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火女(二)

黄毛看着海日,看了两眼,然后摸了摸鼻子,有些悻悻的样子。

手机里还在放着歌,女爵士的嗓音在黑暗的空间里流淌,海日跟着哼了两句,盛灿阳把歌暂停了,坐下来拿起了桌上的二胡,他一屁股坐在桌子上,一脚蹬在凳子上,随手拿起了桌上的二胡。

海日下意识地有些感觉呼吸一停,有些紧张,盛灿阳要拉他的二胡了,这个认知让他感觉很激动。在海日的世界里,盛灿阳是了不得的,他的二胡是很棒的,当他和二胡同时出现,就是海日心中的绝佳天神,谁也无法替代。

盛灿阳随便拉了两下,听不出是什么曲调,黄毛也蹲在了海日的身边,挺期待的样子,乐着看着他。

海日以为他可能要拉这首歌,结果盛灿阳试了试音,手下的弦轻轻颤动,出了第一声颤抖的乐声,《枉凝眉》的曲调从他手下流淌出来。

海日:“……”

盛灿阳低头看着手下,睫毛遮住了眼神,神色很轻松,又有些认真,姿态却非常随意,肩膀偶尔随着乐曲耸动,在海日眼中,忽然好似泪要上涌。

二胡的曲调自带悲怆,蒙上阴郁昏暗的民国色调,尖锐的弦声来自于高频率的颤抖,仿佛人生的咏叹调。海日不爱马头琴,所有乐器中偏爱二胡,觉得民乐中二胡被严重低估了。

盛灿阳认真拉完了整首曲子,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将二胡放下了。

海日鼓掌,发自内心地说道:“真好。”

盛灿阳绅士地弯了下腰,黄毛说道:“你知道他最擅长的是什么吗?”

海日:“什么?”

黄毛:“二泉映月。”

“滚,”盛灿阳说,“离我远点。”

海日笑了起来,黄毛道:“经典咏流传嘛。”

“来一段?”黄毛问道。

盛灿阳冲他竖了个中指,用嘴型说了个“滚”字。

海日问道:“你喜欢这首歌吗?”

“不,”盛灿阳说,“以前我老师教我的,我拉这个比较好听。”

海日:“我喜欢这个。”

盛灿阳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海日还有些莫名其妙。

盛灿阳道:“来干点正事吧。”

“好的弟弟。”海日也站起来,拍了拍屁股,说道,“来呗,还有个事儿,下次要拉提前给我说,我录个音频。”

盛灿阳有些无语地看着他。

下午的时候,俩人就一直在对这个歌词,海日沉浸在盛灿阳的歌声中,非常的沉迷,然后被盛灿阳的两个响指叫回来,海日再跟着对两句。

一下午只对了这么一首歌,开场由盛灿阳来唱,海日的部分其实就是在盛灿阳的念唱之后,哼了两句,盛灿阳以对话的形式回答的疑问:“Is there all there is”

盛灿阳一边用响指打节拍,一边看着海日,海日有些紧张,跟着节拍唱出来,盛灿阳盯着他,怕他出现一直出现的问题,海日这次终于没卡壳,但自己还是觉得有些问题,盛灿阳松了口气说道:“很好。”

海日本来以为自己挺了解盛灿阳,但是今天又发现,盛灿阳一点都不年轻气盛,他很稳重很耐心,甚至说很温柔,不会给海日一点压力。简直就像是春风化雨一般的一个少年。

海日的状态不够绝望,盛灿阳一次又一次的替他示范,海日其实都有点急了,盛灿阳始终没什么反应,和第一次示范一样。

海日一抬眼,看见他认真地盯着自己,给自己打节拍,也看着他。

盛灿阳:“?”

“怎么了?”盛灿阳道,“为什么停下?”

海日:“没什么,继续吧。”

盛灿阳:“已经很好了,没必要继续了,就这样吧,接下来你看看剧本吧,晚上回去你可以自己代入一下。”

海日接过了剧本,只是薄薄的几张纸,盛灿阳探出长长的胳膊,够了两瓶水,拧开了一瓶递给海日,海日说道:“谢谢。”

黄毛早就不知道自己去哪儿玩了,海日润了润嗓子,看见盛灿阳仰头灌了半瓶水进去,喉结耸动,露出尖锐的下颌角。

海日低下头看了眼剧本,脑袋里还回想着刚才看到的冲击的一幕:喉结喉结喉结喉结下颌角下颌角下颌角半瓶水半瓶水半瓶水……

盛灿阳大喊一声:“嘿!”

海日:“啊?”

海日才反应过来,说道:“怎么了?”

盛灿阳:“都不翻页的?看不懂汉字?”

“?”

盛灿阳:“认识怎么看这么久?”

“你可能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海日说道,“汉授大学毕业生,好吗?”

盛灿阳无所谓的样子,从抽屉里摸了半天,摸出了两块橘子软糖,撕开了一块,递给了海日一块,海日拒绝了:“不要了。”

盛灿阳:“?”

海日:“这个不好吃,谢谢。”

盛灿阳一脸屁事真多的表情,把另一块撕开了然后也扔进了嘴里,说道:“不好意思,我是国外务工返乡人员,对我国民族风土人情了解不多。”

海日:你要这么说的话,我什么脾气都没有。

海日无语相对,只好低头看剧本,一开始还觉得有些无聊,是一个生活在四口之家的小女孩的故事,家里除了父母还有一个弟弟。前面有很长一段的剧情都是对话,姐姐和弟弟在餐桌上的对话。看上去漫长而无聊。

姐姐对弟弟说:“你愿意为了什么而死?”

海日重新返回去看了看这俩兄妹的年龄设定,女生只有十一岁,男孩六岁。海日感觉这对话实在是有点震撼。

弟弟:“我不知道,你呢?”

姐姐:“love,dream,everthing in the world,my dearing.”

