随便在到处转一转,看一看,你就不用跟着我了。”
王钊难得有机会能见到总部上层的人物,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巴结上层领导的机会呢?自然是要多表现表现自己,也好让领导们看到自己的能力不是。
王钊积极热气的道:“还是我陪着你一起看看吧,这样您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随时问我。这个工程是我一力负责的,你要知道什么我都能给你解释清楚。”
阮奚昭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王钊便不敢再啰嗦了。他道:“那您自己先看看,我在门口等您,您看完了直接回大门口就行,我送您回去。”
阮奚昭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阮奚昭自己在工地上转悠了几下,这工地上到处都是灰呀,砖啊,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碎落在地上的螺丝钉,木棍。走到一些乱糟糟的地方,让人连下脚的空处都没有。
阮奚昭踮着脚尖到处走,周围有不明所以的工人见着她一个人在到处晃悠,都好奇的看着她。
阮奚昭当然也注意到他们的目光时不时就要落在自己身上,她抬手招呼了一个工人过来,“喂,你们工地上有没有一个叫做江逢生的人。”
这么大一个工地,虽然都是一个包工头,组织的工人过来干活儿,但是不乏有互不相识的人。
不过今日也赶巧,阮奚昭要问的那个人眼前这个人刚好就认识。
那个工人震惊竟然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都追到工地来找江逢生了,先生在心里大吃了一惊,脸上的情绪藏都藏不住,明晃晃的表现在阮奚昭在眼前了。
阮奚昭没什么好脸色的,瞅了他一眼,“跟你说话呢,认不认识你直接说呀,不认识我问别人去。”
阮奚昭从这个人嘴里半晌没有得到答案,扭头要去找别人打听了。
工人眼瞧着漂亮姑娘要走,立马着急忙慌的说,“认识,认识,小江嘛!我当然认识。我俩前几天还一起搭档干活来着。”
工人大哥给出了阮奚昭想要的答案,又试探性的开口,“小妹妹,你是小江的亲戚吗?”
阮奚昭不耐烦道:“不是亲戚就不可以来找他?”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工人大哥我觉得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姑娘说话可真冲啊,跟小江那副好脾气的温吞性子一点儿也不像,那肯定就不是他们家亲戚了。
阮奚昭:“那他今天在哪儿呢?”
工人大哥给阮奚昭指了一个方向,按照图纸规划,那片地区应该算是山庄的后半区了,“小江今天在那边忙活呢,小妹妹,你要是找他可以往那边走。”
阮奚昭从兜里掏出了几张钞票,砸在工人大哥的胸前,自己按着他所指的方向走过去了。
工人大哥呆愣在原地,捂着胸口的几张百元大钞,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这么多钱顶他今天两天的工资了,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出手也太阔绰了吧。就是这么有钱的人能和小江是什么关系呀?他反正是有点儿想不明白的。不过这些问题也不是他应该想的,
他笑呵呵的把钱揣进裤兜里,拍了拍裤兜感受着钱在兜里存在的感觉,心满意足的笑了。今日又多挣了这么几百块钱,晚上下工回去可以给小孩儿买一块糖。
那边阮奚昭走着走着,一不小心就要在施工地凹凸不平的路面上踩空一下,好几次差点把自己的脚给崴着了,气的她踢了砖头好几脚,这不踢还好,一踢把自己的脚又给踢疼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气没撒着落得一脚的伤。
经历了这样一番艰险的路途,阮奚昭终于得偿所愿的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工人大哥果然没骗她,江逢生就在这后面埋头搬砖呢。灰渍,汗水糊满了全脸,跟他前几日从工地回家时的埋汰样子一模一样。
“江逢生!”不大不小的呼唤声在机器声频做的工地上显得格外不同,
江逢生扭头看去,便见到一身华丽衣着的阮奚昭站在工地上,她的打扮和周遭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早上不是亲眼看着她走了吗?眼下怎么又回来了?
江逢生不知道跟边上的人说了什么,只见他面带不满的朝着她走过来,气势汹汹的样子,唬人的紧。
阮奚昭可没把他的脾气放在眼里,他生气,她就笑。
“你来工地干什么?”
工地上都是满身灰扑扑的工人,像阮奚昭这样干净色彩明媚打扮的人可没有,打从她出现在这里,周遭男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的落在她身上。
“来找你呀!不然我能是来干什么的?”阮奚昭热切的抱住他的胳膊,丝毫不避讳,还仰头冲着他笑,笑意明媚亮眼。
江逢生不声不响的把胳膊从她怀里抽出来,站远了一些距离,“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阮奚昭噘嘴不高兴了,这个男人可真是不解风情啊。她走上前几步,想着挨他近一些。
江逢生又默不作声的退开了。
江逢生看了看周围人时不时投来的打量的目光,“走,我先带你出去。”
“出去?我不要,我不想出去。”阮奚昭摇头拒绝了。
大庭广众之下,江逢生又不好强行逼着她离开,只能压低了声音道:“你听话,别闹。这是工地很危险的,你什么保护措施都不带,就在这儿瞎转悠。一会儿出事儿了怎么办?”
