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级上学期结束了,期末考试考得好的会有本子和奖状拿,放假那天,陈遇和李又年走着回家,他俩比着奖状的张数,最后陈遇无奈的说,“下次一定超过你。”
余热仿佛还在空气中漫延,突如其来的冷空气已覆盖了云庄所在的地区。学校的学生少了很多,李又年的同桌不见了,谁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陈遇告诉他,尹永诺应该是辍学了。
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空飘落,年味越来越浓了,清晨起来,李又年出了房门看到他妈妈正在清扫门前的积雪,那雪厚厚的,像一层柔软的毛绒地毯,洁白而纯净,让人不忍踏足。
李又年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站在妈妈清扫出来的小道上,抬头深吸一口清晨的空气,是雪的凝凉,沁人,是冬雪的独有印象。
李又年的妈妈见他出来了,便把扫帚靠在墙边,过去握住他的手试了试温度,呼出一口热气,“手这么凉,你穿我给你套的棉袄了么。”
李又年露出洁白的牙齿,“穿了。”说着噔噔的往外走。
“干啥去?”
“去找陈遇。”李又年头也不回地回答。
“等等,你回屋再戴一个手套去。”
经过一番繁琐的穿戴,李又年终于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像个滚动的棉花糖一样,一摇一摆地去找陈遇了。
当——当——李又年轻轻敲响了铁门,随后喊了一声“陈遇”,声音中带着一丝期待,他站在门外,跺了跺发麻的脚,试图驱散冬日的寒意,眼睛紧紧地盯着门,等待着回应。
院子里传来一阵门响,紧接着是逐渐接近的脚步声。门缓缓打开,一个红发的女人出现在门口,她双臂环抱着自己,显然是被早晨的寒气冻得有些瑟缩。
“找谁?”女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她的红唇在苍白的脸色映衬下格外显眼。李又年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的嘴唇上,然后礼貌地移开视线,回答道:“阿姨,我找陈遇。”
“哦,他还睡着呢,你进屋来。”女人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啊……”李又年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来得太早了,他站在门口,显得有些犹豫。
女人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她冷得吸了一口气,语气依旧友好,“没事儿,进来吧,都是同学。”
李又年点了点头,迈步走进门内。院子里的积雪被扫到了一边,露出了一条通往屋内的小径。女人关上了门,挡住了外面的寒风,领着李又年向院内走去。
早知道就听妈妈的了,现在天还早,是不是不太礼貌……
李又年正胡思乱想着,突然,一声凶狠的狗叫打断了他,“汪汪!”一只大黑狗呲着牙对着李又年,两只前蹄子分得可大,随着吠叫在雪地上一擦一擦的,女主人瞟了一眼,朝黑狗的方向一跺脚,院子里便安静下来,黑狗讨好的摇着尾巴慢慢后退到窝里,女主人走在前面,黑狗再次转头看向李又年,不服气的样——牙还一露一露的。
李又年心跳未平,还在咚咚响,他有点缓不过来,李又年怕狗,倒是没被狗咬过,小时候还趁奶奶不注意抱她家的狗,但是以前在集市上看到一只疯狗拖着一个活人过去,从此给他留下了阴影。
“吱——”女人打开带塑料膜的铁门,李又年跟着走进去,扑面而来一股闷闷的香气。环顾四周,家具基本和自己家的差不多,客厅中央摆放着一个大大的桌子,上面有好多花花绿绿的白色长方形块,女人笑着说还没收拾,进屋去叫陈遇,让李又年先坐着等一会。
李又年看着女人离开,一屁股坐在沙发旁边的小板凳上,他感觉脚下异常,一看原来是一堆瓜子皮,哇,感觉这里昨天好像很热闹,李又年想起来昨天看见几个车停在了陈遇家门口。
他粗略的看着,发现冰箱上有一只猫咪形状的容器,里面装满了绿色的球,看了好久不知道是什么,他转头看向旁边,好奇地凑近了仔细打量桌上的方块,上面还印着黑色的字和图案,这是什么呢。
“那是麻将。”陈遇穿着睡衣倚着门框说。
李又年惊喜:“你醒啦!”
“嘘——”陈遇回头看了看,走到李又年跟前站定,自他脖子处细细看他穿的衣服,轻声说,“你穿了好多啊。”
“呃,嗯,外面很冷,下雪了。”李又年挠挠头站起来,李又年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你先坐着,我去换衣服,”
陈遇踏着一双蓝色的底很薄的拖鞋走了一步又回过来,“李又年,你吃饭了吗?”
“没有,我想着先来找你的。”李又年的眸子是像幼鹿一样水灵灵的,他这样看人的时候,总好像有点可怜样。
“哈哈,好吧,”陈遇看向四周,无奈的摆摆手,“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吃的。”
李又年点点头,“没事,我不饿。”
“嗯。”
等陈遇换好衣服,卧室内传来细微的鼾声时,李又年都要困得睡过去了。
“哎。”一阵风在脸上过去又过来,李又年猛的睁眼,这才发现自己在陈遇家的沙发上睡着了,陈遇站在旁边,捂着嘴笑,“刚才喊你呢,你都没反应,所以才往你脸上扇风的。”
李又年揉了揉眼睛,支撑起被棉袄衬得胖胖的手臂想要站起来,却没注意到脚下的瓜子皮,脚下一打滑,他猝不及防的往后倒去,身后就是茶几,李又年心中一惊,本能驱使猛的抓住陈遇的胳膊,陈遇也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被李又年这么一拉,自己的身子也失去了平衡。
紧急关头,陈遇只能拉着李又年往沙发上倒,脚下一旋,“噗——”沙发上发出棉与皮的闷响,两人重重地跌在沙发上,李又年切实感受到自己还活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一抬头感受到后脑勺上的温暖的手,他怔怔的看向陈遇。
陈遇用一只手撑着沙发,保持着距离,避免完全压在李又年身上。他的眉头拧紧,随即缓缓放松,看了一眼茶几,用严肃的口吻盯着李又年说,“你……吓死我了。”
李又年连忙轻声道歉,“对不起,我没站稳。”李又年心脏像兔子,蹦来蹦去的,刚才是到嗓子眼,现在是在胸口左撞右撞的。
陈遇摇摇头,“不怪你,你没事吧?”