姐姐唱:“我爱这世上灿烂的阳光,爱七星瓢虫的张开脆弱的翅膀,万古长夜中的一颗小小星辰,在世上也闪烁着独一无二的光芒,每个人生而平等,儿童与成人有着同样的尊严。我爱这世界爱每一个人,我深切爱着这样的一切。”

海日抬头看了眼盛灿阳,继续往下读,第一页的末尾处,忽然间家中燃起了一把大火,弟弟和母亲葬身于火海之中,父亲绝望地望着烧得正旺的房子,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女儿。

盛灿阳看着他始终在看这串歌词,把水放下了,给他清场了两句:“我爱这世上灿烂的阳光,爱七星瓢虫的张开脆弱的翅膀,万古长夜中的一颗小小星辰……”

海日问:“你自己写的吗?”

“歌词是我,”盛灿阳说,“随便写的,这不重要。”

海日:“挺喜欢的。”

盛灿阳有些无语,说道:“你什么都觉得喜欢。”

“那真话还不让人说了?”海日站起来,说道,“请我吃顿饭吗?弟弟,今天累了。”

盛灿阳开始低头给黄毛发短信,问他:“想吃什么?”

海日伸了伸懒腰,宣布道:“火锅!”

盛灿阳没有任何意见,站了起来,海日问道:“什么时候要演啊?”

“后天,”盛灿阳问,“后天你有事儿吗?”

海日:“什么时候都没事,不过我要赚钱的弟弟,不是谁都有直升飞机的。”

盛灿阳一挑眉:“再借你点儿?”

“太抠了,”海日不可理喻地道,“太抠了吧?你这么有钱,还要借我?”

盛灿阳一伸手指:“亲兄弟明算账,这样不伤感情。”

海日:“你自己留着吧,新时代独立男性,靠自己。”

盛灿阳哈哈大笑起来。

海日本来也是开玩笑,没有真的觉得盛灿阳有什么问题,如果盛灿阳真的给他钱,他反而会不自在,盛灿阳还是很有分寸的,比较尊重海日。

海日说道:“那你请我吃顿贵的吧。”

“多贵?”盛灿阳说,“你一会儿走出门,让黄毛开车,你就顺着马路挨个看,挑中哪个咱们就去吃哪个。”

海日马上掏出手机,给刘洁发微信,对他说道:“你稍微等会儿。”

海日打字:“哪家饭店最贵?”

刘洁那边回的很迅速:“吃什么?日本寿司?”

“火锅。”海日。

刘洁:“……”

刘洁:“火锅就老实去吃海底捞不行吗?”

海日有些遗憾,奈何今天就是想吃火锅了,只能感慨自己今天没有狠敲盛灿阳的机会了,他正要回复刘洁,突然收到了一条新消息,看见有人要加自己好友,这都是今天第二个了,海日点开一看,ID叫“追寻阳光追求快乐”。

海日点开头像看见一张肌肉裸/男的上半身,顿时感觉眼睛一辣,大概明白是谁了。

海日果断点了拒绝,应该是那个员工。

盛灿阳说道:“干什么呢?”

“社交,”海日收了手机,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借力跳了一下,说道,“吃好饭去!”

盛灿阳压根没抵触海日的接触,去找车钥匙,发现没有,应该是黄毛开车走了,俩人刚走出去,黄毛就走进来了,海日问道:“干什么去了?”

“抽烟,”黄毛说道,“搞对象。”

海日诧异道:“你有女朋友?”

“异地恋,”盛灿阳随口道,“做任务的时候认识的,神奇吧?一切皆有可能。”

海日:“是啊,神奇。”

黄毛骂道:“妈的,滚吧你俩!”

黄毛开车,三个人一路在马路上开到四十迈,挨家店铺看,海日一会儿觉得这一家看着不够贵,一会儿又嫌弃人多要排队,溜了满条街,海日也没找个合适的,黄毛要吐了,说道:“就吃海底捞不行吗?阳哥,你不管管吗?”

盛灿阳坐在后车座,胳膊搭在车窗上,专心玩手机,闻言头也不抬地道:“管什么?”

海日说道:“哎,刚那个是卖什么的?烧麦?很久没吃过了啊。”

“停车,”盛灿阳对黄毛说,“下去买。”

黄毛:“?”

盛灿阳翘着二郎腿滑屏幕,似乎在刷微博,百无聊赖,对黄毛说道:“飞机借给谁了?要不还是拿回来?带他去别的区看一看?”

海日这才听出来他在说反话,海日乐了道:“那可以啊,我还没坐过呢。”

黄毛懵了:“真的假的啊?大哥们,现在都要七点了。”

盛灿阳认真道:“海哥说了什么没听见?”

黄毛愣了愣,问了:“那这个烧麦还买不买?”

“买啊,”盛灿阳说,“海哥说了,想吃,没听见?”

黄毛看了眼海日,又看了眼盛灿阳,茫然,茫然,然后呆呆地真的打开车门,要下去,看也没人要拦自己的意思,回头看了眼,出了车门走了。

盛灿阳还在玩手机,海日问道:“这里什么都有啊,海底捞,黄焖鸡,张亮麻辣烫,这么全啊。和外面一模一样。”

盛灿阳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你不是都嫌便宜吗?”

“是啊,”海日看来看去,说道,“你推荐点什么?”

盛灿阳:“着什么急,不是要做直升飞机吗?”

“真做啊,”海日说,“太骄奢淫逸了不好。”

盛灿阳抬起头来,真诚说道:“海哥,当然是你开心就好啊。”

海日:“……差不多得了。”

盛灿阳乐了一下,说道:“别闹了,去吃火锅吧。”

海日真的有点遗憾,只好点了点头。

黄毛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拿着一包烧麦袋,大声说道:“送过来!马上要用!马上送过来!”

对面说了点什么,黄毛道:“着急,着急干什么?吃饭去!对,我就要用飞机去吃饭,你管我?”

黄毛用肩膀和脑袋夹着手机,打开车门,一边说着话一边坐上来。

“给你十分钟,马上给我送过来。”

黄毛把电话挂了,回头冲盛灿阳笑道:“一会儿就送来了。”

“不用了,”盛灿阳低着头看手机,“去海底捞吧。”

黄毛:“?”

