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请问是钱小浅女士吗？”迎面走来一位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性，是机器人，他微笑着接过钱小浅的行李，“请跟我来。”

钱小浅带着031跟过去，余光看到那个瘦高男人跟着另一位女招待走了。

钱小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个男人，是因为他是唯二要去999城的人？或者是自己那要人命的直觉？

无所谓。她能保证没有一个人可以改变她的计划。

收回视线，而后往031手上塞了一张卡片。031心领神会，收好自己的身份证明。

男侍者领着钱小浅和031到一艘小船上，没有任何驱动装置，船的运动和转向全靠男侍者高超的划船技术。

男侍者一边划船，一边对着默然无语的两人露出一口大白牙，“这是一百年前的航海方式，现在很少见，您今天算是体会到了。”他顿了顿，眼神放空，似乎在看着什么，又继续道，“现在是下午五点半，我们应该还有十小时零五分钟到达999城，您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钱小浅从来没用过这么原始的交通工具，一望无际的大海让人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慌，再加上不规则的波浪晃动……

钱小浅晕船了。

她蹙眉，忍着恶心四处看看，船狭小简陋，只有031的肩头看上去还算柔软。

钱小浅靠过去，头枕在031肩膀上，又拉过他一条胳膊环住自己。仿真系统自然启动，没一会，钱小浅被海风吹得有点僵硬的身体就暖和起来。

她舒服地叹了口气，低声道，“到了叫我。”

031：……

031一动不动，钱小浅给他摆成什么姿势，他现在就是什么姿势，生怕钱小浅躺的不舒服。

他回忆昨天在网上搜到的东西。

要想获得女性的好感，就要温柔，要绅士，要博学，要富有。

他除了最后一个，别的都能模拟出来，可惜的是实践经验不足，他没找到时机现学现卖。

就比如刚刚，他应该即使发现钱小浅眉眼中的疲惫，然后善解人意地脱下自己外套搭在她肩上，最后轻柔地揽过她，在她耳边用最磁性的声线轻轻地，“睡吧，到了叫你。”

但现在的状况明显反了过来。

他凭空生出一种想呼气的冲动，但是不行，身体会动。他闭上眼睛，启动红外线扫描仪，在脑海里端详这个真实的人类。

钱小浅自信自己的易容装置能够瞒过任何海关机器，但并不包括031。031是她按照原厂部件改装出来的，一切设备都是最好的。

031能清晰感受到钱小浅的热量，一个小小的人形，随着呼吸缓慢起伏着，心跳平稳，睡得很香。

这是人类，由骨骼支撑，由血肉覆盖的人类。

031一直“看”着钱小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钱小浅睡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直到那位机器人即将用爽朗的声音对乘客说，“您——”

031立刻打住侍者，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怕他智能不足，甚至在瞬间就对接了侍者的电波，控制他，暂停了他的发生功能。

“到了。”031小心扯了扯钱小浅的衣摆，轻柔得好像她是一个小宝宝，“可以起来啦。”

钱小浅这一觉睡得有点长，梦中又是光怪陆离的追杀和过去重演，她没睡好，脑袋突突地疼，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

她几乎以为自己把自己睡瞎了，直到看见031启动夜视模式后绿油油的眼睛，才从那漫长而疲惫的梦境中真正醒来。

钱小浅抓住031伸过来的手，借着他拉扯的力量踏上地面。

031结束控制，侍者一无所知。

下面的男侍者把行李递过去，“您已到达999城，用时十小时三十五分钟，如果您对我的工作感到满意，可以通过星云主系统对我进行评价，我是98230，祝您旅行愉快。”

钱小浅颔首，男侍者对她眨眨眼睛，又划着那只小破船返航了。

海关是二十四小时运行的，负责检查的机器人并没强制要求钱小浅交出她身上的电子器材，反而十分贴心地提示道，“999城靠山而建，如果您想给自己的装备充电，可以去找城里的玛莉特女士，她会带你去山顶的集中充电站。”

钱小浅道谢，又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只有山顶才能充电吗？为什么？”

机器人保持微笑，他已经许久没有被维修过了，精致的仿真皮肤因为常年的风力侵蚀而露出下面的钢板，钢板生锈，锈迹一直从他眼角蔓延到下巴，好像血泪。

黑洞洞的眼睛盯着钱小浅。

“抱歉，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请输入正确指令——比如，我该去哪里购买为神准备的礼物，或者，999城的传统习俗。”

钱小浅啧了一声，摸摸他的头，“你真丑，明天我给你换个干净的脸。”

钱小浅和031顺着路标往城中去，而海关机器人一直盯着他们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

“谢……谢。”

散在风中。

——

现在是凌晨，家家大门紧闭，钱小浅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可以让他们入住的旅店，办理好手续后，把所有东西随意一甩，钱小浅飞速洗澡，然后瞬间扎进小床上。

旅店只剩下一间房，钱小浅缓了缓，眼见着太阳越升越高，气压极低地拉下窗帘。

“直到明天早上六点，不要叫我。”

扔下最后一句话，钱小浅瞬间入梦。

031站在原地，给钱小浅掖了掖被子，轻手轻脚地打开门下楼。

她很累，而作为一个优秀的朋友，应该帮她解决一些亟需解决的问题。

031沐浴在阳光下，心情很好。

看样子，他们将会在这里长时间居住，相比起租房，旅馆的价格高昂，是一笔不必要的消费。

小浅她是一个闲不住又很有节奏的人，即使不当修理工，也会找其他工作。

看样子，小浅明天才会起床，所以吃饭不用着急，现在最主要的是找住宅和充电的地方。

听海关的机器人说……玛莉特？

听名字似乎是个很温柔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