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您醉了

轩辕翎轻轻问:“是谁?”

她的声音在晚风中破碎,“老师,你喜欢的人,是谁?”她重复了一遍,压低的尾音透出淡淡杀意。

祝知铉没有回答。

“是你写在花灯上的那个人么,淮玉…?我并没有查到这么一位,还是……戈阿尔蒂?”

“老师,你也有亲手教她下棋对吗?难道你没有发现她看你的眼神越来越不对了吗?他们胡人最是开放,老师,你教她那么多是在养虎为患呀!”

“老师,你不会不明白的,将相和,将之帝王如何?”

情绪翻涌间,轩辕翎越说越偏离章法,尖锐的话语像淬毒的刀子一般射出。

“她有摸过你的手吗、她有亲过你吗?还是她能让你高兴,让你欢愉呢?鲜卑人最擅长那一套勾人的术法,但是老师,我也可以的,我……”

“轩辕翎!”,祝知铉厉声打断了她的话,闷声咳嗽起来,本就苍白的面颊因为愤怒染上了一层薄红。

“你在哪里学来的这些话,你也可以什么?!”

“你可是天佑的皇帝,你如何能……!”

“第一,教戈阿尔蒂兵法,是为你、为天佑的江山,她现在完全在你的掌控之中,不是么?第二,祝家三代忠良,我从未想过……咳咳……”

“老师……”

“别过来,”祝知铉咳得胸膛一阵钝痛,竭力稳住语气,冷冷道:“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她单手将东珠项链摘下,又与腰间轩辕翎送给她的装着虎符的那只香囊一同举到轩辕翎面前,双膝跪地行了个大礼:“赏赐规格过重,还请陛下莫要折煞了臣。”

“你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对吗,老师?”

“是。”

“我曾以为我也能庇护你,老师,但摄政王倒得太快,然后是戈阿尔蒂……我以为,它在我们手中都是一样的。”

“臣担待不起,还请陛下莫要折煞了臣,”祝知铉重复道。

轩辕翎轻轻说:“那,老师有没有发现这香囊是我亲手绣的呢?”

本该浪漫的一夜就凝固在这沉重的氛围中,轩辕翎的视线落在枚香囊上,忽然注意到上面染了几滴暗红。

“老师?”轩辕翎话音一沉,迅速握住她刚刚捂唇的手,果然看见掌心有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眼泪霎时如断了线的珍珠落下,“老师、我……”

祝知铉强硬道:“臣身体不适,现在可以回去休养了吗?待在宫中,臣惶恐。”

轩辕翎的泪珠一顿,“好、我命人送老师回去,”她哽咽着,又小心翼翼地去拉祝知铉的衣角,“老师,至少,将香囊留下,不要讨厌我……”

祝知铉睫毛缓缓颤动,尔后是低低一声叹息,她收下那显然瘪下去一块的香囊,妥协道:“今夜您醉了,我也是。”

“您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以后还会遇到很多很多,等您真正长大了,就会明白什么才是爱,那时自当有人陪伴在您身侧,但那个人不是我。”

待她走后,轩辕翎一个人凝视着她消失的背影良久,才慢慢的、慢慢的露出了一个笑,眼睫尚挂着晶莹泪珠,喃喃自语道:“可是,你也说过,想要的必须争取,要掌握在自己手中……老师,我不会输的。”

往后数日,祝知铉不但刻意与轩辕翎保持距离,也有刻意对戈阿尔蒂疏远,每次会谈时她甚至会主动安排轩辕翎安插在相府的探子在一旁伺候,以此让她安心。

但轩辕翎依旧高兴不起来,只能在空闲之余折磨折磨‘摄政王’玩儿——噢,现在该叫他呼延乌尤了。

案卷查明,呼延乌尤与轩辕熙是一母同胞,阴险的呼延可汗竟是将自己育有一子的宠姬送给了天佑皇帝。

轩辕翎装作还是以前懵懂无知的模样,说一定会来救皇叔,好让他在黑暗都地下室里依旧心怀希望,不至于死得那么快。

再设计诱骗来他曾经的心腹下属,当着他的面慢慢杀死。

她笑着告诉他,“你一定会下地狱的,但不是现在,也不会太快,有感受到伤口在溃烂吗?那一定很难过吧,让「我们」来帮帮你吧~”

她拍了拍手,阿莲诺便从黑暗中走出,她特意穿了后岚祭祀大典时才会穿的礼服,盈盈一舞。

阿莲诺大抵和她的妹妹阿莲娜长得极像,呼延乌尤看见她时远比看见下属惨死还惊恐,片刻愣神后才强装镇定,“是你……你是那个女孩的姐姐……?”

阿莲诺冷笑道:“哦,你知道我?”

他扭曲的笑了一下,“你妹妹的滋味,我可还记得呢,她一直有在喊啊,姐姐救我——不过是你们自己没保护好她,怎么要怪到我头上?”