黄毛看了眼盛灿阳,又看了眼海日,愣了:“玩呢?”

“海底捞不好吗?”海日也掏出手机玩手机,“别那么挑剔。”

黄毛:“……”

黄毛足足沉默了半分钟,又打开手机拨了个号码,平静地说道:“闭上嘴,什么也别问,不用送了。”

海日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盛灿阳也乐了一声,黄毛骂道:“操,我他妈说了,别问,我不想吃了可以吗?”

海日大声笑了起来,黄毛怒道:“挂了!”

黄毛对他俩说:“你俩就耍我吧,还他妈笑!给你的烧麦,吃吧。”

海日接过来,拿出来了一个,发现里头居然是糯米馅的,瞬间无语,把袋子原样还给了黄毛,兴趣寥寥:“你吃吧。”

黄毛:“?”

“别搞我心态了,”黄毛警告道,“你给我吃。”

海日:“我们内蒙的烧麦是肉馅的,这是南方人的东西,吃不来。”

黄毛有些怀疑地拿出来了一个,扔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很好吃啊。”

盛灿阳从后头伸出个手来:“给我尝尝。”

黄毛递给他,盛灿阳捏着一个烧麦,咬了一口,没什么反应,仍然在玩手机。

黄毛和海日眼巴巴瞅着,等着他评价。

盛灿阳看了半天的手机,一抬眼看见这俩人傻子似的盯着自己,道:“哦,还成吧。开车。”

黄毛转过头去发动车,无奈地说道:“你俩就玩我吧。”

海日却有些喜欢这个男孩,笑道:“怎么会呢?”

海日从小活得比较精致,家庭富裕,姐姐和他妈都挺喜欢他,所以不缺吃穿,口味就有点挑,不是什么都吃,海鲜觉得腥,牛羊肉觉得骚,烧麦也只吃猪肉馅的,对甜口的菜非常不喜欢,吃火锅的时候,打开了菜单,礼貌地问了下另外两个人:“各点各的?”

盛灿阳翘着二郎腿,随手把另一份菜单递给黄毛:“你们随便吧,我都行。”

黄毛就问道:“毛肚要吧?”

“可以。”盛灿阳可有可无。

海日:“你们要吧,我不吃内脏。”

黄毛只好写了一个“1”,又问:“鸭肠?”

盛灿阳:“可以。”

海日:“鸭肠不是内脏?”

“那你猪脑也不吃呗?”黄毛不耐烦地问道。

海日震惊道:“你们还吃脑子?!”

“我不吃,”盛灿阳指了指黄毛,“他吃。”

黄毛:“精品牛羊肉,总吃了吧?”

海日:“不好意思,我吃猪肉吧。都说了自己点自己的,为什么老是问我啊?”

黄毛:“你他妈吃个屁火锅!”

海日愣了一下,试探着问盛灿阳:“这,不会还是个四川人吧?”

“不是。”盛灿阳刚才似乎一直在聊天,现在终于把手机扣了下去,然后打开一次性的碗筷,拿起水壶,把瓷碗烫了烫。

海日松了口气,就听盛灿阳说:“重庆的。”

海日把筷子拍在桌上,说道:“那我告诉你,我是个内蒙人,打架我不怕你,老子今天就要吃鸳鸯锅,你有什么意见?”

黄毛站起来就要走:“我走了。”

盛灿阳拉了一下,说道:“冷静冷静。”

“我受不了这个,”黄毛道,“你知道的,我受不了这个,哥。”

盛灿阳笑疯了,说道:“忍一忍,看在我的面子上。”

黄毛勉强坐了回来,把菜单甩在桌上,对服务员喊道:“服务员!点单,点他妈的!”

海日说道:“先来两瓶白的。”

盛灿阳和黄毛:“……”

海日:“草原白,有没有?”

服务员懵逼:“那是啥?”

海日退而求其次:“你们有什么白的?”

“江小白?”服务员犹豫道。

海日:“来五个,摆桌上。”

盛灿阳捂着额头,已经不想管了,海日把自己画好的菜单递给服务员,然后说道:“蔬菜拼盘里不要放红薯和小油菜,麻烦了。”

黄毛道:“那你到底来火锅吃什么?”

海日莫名其妙,说道:“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涮在自己的锅里,味儿大。”

黄毛说道:“我下次再和你一起来吃你是我爹。”

“别别,”海日说道,“我当哥挺好的,没有什么过界的想法。”

盛灿阳已经笑得崩溃了,笑得抬起膝盖来,服务员也笑道:“好吧,就这些。”

海日说道:“88。”

说话间,他注意到盛灿阳的手机不断地有短信发过来,一条接着一条,让人以为是视频通话,可是又断掉了几声,是真的有人在不断地给他发信息。

盛灿阳就当做没有看见,还在听海日和黄毛在闲扯。黄毛也好像早就习惯了,仿佛是没有看见的样子。

海日感觉这哥俩可能还有一些故事,是放在背后的,海日心中有些不安,就算知道盛灿阳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也有打理自己生活的能力,但是盛灿阳在现实生活中被绊倒过,在海日心中,盛灿阳的人生取向和交友能力都是要打一个问号的,他名为帮盛灿阳,实则想知道他现在都在和什么人在一起做什么。

海日很怕盛灿阳再一次让自己陷入人生的绝境,尽管他们都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一步,都在现实生活中放弃了生命,但海日还是觉得,自己更担心盛灿阳。

海日隐约间感觉有些不安,却不知道这样的感情来自何方。

盛灿阳是谈恋爱了,还是在谈些别的事情?如果是这样的,在谈什么?

