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晏乔见她怕成这样,收了逗她的想法,没意思。
她瞥了一眼许今禾,按下轮椅的按钮,一手控制方向轴,转身要离开。
看着陆晏乔的背影,许今禾想的却是她那一眼,仍冰冰冷的目光,眼底似是有股孤独破碎感。
许是她看错了,她可是会陆晏乔,若不是书里有主角光环在,搞不好大结局就是她活着搅风搅雨了。
可是,她也只是个被困在轮椅上,困在这座庄园里的女孩子,她那么漂亮,穿着衬衫却瘦得空荡荡。
许今禾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她怎么会共情反派!
活生生的人在眼前,毕竟不同于看书时单薄的文字,书里可没形容,她好看又脆弱,像盏绝美剔透的琉璃。
书里只站在主角的角度,说她权利滔天,说她罪恶满盈,说她咎由自取。
住脑!许今禾脑子里都是她那张脸,太危险了,不能再想了。
可是,她还很年轻,被折断翅膀的鸟,在笼子里待了十几年,任谁都会疯吧。
许今禾知道不应该,但她看到陆晏乔的背影,心里酸酸涩涩,莫名的情绪堵在心口。
她不合时宜的,产生了心疼。
很陌生的感觉,许今禾明明白白的知道,她竟明知故事结局,却去心疼反派。
轮椅慢慢走远,椅背遮住陆晏乔瘦削的身形,只露出肩膀以上,她的脖子挺直,头颅微扬。
她是张扬型的长相,漂亮得很有攻击性,如果不是那场意外,正是恣意潇洒时候。
“姐、姐姐”,陆晏乔听到身后女孩的声音,从怯弱到坚定,没得到她的回应,又扬声喊道,“姐姐!”
许今禾也不知道自己是抽哪门子疯,等她意识到时,已经喊出来了,当真是三观跟着五官跑了。
陆晏乔控制轮椅,顿了片刻,转身回望,只见许今禾不敢看她,抿着嘴,一小步一小步的捱过来。
每走一步都像在做思想斗争,许今禾在心里找理由,她不是被美貌蛊到了,她有她的安排。
她只是不想得罪陆晏乔,不能给她留下介意她双腿的印象,才要解释一下的,许今禾这么说服自己。
陆晏乔好整以暇,停在那,半掀着眼皮,看她要做什么。
怕还是怕的,许今禾脑子乱糟糟的,先是死亡然后借尸还魂,现在发现是穿书,像做梦一样,这几天比她前十几年都精彩。
许今禾走到陆晏乔面前,离她两步距离停下,嗫嚅道,“姐姐”。
这软软的一声,带着害怕的颤音,跟撒娇似的,陆晏乔抬眼看她,倒是把许今禾吓的,心里又一突突。
“我、没有,没怕您”,许今禾控制不住舌头磕绊,“我是、是……”
她卡在这里,说几次“是”也没找到理由,干脆心一横,胡扯道,“您知道的。”
“我从小、在福利院长大”,许今禾说,“无亲无故。”
“今天,看到您”,许今禾有点不好意思,“一见如故。”
“太激动,才失态了。”
沉默,漫长的沉默。
许今禾垂着脑袋,不敢与陆晏乔对视,她被这蹩脚理由尴尬的脚趾抓地。
突然听到前面一声轻笑,“呵。”
许今禾被她笑得头皮发紧,完了,这下要被就地正法了。
陆晏乔的轮椅往前挪了挪,许今禾余光看到了,但没敢移动,轮椅直到她跟前才停下来,陆晏乔盖着毯子的膝盖,几乎要碰到她。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陆晏乔突然靠近,歪头凑到许今禾脑袋下。
许今禾正低着头,跟她那张放大的脸,正面对上,这极大的冲击,呼吸都停了一瞬,她短促地惊呼,“啊”了一声,往后跳开。
陆晏乔冷着脸,却干出逗人这种事,看许今禾警惕地望着她,幽幽道,“没哭啊。”
许今禾咬牙,默念:沉着冷静,大反派阴晴不定很正常。
陆晏乔这才又让轮椅转动,乘电梯回房间了。
小骗子,就会挑好听的说。
要是只骗骗钱,那就给她算了。
看着电梯门关上,许今禾扭头找陆叶澜,她要跑,马不停蹄地跑。
这样的局面,陆叶澜清楚,不用等到一个月期满,她们的收养关系恐怕成不了。
她看许今禾欲言又止,便猜到她要说什么,“姐姐从来都是一个人,她不愿与人接触”,陆叶澜说。
“她没交过朋友”,陆叶澜斟酌道,“性子有些冷,她今年不过才20岁,却困在轮椅上十二年……她不坏的。”
她说这些,无非是想劝许今禾留下,许今禾明白,而此时她的关注点是,她今年才二十岁,离她丧心病狂还有5年时间。
或许,她现在什么都还没做,一切尚有转机。
她想到陆家最后的下场。
陆女士,会被逼到绝路,客死他乡,陆晏乔所有骄傲皆被粉碎后,出了车祸,死在去接陆女士骨灰的路上。
那本书最后的结尾,自然是正义战胜了反派,男女主侵吞陆家集团产业,陆晏乔的死在当日新闻占了很大篇幅。
配的图是她生前从轮椅上摔下去,那一瞬间抓拍的照片,以及她的车祸现场。
她所有的不堪和挣扎,全都被放大呈在网络和报纸上,是男女主以胜利的姿态,结束了整本故事。
原书中陆女士没有收养女儿,或者是作者没写到,许今禾并没有看到她原身的故事线,只是个无名炮灰罢了,她并不清楚自己的未来。
温暖干燥的手掌,落在头顶,将许今禾从书中回忆拉出来,“今禾,再考虑一下,好吗?”