江逢生注意到她打扮的是挺好看的,就是到了工地连个安全头盔都不带,吓人的紧。
江逢生将自己的头盔摘下,要给阮奚昭带上。
这一举动之后,后退的反倒成了阮奚昭了。她抗拒的看着那个充满了汗渍和灰尘的大红色安全帽,嫌弃的表情溢于言表。
江逢生跟她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哪里看不出她是什么意思。强行把人扯过来,给她戴上了头盔。
阮奚昭顿时间嫌弃的小脸皱巴成了一团,我要右晃的试图把头盔取下来,当即遭到了姜逢生的喝止,“再取下来个试试,一会儿手都给你拧断了。”
阮奚昭目瞪口呆的看着江逢生,她发现江逢生最近有点儿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跟自己说话都这么没大没小,道反天罡,以前多老实,多听话的一个人啊,现在还敢威胁恐吓她,跟她呛声了。
是打算着自己好久没收拾他,想造反了,是吧?
还不等阮奚昭想出什么收拾他的法子,下一秒,江逢生就拉着她往工地外走。
阮奚昭试图甩开他的手,奈何这个人力气大的很,她甩不掉,只能一路不满的跟他小声抱怨,“江逢生,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是在赶我走吗?我可是特意来找你玩的,你就这样对我简直太过分了。”
“这是工地,不是你能玩儿闹的地方,稍不注意就会有危险的。”
阮奚昭觉得说话好像有点儿不一样了,她道:“你是在担心我,害怕我受伤吗?”
江逢生大方的承认了,“这是你们公司的工程,若是你在工地上出了什么差错,我们这些普通的小工人可担不起责任。这工地上所有人都指望着正常开工,然后等着工程结束结账呢,大家都需要这笔钱养家糊口。你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
阮奚昭横眉怒目,亏她刚刚还把他往好处想呢,还以为这个人都会关心她了,没想到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东西,人也坏心也坏,说话更是歹毒。
阮奚昭磨牙:“总有一天我要拔了你的舌头,敲碎你的牙齿。”
阮奚昭恐吓的话说的掷地有声,可她身前这个人并没有如她期望的那样露出令她满意的反应,“你怎么不说话?你害怕了?”
“既然害怕,你就应该马上跟我认错。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原谅你了。”
江逢生等她骂完,骂高兴了才道,“不必,你不必原谅我。”
阮奚昭像是看鬼一样看着他,“你这个人脑子是坏掉了吗?我给你机会,让你得到我的原谅,你都不要。非得让我真的找人来收拾你一顿,你才老实,是吧?”
阮奚昭恶狠狠的威胁他,“你别忘了你脚下踩的这块地现在是我们阮家的,这个工程也是我们阮家的工程,我不高兴了,随时可以把你赶出去。工作都没了,我看你还敢这样跟我打硬气嘛!”
江逢生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不说话了。
阮奚昭是真的很讨厌他这个样子,衬托的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泼妇一样,好像所有的错误都在她身上一样,她才是那个应该自省,应该求着他原谅的人。
阮奚昭忽的就站在原地,任由她怎么拖拽也一动不动。
江逢生手下用了点力道,却又不敢用太大的力气,最后他无奈的看着原地跟他耍无赖的阮奚昭,服软认错了,“对不起,是我不好,你能原谅我吗?别把我的舌头别敲我的牙齿,行不行?”
“行啊!”阮奚昭的目光突然间落在了地上一根麻绳上面,她用另外一只手把东西从地上捡起来,掸了掸灰,把东西递到江逢生的眼前,“你把这个绳子绑在脖子上,趴在地上给我当狗,就我就原谅你。”
江逢生面上起了一层薄怒,强忍着自己不要跟她发作,一手扯过那根绳子,转身就走,不再管她。
阮奚昭瞧着离她越来越远的男人,无所谓的站在原地,似乎是一点儿也不把对方将自己扔在这里的行为放在心上。
江逢生不回来找她,她就待在原地跟别的工人搭话闲聊,又是问人家娶没娶老婆,又是问人家生没生孩子的,上了年纪的工人还好,跟她闲聊几句就忙活自己的去了。还有那年纪小的工人,能被她几句话逗得羞红了脸。
不过,她也是个小坏蛋,刚问完人家这样的私事,下一秒就要说些得罪人的话,“你这么穷是娶不到老婆的,别想了,没有女孩子愿意给你生小孩儿的。”
被她逗弄的男孩儿当场愣在原地,僵硬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脸上的羞意当即化作了手足无措的窘迫难堪。
即使都这样了,阮奚昭好像还是觉得不太过瘾一般,“我告诉你啊,穷人是不配生小孩儿的,生了你也养不活。即便侥幸活下来了,他也只能一辈子跟你一样,在工地打工搬砖,被人欺负。”
那个男孩当上生了怒意,哪里还管眼前这个女孩儿是不是漂亮了,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握,仿佛她要是再说一句恼人的话,他随时就能出拳干倒她。
阮奚昭面对一个已经处在发火边缘的男性,一点儿也不惧怕,反而兴致昂扬的要继续再戏耍他。
阮奚昭瞥了一眼男孩捏紧的拳头,“你是废物吗?我都这样说你了,你都不生气的。”
“你!”男孩儿四处张望了一眼,看起来似乎是想动手,但是又碍于周围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强忍着一般。
阮奚昭继续给这把火添油,“还真是个废物,都被人这样说了,连反抗都不敢。我若是你,谁敢这样羞辱我,我一定把他打的满地找牙,让他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阮奚昭挑衅的看着他,“不过你不敢也是应该的,你要是有这个胆子,我才真的该佩服你的勇气了。”
阮奚昭摘下头顶那个又丑又难看的安全帽,塞到男孩手上,“送你了,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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