海日心中都是问号,但是只好忍耐着什么也不能说。

这顿饭一直吃到了晚上九点多,白酒一瓶也没开,三个人就光吃饭吃了这么久,还扯了些闲话。

黄毛是个挺幽默的重庆小伙儿,说话有股东北味儿,听说是因为他妈是东北人。

来到这儿的人唠嗑,都挺爱唠自己是怎么来的,海日就说自己是生病了,其实他的意思是自己有抑郁症,黄毛却一拍大腿,伸出手来跟他如老乡见老乡似的要握手,说道:“巧啊,我也是,你是什么病?我白血症。”

海日:“……”

海日一直觉得这孩子有些过于瘦了,瘦得像颗豆芽,却没想到是因为他生病了,其实根本没看出来。

盛灿阳给俩人的杯子都倒满了水,他早就吃饱了,在一旁嗑瓜子,听这俩人聊天,一般都不搭话,就是安静笑笑,然后给他们俩递一下东西,把菜下进锅里。

海日说道:“我是抑郁症啊。你才多大,得了这个病?”

“那就得了呗,刚高一,”黄毛无所谓地挥了挥手,“抑郁症也是大病嘛,都一样,都过去啦,得就得了呗,有一句俗话是说,阎王要你三更死,你活不过五更,但是我就不一样了啊,我不活三更,也不活五更,唉,我这就死,你阎王说的也不算。”

海日犹豫了一下,说道:“兄弟,你这,也没说的算啊。”

黄毛一拍大腿:“操,就他妈你能杠。”

盛灿阳笑了起来,胳膊搭在椅背上,闲闲地看着他们俩,安安静静地样子。

海日扫了他一眼,心中就是一动。盛灿阳就像是误入人间的大帅比,太他吗帅了,帅得令人发指,在海底捞的魔鬼灯光下,居然也显得光芒四射的温柔。

黄毛注意到海日的视线,也看了眼盛灿阳,然后对海日说道:“你说他怎么长得这么人模人样的?长成这样还有什么烦恼啊?”

海日真诚道:“我也想知道。”

盛灿阳:“滚。”

黄毛:“说真的啊,我要是长这样,没钱治病我也不自杀,我去当主播没准能火呢,还能把病治了,那些小姑娘哐哐地给你刷钱。”

说到主播,那海日真是太有的话聊了,他道:“哎,有道理啊,你平时在哪儿看直播?”

黄毛眼睛一亮,盛灿阳把额头捂住了,绝望了。

半小时后,海日和黄毛快手互关,互相分享了一波主播,一见如故,感情日进千里,彻底打破了隔阂。

盛灿阳坐在一旁玩手机,浑身散发着格格不入的气息。

黄毛说:“哥,你知道拼夕夕吗?”

“知道啊,”海日说,“怎么着?”

黄毛:“咱们这儿也有!老便宜了,阳哥棒棒糖都是我在拼夕夕给他买的,嘿嘿。你也可以试试。”

海日开心道:“真的假的!?”

盛灿阳终于忍到了极点,站起来,说道:“收拾东西,回家。”

黄毛:“海哥,别介意,他就这样。”

海日:“理解理解。”

盛灿阳说:“大爷们,十点了,回去让你海哥看看剧本吧,各回各家了。”

海日只好跟着一起站起来,黄毛住在另一栋酒店里,把他们俩送到了楼下,海日心情轻松愉悦,感觉挺开心,盛灿阳关上车门,叮嘱黄毛慢点,海日自己一个人抱着五瓶打包回来的江小白,推开酒店门,刚走进去,听见有人叫了他一声:“回来啦?”

海日:“?”

前台员工马上从工位上走下来,说道:“这么巧啊?这么晚干什么去了?”

海日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啊……”

盛灿阳这时候走进来,看见俩人,还以为员工找海日有事,莫名道:“出什么事了?”

“没有,只是聊聊,”员工笑道,“你先上去吧。”

盛灿阳:“?”

盛灿阳一挑眉,问道:“聊什么?”

员工看了眼海日,一脸你懂我的样子,海日:“?”

海日:“聊啥啊?”

员工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你们去吃饭了?”

盛灿阳往后一依,靠在了石柱上,也不走了,看这俩人聊,完全无视员工催促的视线。

员工见他不走,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加你好友,你怎么没加?”

海日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是你啊。”

“我以为是卖减肥药蛋白粉的,”海日不好意思地道,“就没加。”

员工拉了一下海日的胳膊,笑道:“怎么说话呢?”

海日把手挣开,也笑着道:“加我什么事?”

员工:“……”

“没别的事就这样吧,刚吃完饭,喝多了,有点醉,”海日礼貌地道,“下次一定。”

盛灿阳也站起来,拉了海日一下,对员工道:“下次一定。”

员工:“……”

海日被盛灿阳拉走,回头冲员工挥了挥手。盛灿阳只拉了他不到两米,放开了手,按亮电梯,低头看了眼手机,海日注意到上头满屏幕的未读信息。

俩人谁也什么都不问。

电梯“叮铃”一声到了一楼,俩人都没有说什么,盛灿阳依旧是倚在电梯墙上,松松散散地看消息,四楼很快就到了,海日走出来,犹豫了一下,说道:“明天叫我?”

“嗯,”盛灿阳一抬眼,眯着眼睛,看着他,有些茫然的样子,问道,“你几点醒?”

海日:“几点都行。”

盛灿阳:“那我来叫你吧。”

海日心里还是挺开心的,看着大帅比的脸,感觉无比愉悦,说道:“明天见!”

盛灿阳笑了笑,似乎有些疲惫的样子,一闪而过,对他挥了挥手。

海日:“?”

海日愣了一下,犹豫了瞬间,开口叫住盛灿阳,说道:“你有什么事吗?”

盛灿阳有些奇怪,问道:“嗯?”

