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下课早,熊一个把作业收好放进书包,拒绝了和同学聚一起玩卡片游戏,骑自行车往打听好的一个地方去。
昨天邢珈寒在电话里提到烟花,在熊家村生活时熊一个年年都能听见噼里啪啦的巨响声,他还自告奋勇要去当点燃炮线的,火线被点燃那刻他撒丫子就跑,即使摔趴在地上全身发痛也乐呵呵的笑。
可来栗荷市过第一个春节时,熊一个被告知市内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看不见五颜六色的烟花,听不见能把村口凶神恶煞的狗吓得夹起尾巴呜咽唤的声音,小孩第一次产生不高兴情绪。
加上刚入学同学对他的排挤和嫌弃,还有随时端正仪态不能随便撒欢的生活,让他一时间觉得异常束缚,还不如回去和姑姑生活。
熊一个这么想,也就这么干了,双肩包一扛,迈着两条腿潇洒走出邢家大门。
两个小时后,熊一个因为迷路且饿被好心人送到警察局,他坐在长椅上昏昏欲睡,感觉屁|股尖尖都坐成四瓣了,邢珈寒才从兴趣班下课,姗姗来迟。
邢珈寒双手环胸,“怎么不跑远点,最好永远消失在我面前。”
熊一个委屈巴巴的点点头,是真的有认真在听他的话,然后回答说,“下次吧,我好饿,想吃大白米饭。”
熊一个太饿了,想逮着路边树皮啃两嘴垫巴下肚子,邢珈寒攥住他衣领,停在路边一家苍蝇馆子门前,一脚狠踹他屁股上,把人从车里踢下去。
熊一个揉揉屁股,来不及担心是不是从四瓣变八瓣,手脚并用爬起来走向老板,“你好,我要大白米饭。”
老板问,“菜呢,吃什么,我们这有炒菜烧菜炖菜蒸菜。”
熊一个睁着大眼睛认真想了想,“我要,大白米饭菜!”
老板:“……”
回到邢家,邢珈寒径直上楼,接了通电话后不耐烦的啧了下,下楼站定在吃得小肚肚鼓囊囊的熊一个面前,不含情感公事公办的问,“你为什么要走。”
熊一个撇嘴,“因为这里不需要熊一个点火。”
他什么意思邢珈寒不理解,但父母嘱咐他照顾这个蠢东西,没办法,挥手让佣人拿来一盒火柴,说,“这盒给你,没玩够再找管家阿姨要。”
熊一个不接,“点火,不是这种,是那种……”
“我管你是那种。”邢珈寒打断他的话,白净修长的指尖轻轻一划,火柴亮起一簇焰光,冷声道,“你这种身份,能背靠邢家生活已经是祖坟冒青烟,我警告你,乖乖待着,别没事找事。”
火焰让邢珈寒的瞳孔一半明艳星星点点,一半又是本色黑沉如墨。
好像烟花。
熊一个没听清楚他说的,只上手把燃至尾部即将烫到邢珈寒的火柴伸手夺下来,焦急担心的看着人,“小心,烫烫。”
过了四年,熊一个差不多把周边地图摸熟,还有了辆自行车,出行比之前方便许多,他抵达城边一家卖鞭炮的小店,挑来挑去,买了一把仙女棒。
他赶忙骑车回邢家,额头汗水都来不及擦,急匆匆问,“阿姨,珈寒哥回来了吗?”
阿姨说,“没呢,你打电话问问。”
熊一个不敢用自己手机,怕再次被拉黑,从邢珈寒手机黑名单里才放出来不久呢,用座机电话拨通那串熟悉于心的数字。
过了会对方才接通,嗓音清冽沉醉,“什么事?”
熊一个一颗小心脏此刻砰砰乱跳,“珈寒哥,阿姨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吃饭。”
邢珈寒:“不回来吃。”
说完便挂断电话,熊一个下一句话还没能问出口。
小熊短又绒的耳朵耷拉下来。
邢珈寒在备战上高中第一次参加的物理竞赛,他一定是要拿第一的,所以多费点时间和精力在学习上,等回邢家时时针滴答滴答往凌晨走。
自己卧室门口有一团黑影,再走进,是个人蹲在那,脸埋在双膝内,好像是睡着了,听见脚步声也没什么反应。
“走开。”邢珈寒知道是谁,他脚尖踹了下人。
熊一个被踹到腰上,刺痛感传来,他睁开眼睛看清来人站起身,兴奋的喊,“珈寒哥你总算回来了,我都等你好久了。”
邢珈寒扭开卧室门,“我让你等的?”
