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面弥漫着一种悲伤的气息，季令枫站在原地，觉得哀绝的情绪正一点一点漫过他的心上，使得他挪动了脚步，想上前去抱一抱这个叫做阿枝的女人。

然而季令枫伸出去的手落了空，落在阿枝的身侧，不知所措地垂下来。

阿枝利索地将脸上的血液抹掉，嘎嘣一声把脖子扭好，站起来招呼道：

“走，我的员工的屁股还正被卡在洞里呢。”

季令枫听了这话，又是震惊地站了好一阵子。

之前在宋家做事的时候，他听过那些雇佣女工的故事，那些女工哭诉说老板非常不仁慈，丝毫不关心她们的死活。

像这样能惦记员工的屁股的安危的老板，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

十几分钟前。

地面上的骷髅滚了几下，在江白米的脚边静止不动了。他看看脚边这玩意儿，再看看对面那堵结结实实的墙，抿紧了嘴唇。

也不知为何，自从季令枫接近他以来，这个盒子的运气好像就一直没有好过，让江白米的同情心和愧疚心间歇性地发作。

他怎么可能撇下季令枫独活？

只是，江白米还没有确定一件事情，一件自从他进入这屋子里以后便在想的事。

现在，他下定了决心，手伸进袋子里摸了摸，先是摸到了自己的口红，接着又摸到了一对红烛。

当江白米点燃起那对红烛，以口红在他的脸上随意涂抹了几下以后，这个屋子里，便彻底失去了江白米的身影和气息。现在，能看见他的只有鬼魂。

“还好，在这里还能用......”

江白米这样嘀咕着，同时转身朝书房那边走去，他打算先去前台那里，找找账本、攻略一类的东西。

等见到了小徐，他这才想起来之前对讲机里讲过要捉迷藏的事情。望着小徐发青的脸，一时间他不知道是自己比较倒霉一点，还是小徐更倒霉一点。

时间很快给出了答案，倒霉的是小徐。

小徐老板被人吭哧吭哧地往回推，情急之下触发出鬼的本能，对着江白米的胸口就是一抓。

痛，强烈的痛感一下子就扑向了小徐。他惊愕地发现，在对面这个人的身上，竟然有着极强的怨气。

“都说了请你让一下了。”对面的人开了口，声音忽然变得低沉。

接着还没等小徐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推出洞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穿着黑色碎花裙的英勇的“女人”拉开了密室的铁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门外又是一条漆黑的走廊，不过江白米望了望，看到不远处就是休息等待区。

他大步地朝那里走过去，只见屋子里的灯是暗的，桌上凌乱地放着册子了，桌游玩具，就好像刚才还有人在玩，但是他们突然都离开了，来不及整理一般。

左边，墙角那里搁着储物柜，里面放着客人们的手机一类的东西，而在江白米的身后，柜台那儿的电子屏上正显示着并不真实的时间：00：00。

除了这些以外，最为显眼的，大概就是在柜台上趴着的人。

江白米走过去拍了一下那人，见对方没有反应就把他揪起来，这一揪之下，江白米看清了他的脸。

小徐。

是被人割喉而死的，死相算是惨烈，在他手边，还搁着一个本子，上面用红色的笔写着两个字：

“救我！”

嘶啦，就在这时，江白米的背后传来了动静。

他回过头去，只见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正站在他的身后，而在那个女人的身边，站着的是季令枫，趴着的是正在揉屁股的小徐。

“你杀了小徐。”江白米说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有意思的是，还没等那个女人开口，季令枫抢先说道：“是他先欺负阿枝的，阿枝不喜欢被别人利用！”

江白米：“......”等等，为什么你都知道这个人的名字了，还有，你为什么要帮她说话？

看着季令枫这副急切的样子，再打量一下阿枝的模样，嗯，江白米心里有了数，恍然大悟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又摇摇头道：

“小季啊，不是我说你，像你这样的小白脸，过去的那些军/阀富商什么的能一枪崩十个。”

季令枫一时哑然。

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想崩我的脑袋？

好在阿枝及时地开了口，让这种话题中止：“所以我就杀了他，我想让他为我做工。”

江白米蹙着眉头，看她。

阿枝理直气壮：“那些游客本来就是冲着我能吓他们而来的，凭什么我出力，他赚钱呢？”