海日:“感觉你心里有事,如果需要我的话,你知道的,随时来找我。”

盛灿阳笑了笑,说道:“一切都好。”

海日:“……”

盛灿阳复又冲他挥了挥手,认真地说了声:“明天见。”

海日:“明天见。”

他心中始终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在以前曾经有过,就是他在北京看见了盛灿阳的最后一面,他隐约觉得这红毛小孩要离自己远去了。

而此时此刻,海日又升起了这样莫名的感觉,他又从盛灿阳的身上嗅到了未知而危险的气味。

这让海日心脏紧缩,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海日没有说什么,转身走了,就像是北京的那次一样。

回去之后,海日躺在床上想了片刻,翻身起来开了瓶酒,干喝了两口,正好剧本就在酒瓶下头,他趴在床上,扯过了剧本,看了两眼。

小女孩的妈妈在在做饭的时候,点起了一根烟,跟朋友在窗帘边打电话,说起自己的生活和近况,满口都是开心,笑着告诉朋友,自己已经在年轻时尝够了刺激和浪荡的滋味,现在很喜欢穿着宽大的睡袍,给一家人做早餐。大女儿已经在上学,小儿子还在家里,打算让小孩子晚上一年学,可以多快乐一年。

“此时已经临近黄昏,外头的残阳如血,零星的飘云反射着橙红的天空的颜色,整个大地铺上了暖色调的滤镜……

妈妈把电话挂了,烟头掐灭在窗台上,去看厨房里的汤,巨大通透的窗子敞开着,一阵风吹来,把烟头吹到了地上,烟头的微弱的火光碰到了地毯上的浮毛,一场最简单的物理反应,空气、火源、易燃物,加上一点点的和煦的微风,微弱的火苗舔舐着地毯,没有任何预兆,转眼间微弱的火苗茁壮成长起来。”

海日读着这段的形容,感觉挺有意思的,不知道是出自谁手。

女孩的妈妈和弟弟死在了大火中,爸爸抱着小女孩,绝望地看着自己的家庭和自己的后半生被火光吞食,在巨大的火焰下,一切都变得漆黑。

父亲自己养育着一个女孩,女孩在精神和物质同样狭窄的空间中,开始改变了人生态度,绝望中唱道:“我是一只没有翅膀的小鸟,天堂的门不向我敞开,我这只小鸟每到夜里啼叫,没人来擦掉我眼角的泪花——”

海日想象着盛灿阳唱着这样的歌词,心中已经有了画面,他相信盛灿阳一定很诠释得很完美,盛灿阳擅长这样的绝望的角色,他身上有同样的气质。

而在这样绝望的心情下,小女孩忍受着别人的同情的目光活着,有时候一个从痛苦走出来的人,最痛苦的是要忍受别人对自己的痛苦的擅自揣摩。

父亲两年后再娶,女孩也遇到了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比他大了十岁,是个二十五岁的青年,女孩慢慢地也找到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当做了人生的信仰,她喜欢唱歌,想当一个歌手。

男人被她深深地吸引,每天沉迷在她的歌声中,女孩在酒吧的舞台上唱了《Is that all there Is》,穿着风情的红色长裙,高高的开叉,露出一条雪白的大腿,摇曳着唱着火光里的故事。

在歌词中,她注定要失去自己的爱人,歌词中说,她以为失去了他,她以为自己会死,可是她没有。事实上也是如此,在故事中,男人也确实离开了她,因为一些非常离奇的小事,男人甩开了她,并且很快爱上了其他的女人。

女孩没有继续念高中,离开了学校,失去了母亲,弟弟,她的父亲又再娶,爱人离去,她又是一个偏执自我的女孩,没人能理解她的痛苦,她选择做一个歌女,在酒吧昏暗的夜里唱歌,从此人生中只有一个又一个伴着黄色灯丝的夜晚,也没有白天。

真正的人生就是这样,充满着意料之内的痛苦,有些事情就是你能预料到会发生,也预料到自己会很痛苦,但真正发生了之后,什么也没有减轻。

海日看着剧本,慢慢地留下了两滴眼泪,觉得看得太累了,只有几页的东西,却让人心情很沉重,他拿出手机来刷了会儿快手,又过了一关消消乐,时间已经爬到了十二点过后,海日这才继续看下去。

女孩变成了女人,有了一些钱,离自己的梦想很远,仍旧做不成橱窗里的歌手,在夜里爬行。

她把自己的房间称作巢穴,在三十平米的房间里,感觉自己的一切都无处安放。

女人在酒吧里唱:“Is there all there is?”

她看见曾经爱过的男人在卡座里听着她的歌,怀里依偎着一位耀眼的女士,而自己却已经像是干枯的玫瑰。

女人意识到自己多年前就该死在火里。不该有爱情,更不该有梦想。

女人高亢的唱道:“我没有一天恐惧死亡!”

“我没有一天在恐惧死亡,”女人张开双臂,唱道,“就让水倒流,让血液流淌,让我死亡,生命像是人染上的一场大病,我与病共存,时时刻刻忍受着疼痛,终不能克服。”

海日:“……”

女人意识到,一切都那么难得到,却轻易地就会失去,她忽然升起了杀心,回去后点起了一把火把,戴上了一片黑色的眼罩,穿着红色的睡裙,从街头走到巷尾,走过之处点燃火光,整个城市中火光四起。

女人回到舞台上,天色已经渐明,透过酒吧的窗子,她看到了许久没有看过的阳光,女人跪在了舞台上,泪流满面地笑了起来,唱道:“长眠啊——梦想啊——爱情啊——你可知道生命为何物?先生,先生,没有尝过痛苦,请不要妄议生命,幸运的家伙,冷眼旁观吧!尽管来嘲笑我——”

女人用火点燃了舞台,自己站在了熊熊的大火之中,火苗的舌头舔舐着她的全身皮肤,她笔直地站在立麦前,用沉稳又平静的语气,念道:“I remember when I was a very little girl,our house caught on fire.I\'ll never forget the lookon my father\'s face as he gathered me up in his armsand raced through the burning building out onto the pavement.”

And when it was all over I said to myself,Is that all there is to a fire?”

“Is that all there is?”

女人问道:“Is that all there is?”

全剧的最后一句台词,就是女人最后的这句话,“Is that all there is.”

这就是全部了吗?