熊一个摇摇头。
邢珈寒:“那就别烦我。”
说完利落把门一关,把要跟着进门的熊一个碰得一鼻子灰。
熊一个不死心,拍拍门,“哥,我带了好东西,一起玩吧。”
屋内没人回应。
熊一个就一直拍,嘴里翻来覆去喊人名字,“邢珈寒,珈寒哥,寒哥,哥……”
没过多久,门从里面被打开,邢珈寒臭着一张脸刚要张嘴发作,熊一个拽着人风风火火往别墅后花园跑。
把花园藤椅擦拭干净,又在上方垫好自己的外套,熊一个示意人坐下,又转身去包里翻找什么。
一根仙女棒塞到邢珈寒手里。
邢珈寒蹙眉,“怎么想到玩这个。”
熊一个无辜眨眼,“你昨天电话里说的,放烟花。”
邢珈寒斜他一眼,“我后一句话你没听见?”是熊一个被打死要庆祝才会放烟花,这蠢熊现在是在做什么。
“不记得了。”熊一个嘿嘿一笑,这事就这么翻篇过去。
接着,熊一个找来火柴,之前邢珈寒扔给他那盒即使用心保管还是发潮用不了,这是他从阿姨那里新要来的。
仙女棒被点亮。
比起安静甚至觉得无聊的邢珈寒,熊一个很兴奋,炸开的绚烂花光印在他漆黑的眼眸里,好像又看见熊家村黑幕般夜晚里,绽开在天空五彩烟云。
邢珈寒被亮光刺得眼睛有些疼,语气不耐烦,“还要燃多久。”
“眼睛不舒服?”熊一个注意到邢珈寒在揉眼睛,从包里掏出准备好的墨镜,咻得一声给他戴鼻梁上,“这样好多了吧。”
邢珈寒冷哼声。
熊一个看了看手里正在燃烧的仙女棒,又看看邢珈寒手里的。
好奇怪,烟花明明在天上,这一刻却也近在咫尺。
熊一个在熊家村接受的教育资源显然比不上大城市的,他本身脑子不太够用,磕磕绊绊读到六年级,要迎接小升初考试选择初中学校了。
反正有书读,姑姑远在村里管不了他,熊一个不在意去哪所学校,拽着全科C级的成绩单就回了邢家。
开门声很轻,脱鞋动作小心翼翼,讲话也很轻声。
不为其他,只是邢珈寒已经高三,压力和脾气成正比增长,一遇到不顺心事嘴巴一张就损得人心窝窝疼,路过的狗都会被他瞪上两眼,开得艳的花他走过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阿姨把煲好的汤放桌上,“小熊,去叫珈寒下来吃饭。”
熊一个不是很想去,怕被骂,但长辈发话他还是硬着头皮上楼,礼貌敲敲门,还没开口,就听见什么咚的砸在门上,邢珈寒不客气的说,“烦人熊,滚开。”
小熊耳朵塌下来,灰溜溜回了客厅。
回来的时候熊一个就已经饿了,肚子时不时发出咕咕声,阿姨见楼上那扇门半个小时都没动静,叹口气,“小熊你先吃点吧,别把我崽饿瘦了。”
熊一个摇摇头,邢珈寒不喜欢吃别人动过的饭菜,“姨,我等他。”
阿姨坐他旁边,慈祥的摸摸他脑袋,“那我们聊聊天,模拟成绩出来了吗,给姨看看。”
“出来了。”熊一个毫无波澜的掏出那张全C的成绩单,“老师说我不笨,只要努力,下次可以考得更好。”
这话老师一对熊一个说,就说了整个六年小学。
楼梯间传来响动声,邢珈寒冷着张脸走下来,两年过去男孩五官越发精致立体,表情却愈发少起来,挺高一个人站那跟人形制冷机没什么区别。
阿姨见人下来,紧跟着起身,“我去把饭菜热热,等我几分钟。”
她手上没拿稳,那张成绩单就飘到邢珈寒脚边,他垂头看了眼,然后抬脚踩上去,声音幽幽的,“熊一个。”
那瞬间熊一个就想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求放过,但他忍住了,吞吞口水,歪头装傻充愣,“什么事。”
邢珈寒似刀刃凌厉的视线刺到熊一个身上,“你这成绩,怎么好意思吃饭的。”
熊一个眨眨眼,装委屈,“就吃今晚一顿,明天绝对不吃。”
邢珈寒不吃这一套,但也不想多管他的事,刻薄的话随口就说,“蠢东西就等着成一堆烂泥,到时候别靠近我,嫌恶心。”
熊一个表情一怔,眼眶微微红了,“要靠近,我要靠近的。”
饭桌前,阿姨在唤两个人吃饭。
邢珈寒先转身。
熊一个边刨着垒得跟小山堆似的米饭,两颊两侧塞得鼓鼓的,边红着眼睛掉眼泪,想到邢珈寒说不让他靠近,心尖尖就有种莫名酸涩感蔓延全身,他鼻子一酸,刚止住一点的眼泪又喷炸出来。
“呜呜……”
再夹片肉放嘴里。
熊一个虽然不清楚那酸涩感从何而来,但下意识排斥远离邢珈寒这种想法,吃过晚饭,坐在书桌前,他当即决定悬梁刺股,挑灯夜战,发奋图强。
摊开试卷一分钟,熊一个信誓旦旦。
摊开试卷两分钟,熊一个呼呼大睡。
第二天,熊一个回来晚了点,刚巧碰到邢珈寒下楼,熊一个凑上去,焦急表示自己的改变,“我把错题拿回来温习,会好好学习的。”
邢珈寒轻飘飘看他一眼。
可以继续靠近。
这个念头让熊一个又晕乎乎高兴起来,连干三碗米饭,把答应邢珈寒今天不吃饭的事情抛之脑后。
可坐到书桌前,摊开错题集时,熊一个沉默了。
看不懂。
他试图研究,然后失败。
鼓起勇气,敲响邢珈寒的房门,邢珈寒不知道怎么知道是他的,直接下驱逐令,“别烦!”
迫于威压,熊一个都转过身了,忽然又转回来,嗓音明亮,是独属于少年人的,“珈寒哥我有不懂的问题,想问你。”
没过一会,邢珈寒拉开房门,站在门框边没让人往里进,“什么题。”
熊一个手指点了点某分析题。
稳居市内统考第一位的邢珈寒眼里看见的:一加一等于二。
“……”
邢珈寒深呼吸一口气,拿过笔,半分钟把解题思路详细写在白纸上塞到熊一个怀里,“自己悟,悟不会就找私人家教来。”
然后利落关上门。
熊一个捏住那张白纸,放在鼻尖嗅嗅,无形的小熊耳朵不受控制抖了抖。
有邢珈寒的味道。
熊一个:真香
邢珈寒:你是变态熊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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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2.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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