如果不跟主角有交集,她们就在这座庄园里,安安稳稳过她们的日子,那可否能避免一切发生。
书里陆晏乔死亡,只是推进完结的高.潮情节,但她是活生生的,漂亮的,真实的人。
看着她走向死亡无动于衷,许今禾不忍心,可去改变反派,她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
陆女士这边劝说许今禾,接着去楼上找陆晏乔。
房间的窗帘拉得严实,她就这么坐在暗处,语调淡漠,“我不需要,带她走。”
陆叶澜走上前,把窗帘拉开一条小缝,“多可爱的小姑娘呢。”
“在家陪陪你,妈妈也放心点”,陆女士说。
陆晏乔却不为所动,重复道,“我不需要。”
那边陆晏乔不同意,这边许今禾又很惶然,陆叶澜却很执着,要将许今禾留下。
陆叶澜晚上飞国外的票,她走之前想把这件事定下来,于是改变思路,去找许今禾。
“今禾,这样你看可以吗”,陆叶澜说,“阿姨给你单独上个户口,你来当户主。”
“每月阿姨给你开工资,今禾就当做是给阿姨工作”,陆叶澜说,“每月底薪二十五万,以后每周年阿姨送你一套房子。”
“今禾,你觉得呢”,陆叶澜接着道,“不妥之处我们再协商。”
许今禾同意的话,她就让法务部拟合同,签个正儿八经的工作协议。
许今禾跟着外婆长大,她的先天性心脏病是个填不满的坑,外婆的积蓄几乎全用在她身上了。
这数字突然变成她的劳动所得,一下被财富砸昏脑子,陆晏乔那幽黑瞳仁带来的恐惧,都被“十七岁打工人年薪百万”给冲淡了。
人为财死,真是醒世恒言。
许今禾心动了,她确实没其他地方能去,在这里尽量避免和大反派接触,应该也没事,她开始说服自己。
“就当帮阿姨个忙”,陆叶澜说,“可以吗?”
“阿姨”,许今禾压着语速,逐字逐句说,“不用给、给房子,我不用”,年薪这么高,不能太贪心。
陆叶澜:“我知道,是我非得给。”
一个不要,一个非得给,许今禾算是在陆家安顿下来。
陆叶澜走之前,给了她一张卡,密码是她们见面的日子,“缺什么自己买,或者跟管家说,就把这里当成家。”
这张卡没有消费限制,让许今禾随便花,她放着陆家女儿不当,要当打工人,这跟上到陆家户口上,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这张卡是陆女士弥补她的,许今禾把卡放在梳妆台的抽屉里,躺在床上,仍感觉一起像做梦一样。
穿书直接到反派根据地就罢了,她还真留下了。
陆阿姨给的实在太多了!
反派她才二十岁,她暂时先在这待着,攒够一百万她就跑路,许今禾暗下决心。
也就四个月的时间,她就离开这里,到时她就住在学校,等成年以后,就独自挣钱生活。
一百万留着应急用,万一还是按照书中轨迹,陆家破产了,那她会收留陆晏乔,把钱还给她。
就当暂时在这落脚了。
你是最大反派,我是无名炮灰,我们都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陆叶澜一走,家里就剩她们两人,保姆和管家神出鬼没,家里常常一点声音都没。
许今禾在房间待久无聊,她准备去花园透透气,继续驯服舌头。
卧室门口的摄像头红点是灭的,客厅里摄像头检测到有动静,便锁定到正在动的物体,像转动的眼睛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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