海日感觉一切都无从回答,看完之后只觉得怅然若失,剧本不长,演起来似乎一两个小时就能结束,海日却觉得看起来很累,故事没有那么多狗血的情节,平铺直叙、简单地、直白地讲述了生活和命运是如何摧毁掉一个人的灵魂,打断了她的骨头,让她爬不起来的。令人胆寒的故事。

海日开始想知道这是谁写的了,不过估计着黄毛和盛灿阳也不会告诉他,这剧本实在是不像是他们俩自己写的,那是哪来的呢?海日又想到了盛灿阳那些没完没了的信息。

第二天海日被敲门声吵醒,他昨天晚上一直到两点多才看完剧本,之后一直脑袋里纷纷扰扰地,很乱,有些轻微失眠,一觉睡醒,盛灿阳已经来找了。

海日看了眼时间,是上午十点钟,他睡得有些浮肿,顶着鸟窝头去开门,打开了门也不看门外是谁,直接进卫生间去洗漱。

盛灿阳跟着走进来,坐在沙发上,四下看了看,这还是他第一次来海日房间,很礼貌地什么也没动。

海日一边刷牙一边问:“次饭了吗?”

“妹次,”盛灿阳模仿他的口齿不清,“你要请客吗?”

海日:“妹钱。”

盛灿阳站起来,看见海日床头放着一瓶打开了的白酒,下头放着剧本,上头用红笔做过批注,翻到了最后一页,显然已经看完了。

他没说什么,去看海日洗漱。

海日再走出卫生间的时候,仿佛和刚才换了个人,一身清爽,宣布道:“走吧!”

一直到了第二天演出,海日都在和盛灿阳过剧本,大部分时间其实就是听盛灿阳自己去过,一遍又一遍,盛灿阳很有些艺术天分,不太需要背台词,也不用刻意酝酿什么感情,基本上每次都是凭本能去带入角色,演什么像什么,在后台让海日一次又一次地起鸡皮疙瘩。

海日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他们干这个根本就不收费,全凭爱好,也就是说,没有门票也就意味着会有更多人会来看,海日更加腿软了,感觉整个人都挺紧绷的。

盛灿阳一直挺轻松,尽管说他台词也没背下来,一直到演出前一晚上还偶尔忘词,但是根本一点也不见紧张,游刃有余。

黄毛告诉海日:“到台上会想起来的,他现在懒得编,在舞台上,就算忘了他也能编得出来。”

海日自己却没这个本事,就几句话的台词,背到凌晨三点才战战兢兢地睡了。

第二天盯着熊猫眼和浮肿脸起来给盛灿阳开门,然后等走出卫生间,又变成清爽美少年。

盛灿阳看得啧啧称奇,问他是不是里头有还我漂漂拳。海日疲惫而紧张地说:“少说两句。”

海日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

盛灿阳穿了一身红色的裙子,似乎是定制的,和他的身材很符合,头上还戴了一头金发,上了妆,整张脸变成了那种明媚的美女的样子,极具欧美风情,海日简直惊呆了,看到盛灿阳的扮相的时候,简直要忘记了盛灿阳身高一米九,是个庞大的物种。

而此时,这位美女正穿着开叉裙子,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歪歪扭扭地坐在椅子上刷手机。

海日看了一眼,觉得这画面实在是一言难尽。

盛灿阳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说道:“化了妆了啊。”

“啊,”海日道,“大哥,商量件事。”

盛灿阳:“?”

海日:“开叉裙里头能不能别穿平角内裤?”

盛灿阳低头看了一眼,说道:“一会儿往上拉一拉。”

海日:“……”

黄毛从外头走进来,看见盛灿阳一脸悠闲,催促道:“好了,开场了!”

盛灿阳放下手机,把裙子往下拽了拽,大摇大摆地就走出去了,险些直接上台,黄毛一把把他拉住了,从他嘴里把棒棒糖拽出来,随手塞进自己嘴里,然后说道:“去吧,阳哥,加油,你是最棒的!”

盛灿阳理所当然道:“当然。”

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演幼年的火女的小女孩下场,回到了幕后,盛灿阳的声音没一会儿就穿了出来,他没有刻意地改变声音,一开始听上去似乎有些奇怪,但是自打他第一次开口,就让人感觉到了醇醉的吸引力,之后就会完全忘记盛灿阳的身高和他的嗓音,完全沉醉在他的表演中。

海日多少还是有些紧张。那个小女孩是盛灿阳今天中午接过来的,非常老练的样子,比海日沉稳多了,海日还在紧张地跑厕所的时候,小女孩老练地翻开盛灿阳的抽屉找零食吃,这剧场里的所有人似乎都不是第一次参演了,只有海日是个新手,吓得像个小鸡仔。

演小女孩父亲的演员还笑着打趣海日,结果发现他是真的有点紧张,忙安慰道:“就算是演砸了也没关系,顶多是被赶下台而已啊。”

海日:“……”

海日惊恐道:“还会赶下台?”

盛灿阳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把他带过来,对那个演员歉意道:“我找他有点事。”

然后转过头来对海日说:“不会的,别害怕。”

海日:“……”

“臣妾做不到啊!”海日崩溃道,“我好紧张。”

盛灿阳:“你长得这么帅,观众都会喜欢你的,放心吧,忘了台词就冲着我笑,我替你接,别慌,微笑,笑一个。”

不得不说,盛灿阳真的很能让海日平静下来,海日瞬间觉得好多了。

而此时此刻,盛灿阳上台了。

海日自己站在后台。

心中只有一个字。

跑!

太吓人了太吓人了太吓人了,海日刚才上厕所的时候悄悄地往外看了一眼,简直是人山人海红旗招展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这人烟稀少的地方居然能集齐这么多人,真是太离谱了!

海日感觉晕晕乎乎,一开始还在嘴里念念叨叨地背着台词,像是中邪了一样,结果等到黄毛走进来,对他说道:“你怎么还在这儿?!该你上场了!”

海日脑袋一蒙,忘光了。

忘光了……

光了……

了……

海日扒着门缝道:“不,我不去——我全都忘了!”