“没事。”李又年的声音还有点颤抖。
陈遇起身呼出一口气,“我扫扫地,然后咱俩出去堆雪人。”
“好。”李又年乖乖坐好,看着陈遇拿起扫帚熟练的扫起地,他为了让位置,站到冰箱那边去了,这次,终于可以看看冰箱上的绿色玩意了,他抬头仔细观摩着,陈遇扫地经过,看了一眼道,“那是香熏。”
“好神奇。”李又年将眼睛靠近,陈遇则搬来一个板凳,踩上去拿下来给李又年,“你闻闻。”
李又年接过,在上面的孔隙处嗅了嗅,“哦,原来是这个味。”陈遇看着他闻完就把东西放回原处,自顾自说着,“这是我家里唯一香的东西了。”李又年想着,说,“你家做的饭不香么?”对面的人先是一愣,然后继续低眸扫地,“笨,不是这个啊。”
扫完地,陈遇轻手轻脚的打开门,两个人到了院子里,李又年很害怕那只黑狗,他躲在陈遇身后,陈遇安慰李又年,“别怕,有我在,大黑不叫的。”说也奇怪,名叫大黑的黑狗的确是不叫了,它比见女主人还要乖顺,尾巴都要摇出花来,李又年躲在后面笑出声来。
李又年的棉手套进了雪水,陈遇见了说,“你把手套脱下来吧,不然你的手要冻伤了。”说着他上前要脱,李又年扭身不让,他还没堆完雪人的头,陈遇叹口气,大哥哥一样的从口袋里拿出自己没戴的温暖干燥的手套,“来,你戴这个。”
李又年摇摇头,“不用,你家有纽扣吗?”
“戴这个。”
“别,我去找找有没有胡萝卜。”
“站住。”陈遇只比李又年大二十几天,他此时却像李又年的妈妈一样啰嗦了,李又年噘着嘴被迫戴上了手套,陈遇蹲下身来滚雪球,“我来,你先把手暖热乎再说。”
李又年不服气却也只能站在一边看了,他看着陈遇吭哧吭哧地把雪球从东边滚到西边,随着雪球越来越大,一颗雪人的头就完成了。李又年手心热乎乎的,他开心地笑着夸陈遇,“哇,你堆得真好!”
“嘿嘿。”陈遇大大方方的接受赞美,冬日的暖阳照在少年的侧脸上。李又年看见陈遇的脸上浮现出一片红晕。
陈遇偷看了李又年一眼,抿嘴笑着,悄悄团起一个小雪球,手臂后扬作势要扔。
李又年见状连忙双手抱头大叫,“我还没准备呢!”
陈遇失笑:“李又年,我没想扔你,把手拿开。”
“不行,你等着。”李又年一面谨慎的盯着陈遇的动向,一面腾出一只手侧身团雪球,“等我准备好了再开始。”
陈遇点点头,蹲下身继续做雪球,突然,一个身影站起来,一个雪球直直向自己砸来,陈遇怔愣了一下,眨着带雪的睫毛看向李又年,对方一脸坏笑,那只戴着自己的手套的手正在一下一下掂着雪球,“怎么样?”
陈遇哼笑了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臂回敬对方一个雪球,动作迅速而果断,如同离弦之箭,甚至预料了李又年会往右躲。“啊!好凉哇!”李又年双手扣着脖子里冰凉的雪,露在外面的门牙要变冰棍了。
雪花四溅中,陈遇的眼神闪烁着,他模仿着李又年的语气,嘴角微微上扬:“怎么样?”但声音里明显带着一丝玩味和得意。
李又年闭紧嘴巴,有些怨恨地看向陈遇,陈遇叉腰,“是不是男子汉?我刚才可没这样。”
李又年大喊大叫,“脖子后面都有雪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夸张的委屈,仿佛在责怪陈遇的袭击,可明明他自己才是一开始甩赖皮的人。
李又年眼睛瞪得溜圆,陈遇忍不住笑了。
“陈遇!你还笑!”
“好好,不笑了,我看看。”
陈遇走到李又年身边,伸手帮他轻轻拍去脖子后面的雪,动作温柔而细心。
李又年一抖,咬着牙回头看陈遇,抱怨道,“你下手太狠了……”
话音未落,陈遇已经把那双冰凉的手插进了李又年后颈处,仿佛要给他来个“雪上加霜”。
李又年立刻扭着身子叫道:“妈呀!冻死我了!”陈遇顽劣地笑着,细细地用手感受着李又年脖子传来的温度,李又年一扭身,灵活地摆脱了陈遇的触碰,迅速弯腰抓起一把雪,团成一个结实的雪球。
陈遇压根没想跑,他双手合十,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李大爷,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想得美!”李又年可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他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拉开陈遇的衣领,将雪球整个塞进去。
陈遇顿时感到一阵冰凉,他缩起脖子,双手紧紧捏着衣领,仿佛动画里的老佛爷似的尖着嗓子叫,“啊呀,要人命啦!”
李又年被他逗得咯咯笑,陈遇便恢复平常的样子,指着李又年染了雪水的手套问,“手冷不冷?”
李又年一摆头,调皮地回答:“扔你就不冷了。”
说着,他还故意做了个要扔雪球的动作,陈遇嗔笑:“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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