“是你们的大祭司自己将女人献上,只是价格没谈拢罢了,黄金、丝绸、茶叶,我的下属缺了你们哪一样?这本该是一场完美的交易,但凡她乖一点,等待她的该是无上富贵,也不至于……哼!”

阿莲诺眼中含泪,闪出愤恨的光:“小偷、恶魔,你说谎!”

他此时依旧挂着上位者特有的讥讽的语气:“偌大后岚,只有你一个舞姬来寻仇了?你何不回去问问你爹得了什么好处,你们神前供奉的香火,可也有我的一份呢?”

阿莲诺气得浑身发抖,轩辕翎轻轻拍上她的肩膀。

阿莲诺掂起腕刀,咬着牙压下几分怒火:“你一定会下地狱的……!”

呼延乌尤的身体并没有他的嘴那么硬,很快他的惨叫声就响彻暗室,巨痛之下他也学会了求饶,哭着喊着悔恨啊,可涕泪却只是为他自己而流。

他悔恨什么呢,他只恨东窗事发、一朝沦落至此。

阿莲诺走出暗室时力竭得手都在抖,然而很快就蹲下去,捂着脸哭得撕心裂肺。

轩辕翎想了想:“他说的话,孤会派人去查。”

“你也有怀疑过,对吗?阿莲诺。”

阿莲诺泣不成声:“陛下……”

那一日圣殿要求她上山采摘指定的草药,母亲叮嘱她顺便带些清岚花回去,那花儿只长在山巅、最接近云朵的地方。

小妹戴清岚花冠最漂亮了。

后来人们忙着救火,无瑕顾及被带走的圣童,也只是象征性的为她做了一个祈福仪式。

可神赐的祝福啊,究竟降临在了哪儿?

后岚的女子都不识字,她们只唱歌,她们歌颂神明,歌颂先祖,歌颂春天与万物。

她们学习舞蹈祈福,辨认草药对抗病魔,她们口口相传着所谓的巫术,然而被誉为能沟通天地人神的她们却无法在后岚史上留下一字,连姓名都被抹去。

轩辕翎亲手将阿莲诺扶起,意味深长道:“若后岚古神不再庇护它的子民,该问罪于祭司,人们亟需一场革新。”

后岚虽是个偏僻小国,却也有独特的文化和信仰体系,轩辕翎对阿莲诺调制药草的本领非常感兴趣。

更进一步的说,她对后岚整个国家都很感兴趣——

“既是女子跳舞祈神、沟通天地,为何由男人主持祭祀?”

“既是女子传承巫术,为何由男人掌控文字?”

阿莲诺回答不上来,她从未想过这些问题。

“神庇佑不了你们,但孤可以,”轩辕翎平静的语调透出威严,“阿莲诺,孤会派一支军队随你回去调查,但在此之前,你需要证明你的忠心”

阿莲诺惊讶且短促的“啊”了一声,她很聪明,几乎是立刻就明白到了轩辕翎的野心和言外之意。

心脏剧烈跳动着,红唇一张一合,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谢陛下天恩——”

对于地牢中的呼延乌尤,轩辕翎只淡淡吩咐:

“孤要他,千刀万剐而不死,日日夜夜颂我天佑仁慈。”

时间兜转,一如祝知铉的预想,云玄国最初的试探是一支乔装成商队的斥候。

她为这一天已筹谋许久,要开战了,这是轩辕翎登基后的第一场战役,必须开个好头。

在此之前零号帮忙找资料改进了现有的弩箭图纸,祝知铉交给工匠们进行实际设计,第一批应该赶得上一场奇袭。

戈阿尔蒂虽然勇猛,但实在没必要被骗过去以一敌五,若是能送敌方五元大将一场泼天箭雨,那才叫刺激呢。

而零号的上帝视角在战场中也是开挂般都存在,虽然它因为系统太古老覆盖的范围并不能太广,并且不能距离宿主太远,但以它的灵活情报左以戈阿尔蒂的超强战力,祝知铉对这一战很有信心。

她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是最佳的监军人选,文臣为帅,分割军权,以此制衡‘摄政王’。

但这依旧绕不开那句话:将相和,将之帝王如何?

以相府的威势,现今又与有兵权的‘摄政王’交好,意欲随军出征,下一步又将之如何?

祝知铉确实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等这一战结束,我会卸任,回乡养病,”

“天下锦绣尽归皇城,再不会有比这里更适合休养的地方,”轩辕翎笑吟吟给出了自己的筹码,舌尖轻舔虎牙,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祝知铉:“留在我身边吧,老师。”

轩辕翎抚上祝知铉官服上细细纹绣的白鹤,过近的距离使她能从指尖的触碰中感受到轻微的抗拒。

“这里该有一只凤凰。”

“好,”祝知铉计算着时间,淡漠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谈论毫不相干之事,“等一切尘埃落定,我答应您。”

轻易得到的答案像是浮萍漂泊不定,轩辕翎低低笑起来,她踮起脚与祝知铉对视,放软的语调却尽是森森寒意:

“祝知铉,你有事瞒着孤。”

“现在的你,叫孤如何信任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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