“忘了也得上去!”黄毛说道,“上去站着也得给我上去,没门,给我放手!”

海日:“不放……”

“放手!”黄毛一根一根地掰海日的手指头,掰开一根海日又放上去一根,黄毛道,“放手!”

海日:“不放!”

“躲开,”小女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海日和黄毛同时回过头去,就见小女孩手上举着盛灿阳的二胡,就要冲着海日扒着门的手砸来,海日吓得差点当即昏死,脑袋宕机,下意识地撒手,去接那二胡,黄毛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将他拎了出去,扔在了台上!

海日:“……”

此时时机正好,盛灿阳正在忍受学校中异样的眼神,过得十分辛苦,在痛苦中用音乐来麻痹自己。

海日是一个街头的浪荡混混,没有正经的工作,但是长相俊美,又对女人极为绅士优雅,他和盛灿阳在一家花店门口第一次见面,此时盛灿阳正因囊中窘迫,无法和自己的朋友一起买一束鲜花。

盛灿阳此时正站在花店门口,脸上是沉闷而自卑的,而当他一转头,看见海日走上来的时候,仿佛是阴霾的阳光中透进来了一束光。

海日被他的目光吸引,尽管知道这都是假的,却还是心中一动,他不自觉地走上台,对盛灿阳说道:“美丽的小姐,能送你一束玫瑰吗?”

盛灿阳淡淡地笑了起来,低下了头。

海日头昏脑涨,像个浪荡公子,高调地说道:“我要送给这位小姐一束玫瑰,给我一束最漂亮的。”

海日将带着露珠的玫瑰递给盛灿阳,所有女人都露出了羡慕的表情,海日绅士地说道:“鲜花赠美人。”

盛灿阳接过来,露出久违地微笑。

俩人有一小段地你追我赶的剧情,盛灿阳从花房跑了出去,海日赶紧追上,盛灿阳骑上自行车,海日便坐着出租车去追,俩人对唱了两句,盛灿阳又回到了家里,海日便等在了楼下,往窗子上看,盛灿阳将窗帘拉上,海日失落地离开了。

第二天盛灿阳去上学,海日却又出现在了门口,盛灿阳明明惊喜却非要佯装不悦,海日穿着一身白衬衫,黑色背带裤,长腿细腰,一身看上去绅士又活泼。

台下的观众们看得发出了善意地微笑。因为这两个主角实在是养眼又让人很投入。

海日拦住盛灿阳,说道:“可以请你吃晚餐吗?”

盛灿阳这次便没有马上拒绝,海日看见有戏,马上说道:“就在你的家附近,我保证只是吃顿晚餐,什么也不会做。”

接着就是盛灿阳的一段内心独白,因为喜欢海日,却不相信海日会是一个一心一意的男人,所以心中有些摇摆不定,可是又因为实在被这个男人的魅力所倾倒,不可避免地还是会投入到这个男人的怀抱之中。

盛灿阳唱这段的时候,海日就坐在舞台后方的餐桌布景上,听着盛灿阳的声音,他其实听盛灿阳唱过很多遍,没有一遍像现在这次这样好。

有的人就是适合在舞台上发光发亮,人越多,他们就越闪亮。

随后,餐桌上的灯亮起来了,盛灿阳坐到了海日的对面,海日对盛灿阳进行痴情地表白,他刚刚听过盛灿阳的歌声,心中的感情烧得正旺,而盛灿阳用深情又痛苦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海日忽然间仿佛是被什么附身,感觉好像台词就是脱口而出。

“你太完美了。”海日说道。

盛灿阳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愣怔,紧接着没有说话,而是看着他,等他接着说下去。

海日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不是台词,而是下意识地真的入戏了。

他有一瞬间的慌乱,喝了一口桌上的道具红酒,又酸又涩,他微微皱眉,终于想起来了台词,说道:“瑟维,我真的喜欢你,我不知道怎么样,你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盛灿阳说:“你要我给你什么机会呢?”

海日一时间忘记了台词,茫然地看着他。

盛灿阳没说什么,也只是和他对视。

一时间观众以为这是估计设置的沉默的独白,悄无声息。

海日死活也想不起台词了,可是心里却很平静,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按照自己的想法走,说道:“我希望你能让我走进你的世界。”

海日:“我希望你接受我的关心,让我为你心疼,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不要独自伤心,我是开在墙角的花,你是我很少能见到的阳光,你只需要偶尔来看一看我,我就能开得很好。”

盛灿阳:“……”

“我无话可说。”盛灿阳莞尔一笑,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先生技高一筹。”

海日却认真地说道:“爱你的心都是真心,没有计谋。”

盛灿阳微微眯着眼睛,看着海日,似乎真的有些意料之外了,他没说什么,似乎是因为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该接什么话好,海日把话说得太满了,不像是一个浪荡子能说出来的话,反而像是一个真正痴情的暗恋者,对自己苦恋的人的真心告白。

可如果是这样,那就没有后面,海日出轨的故事了。盛灿阳在这里没办法回答什么,只是把手交给了海日,由海日在上面印下了一吻。

海日抬起眼来说道:“谢谢你,美丽的小姐。”

盛灿阳道:“珍惜我吧,先生。”

海日在这一刻,心跳声音仿佛是打鼓一般,轰隆隆地巨响,这种感觉已经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随后的剧情,海日慢慢地退了下去,盛灿阳找到了自己的梦想,是做一个歌手,一辈子唱歌,用歌声来唱自己的人生,她开始在酒吧里唱歌,第一次唱《Is there all there is》的时候,盛灿阳就坐在吧台上。

按照剧情,海日其实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了新欢,爱上了其他女人,他本质就是一个浪荡公子,不可能在一个女人身上倾注太多的时间,而事实上,当海日坐在这里,他心里和眼里只有盛灿阳。