老实说，这是江白米遇见的头一位非常有想法的密室的厉鬼。他看着阿枝，有些不敢相信地说：

“那，你是不仅想杀了小徐，还想让他给你打工？”

“是。”

说罢，阿枝朝江白米粲然一笑：“你是我的首个客人，我想知道你对我们今天的服务满不满意。”

江白米没有想到，原来离开这个密室这么简单。

两分钟后，在被三只鬼盯着的情况下，江白米在储物柜里掏出一个手机，打了五星好评，在阿枝的强烈要求和季令枫威胁的眼神中，他打下了“么么哒，还会来的”这一句话。

这之后江白米总算是可以离开。

不过，等他出门之后便想起自己好像忘了什么，折返回来，眨巴着眼睛看着柜台后一脸茫然的小徐，还有阿枝。

“季令枫呢？我要带着他走的。”

“你说他吗？”阿枝扬起手里的员工证，“他刚才说了，要留下来给我打工。”

***

在回去的路上，江白米一边奋力地跟着老年健步团，一边磨着牙齿地想着季令枫说的话。

季令枫说，我原本就是想伺候姨太太。

柜台后面，季令枫站在那儿，不谙世事地说：“曾经我只想着伺候活着的姨太太，现如今我忽然发现，其实给死了的姨太太打工，也很好。”

他不识人间险恶地说：

“江白米，我想体验打工人的快乐。”

那一刻江白米想用尽自己身上所有的符咒，让这个胭脂盒子好好地清醒一下，但最终他还是住手了。

原本季令枫的要求就是伺候姨太太，如今，也算是遂了这位救命恩人的心愿吧。

只是季令枫，即使她现在已然变得和恶鬼一般，做着不可饶恕之事，你也要一昧地袒护她吗？

江白米回想起季令枫临别的眼神，总觉得对方似乎还有话要说，但是，离别匆忙，他没有去问。

***

后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江白米走得太用力，不知不觉间，他竟然走到了队伍的前面。领头的奶奶钦佩地看着他，将手里的红旗递到他手上，沉甸甸的。

江白米：“......”感谢组织对我的栽培和信任。

前面，路上的雾气越来越重。

回到家里时已是深夜，当推开了家门，坐到沙发上时，江白米有一种虚幻感。

他好像是在很正常的世界里，今天发生的一切只是去密室玩了一场简单的游戏。

但是等他明早醒来以后，又会发生什么？

后半夜，外面响起了暴雨的声音。江白米在家里踱步，最终抵不过困意，眼皮沉沉地合上，靠着沙发睡着了。

*****

江白米是被吵醒的，醒来时竟然是在床上。

先是闹钟，接着是客厅里的吵闹声。

当他直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五月十四日的时候，客厅里传来很熟悉的声音：

“你没有昨天漂亮。江白米，早知道你不是昨天那个样子，我才不救你！”

又是五月十四日。

合着是真的被困在了这一天，不断做着这一天曾做过的事情。江白米愣了一会儿，想起师父说过，那个妖物曾经快要修炼成仙。

也就只有这样的妖物才能干得出来这种事吧，它甚至已经能随意创造出它想要的世界。或者，这只是一个梦境而已，现实中的江白米，正躺在医院洁白的病床上。

另外，季令枫……江白米似乎想起了什么，心里一动。

扑通，他从床上滚了下来，顾不得疼，连滚带爬地奔向客厅，用自己坚强的身躯撞开了门。

屋内的胭脂盒被他吓得一愣，没了声音，桌边那道灰色的身影不动了。

而江白米，他连气都顾不得喘，开门见山地，试探地对季令枫说出一个名字：

“阿枝？”

季令枫很懵懂很茫然：“阿枝？阿枝是谁？”

这下，江白米明白了。他慢慢地站直了身体，忽然不那么着急了。

季令枫觉得很奇怪，刚才这个人还那么着急的样子，现在他却很悠闲，慢悠悠地去洗了脸，冲了一杯牛奶喝。

季令枫继续茫然地站着。

后来，江白米走近他，很诚恳地问他道：

“你是想去伺候姨太太，是吗？”

“嗯。”季令枫的回答一如既往。

于是江白米笑起来，背在身后的手摩梭着一张新的被发来的照片，他说：

“走吧，今天我带你去见一位姨太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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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小楼孤影（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