盛灿阳穿着一身酒红色的裙子,用微醺的嗓音,唱着英文念词。

海日那一瞬间,感觉到了自己血液都在升温,可能是因为剧情的烘托,也可能是因为盛灿阳精湛的演技和纯熟的唱功,海日感到自己在那一瞬间。

沦陷了。

他陷入了爱的法网。

海日背对着观众,摸着自己的胸口,感觉自己的脸色应该很红。他感觉到非常的慌张。

为自己有这样的感情慌张,也为了这感情来得太过于迅猛,没有给人任何心理准备而慌张。

海日已经很多年没有心动过了,很多年前在高中,和校草谈恋爱,也有过短暂的心动,可已经时隔太久,再回想起来都有些尴尬,觉得实在太青涩了,感情处理得很幼稚。自从大学之后,海日没有再喜欢过谁了,有好感的倒是有过,但是都止步于好感。

很多人都是第一眼看上去很合眼缘,很惊艳,而相处下去就觉得不够合适,可盛灿阳却是相反的,盛灿阳给人的第一眼印象无疑是有攻击性,攻击性非常强的帅,让人难以接近。但事实上,相处久了,他实在他过于完美了。

人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爱上谁,或者不爱谁,但是海日确实喜欢上了一个完美的,谁都该理所当然地喜欢的人。

海日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未来的人生应该非常操/蛋。

盛灿阳唱歌的时候,眼神放在台下,眷恋地望着海日,尽管海日知道这都是戏,可还是忍不住脸红,感到有些不自然,勉强克制着自己不要转移视线。

海日就以这样岌岌可危的心理状态,勉强演完了后面的剧本,磕磕绊绊,并不算多么优秀,得亏是记得盛灿阳说的话,无论如何不能背台词,说话要自然,语速不能过快,最后搂着新欢下台的时候,海日简直是如释重负,感觉口渴极了。

海日松开女演员,疲惫地坐在了盛灿阳的椅子上,拿起一瓶水,咕咚咕咚地干了下去,黄毛坐在桌上,拿起一个本子,对他说道:“有几个地方不太行,咱俩对一下。”

“我不干了。”海日宣布道,“爱找谁找谁去吧。”

黄毛:“别啊。”

他当即把本子收起来了,诚恳道:“其实演得挺好的,没啥毛病,我看就这样吧,我没什么好说的。”

海日:“不管怎么说,我不干了,干不了。”

黄毛:“你要多少。”

海日:“?”

黄毛比了个“2”,说道:“这个数,够不够。”

海日:“这是多少?”

黄毛:“两万一场。”

海日:“………………”

“下一次在什么时候。”海日喝了口水,镇定地问道。

黄毛:“下星期。”

海日:“等我回来,我去参加个任务的。”

“你报了?”黄毛有些诧异,“不休息一下吗?”

海日:“穷,没办法,还没报呢,打算明天走。”

黄毛:“好吧,那你可加油,别把自己整没了。”

海日心很累,躺在椅子上,敷衍道:“我尽量吧。”

过了会儿,海日听见了外头如雷般的掌声,黄毛走进来,叫后台的人上去谢幕,海日跟着起来,走到幕布前,就算是他是个渣男,但也是个男主角,大家都给他让了位置,海日只好从最后一排走上来,盛灿阳自然地搭住他的肩膀,喊了一句:“1、2、3.”

然后压着海日一起鞠了个躬。

盛灿阳的大腿贴着海日的腿,能感受到盛灿阳身上的热度,像个火源,海日感到的脸又有些红了,索性盛灿阳很快就松了手。海日松了口气。

谢了幕,感觉大家还是情绪挺高涨的,似乎也沉浸在了剧本中,果然文字还是没有画面更煽动人心,海日看剧本的时候就感受到的怅然若失,在剧场里更加加倍,观众的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没人愿意离开。海日跟着工作人员一起下台,黄毛在后台等着他们,跟大家挨个击掌,等到盛灿阳的时候,他拉过盛灿阳抱了一下,说道:“好样的兄弟。”

盛灿阳一把把假发扯下来,随手扔在桌上,道:“你也辛苦了。”

现在后台的人非常多,大家都和盛灿阳聊天,海日完全插不进去,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就坐在桌前把妆卸掉了,还在想自己的事情,过了会儿,刚才的小女孩走过来,对他说道;“大家一会儿要去吃饭,你去吗?”

海日看了她一眼,还记得她抡二胡的时候的英勇身姿,很有些敬畏,说道:“你多大?”

小女孩:“13。”

13岁就自杀吗?海日心里感慨了一句,然后说道:“我去啊,灿阳哥哥去吗?他去我就去。”

盛灿阳已经把裙子脱了,穿了个大T恤,下面一条短裤,显然是刚套进去的,说道:“我不去。”

海日:“……”

“那……”海日有些为难了。

盛灿阳说:“今晚上有点事,去不了,你们去吧,我结账。”

海日有心想说,那我也不去了,可是又没有之前那么坦然了,不太敢这样说,一时间尬住了。

盛灿阳却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叼了根糖在嘴里,说道:“我先走了。”

海日下意识地道:“去哪?”

问完了,才意识到不对劲,幸好盛灿阳也没在意,随口说道:“找个朋友聊聊剧场的事儿,明天找你。”

海日只好说道:“那好吧,再见。”

说实话他心中还有些遗憾,其实还希望能和盛灿阳多相处一些时间,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嘛,可惜盛灿阳走了。

海日当时没有觉得盛灿阳第二天还能真的来找自己,他头一天晚上聚会的时候被灌了点酒,还有些宿醉,头发炸得非常没有形象,正在手机上盘算着,报哪一个任务。

门铃忽然响起来,海日摇摇晃晃地起身去开门,看见盛灿阳站在门口,愣了。

盛灿阳用眼神示意他让开,然后走了进来,坐在沙发上,说道:“你要出任务?”

海日:“啊。”

他其实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盛灿阳把一张纸条放下,说道:“报今天下午四点的那个。”

海日:“为什么?”

盛灿阳:“我和你一起,我已经报了。”

海日当即啥也不问了,拿出手机来开始找那一趟任务,用一秒时间勾选,确定。

其实还没写完我想写的,但是实在是太长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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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火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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