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滚

目前外面的人离开的离开,死的死,现在还能平安无事的,肯定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难民堆里最忌讳反常之人,更何况外头这声音听起来格外平静,不像是刚刚跟那群老鼠缠斗过的样子。

而且,似乎从她说话开始,外面的老鼠声全都不见了踪影。

燕裴瞧见众人窃窃私语,他们又好奇又恐惧地望着敞开的门口。脸色十分苍白。

这里面不是谁都认识霍娴,他们就是依克苏当地的一些普通百姓,平时压根没时间也没机会跟霍娴打交道。所以不认识也正常。

燕裴唇瓣绷成一条直线,他垂下眼帘,眸色疏然。

几秒后,他默默抬脚走回了刚刚自己睡觉的角落里,原地坐下,拉起背后的帽子套在脑袋上,手收进口袋里,靠在墙边合上眼。

彻底躲在了密密麻麻的人群身后。跟一个透明人一样,可有可无。

现在应该没他什么事了,他困了。

四人组自然望见了燕裴趁人群交头接耳时回了原地睡觉。

几人对视一眼,更加确信了一个深信不疑的事实:

燕医生跟他们上校吵架了。

但现在他们管不了太多,一听到霍娴的声音就比任何时候都激动。毕竟他们留在这就是为了找她。

四人当即兴致勃勃地冲到门口。

外头风有些大,雪飘得四分五裂、分崩离析,碾碎了冰冷杂糅进他们的脸上,有些睁不开眼。

迷糊的视线跟随着他们眨眼的动作越来越清晰。

几人望见体育馆门口站了个人,黑衣长裤,也戴了个帽子,半边脸藏在帽檐下。

她听见他们的走路声,一只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拉开了戴在头上的帽子,露出那张从容冷峭的脸。

另一只手提了个满满当当的大麻袋,沉默地站在原地。肩头上方飘着两只机械鱼。

机械鱼一见到四人组,吓得赶紧跳到霍娴身后,抓住她的衣袖。它们还以为第一个见到的人会是燕裴呢。

整个周围只有风雪声,处于一片宁静的喧嚣中。已经没有了白鼠的身影。

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霍娴并不能彻底看清面前的人,但是透过精神力探知,她知道面前是谁。

“上校。”

四个人看清来人是霍娴后,八颗眼珠亮晶晶的,异口同声喊了一声,旋即心花怒放地朝霍娴跑过去,一把抱住她。

他们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怪想念的。

果然还是挨揍的日子更令人怀念。

霍娴微微锁眉,嫌弃道:“滚远点,很臭。”

孟逐沈共姚永慈林迁:……

重逢的场景第一句说这话合适吗?不过这才是他们上校的风格。

嘿嘿,虽然他们确实很久没洗澡了。

在霍娴的死亡命令下,几人身体瑟缩了一下,麻利地闪开了。

“上校,您这些日子去哪了啊?我们找都找不到您。”孟逐问道。

“而且您走得一声不吭,太突然了吧。”林迁说道。

姚永慈:“我们看到通缉令了,还担心您被抓呢。”

沈共跟霍娴的感情只有重逢前最深,现在他看着霍娴的脸就害怕,结巴道:“我…我想说…的,跟…大家一样。”

上校笑也没笑,吓死他了。

霍娴伸手抚了抚被弄皱的衣服,提着一袋鼓鼓囊囊的麻袋穿过他们进门。

“不是上校了,当然就回自己该回的地方了。”

霍娴向四人丢下了一句话。

该回的地方。

四人组站在原地琢磨了许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琢磨半天也琢磨不出什么来,于是赶紧扫了一圈体育馆四周,没见到一只活的老鼠。

他们收回目光,跟着霍娴一起进了体育馆。并顺带把门关紧。

馆内,霍娴站在一堆人对面,砰地一声,那袋麻袋被她丢到了地面。声响很大,吓得众人身体齐齐颤动了一下。

他们刚刚听到那四人喊她“上校”。

现在依克苏这边的驻扎军官全回首都了。那么还剩下的这个“上校”,不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实验体是谁?

与此同时,通缉令上的脸跟面前的人的脸完美地对上,所有人呼吸几乎刹那间停滞。心道还不如被老鼠咬死算了。

真的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灾。

霍娴跟外面那群吃人的恶魔有什么区别?没任何区别。

“…我…我们警告你,你…可不要乱来啊,我们人多,不…不怕你。”人群队伍最前的人忽而磕巴地恐吓霍娴,希望把她吓走。

“人多?你们加起来连我们四个都打不过。”林迁不屑道。

孟逐亮起手臂,十指交叉活动筋骨,手指头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来啊,姑奶奶正好许久没舒筋动骨了,今晚拿你们练练手。”

孟逐跟林迁脾气比较急,听到有人挑衅霍娴他们就忍不住想收拾回去。忍不了半点。

霍娴停在原地,倒没他俩这样气愤,也压根没关注刚刚那人说了什么。

她目光不动声色落到体育馆中央鼻青眼肿的男人身上。

他已经坐起身,正定定地回视着她。那双瞳孔如同两只深邃的鹰眼,看似平静,但牙齿在嘴里飞速打颤的动作令他的双颊微微抽动。

男人的脚底已经彻底发麻,动弹不得。

砰。

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冰冷的子弹瞬间穿透空气直击他的眉心,一个血淋淋的窟窿赫然跃入现场所有人眼中。

男人瞪圆双目,唇瓣微张,满眼难以置信地盯着霍娴的方向。下一秒,他轰地迎面砸进雪地中,溅起一片雪花。

众人目瞪口呆,呼吸错漏,谁都不敢再造次。他们终于明白霍娴为什么不回答他们了,她纯行动派。

耳边的枪声太响亮太突然,燕裴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拿下帽子朝枪声来源地凝过去。

霍娴正微微垂着头,侧对着他的方向,她没看他,而是耐心地用拇指擦拭着发烫的枪身。眉眼带笑。

她面前的地上,趴着一个人,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一具尸体。

那个人他很清楚是谁,毕竟刚刚他还差点死在那人手上。

但霍娴整个人十分气定神闲,仿佛刚刚杀了人的不是她。

燕裴默默望着面前的场景,瞳孔骤缩,十指不自觉攥紧衣服布料。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杀人。

直截了当,丝毫不给人悔改的余地。

霍娴似乎看到了他,她抬起头,但还是没朝他这边看,而是将枪镇静地收回腰间。

“我刚刚在外面听到这里面在吵什么,嗯。”霍娴轻锁着眉,抬手揉揉眉心,似乎在思考,又仿佛在品味那个词。

在众人被她惊得一愣一愣时,她忽而放下手,弯着唇将目光投向面前的所有人,一脸笑意:“怪物?我想起来了,刚刚你们在聊怪物这个话题。怎样?我也挺好奇这个话题的,大家不妨跟我分享一下,怪物在哪呢?”

她的话刚落下,整个体育馆便陷入一片离奇的寂静中,静到谁的呼吸最响最快,谁的最慢她都能准确将人揪出来。

听完霍娴的话,所有人脚底发木发胀,一寸寸蔓延到小腿,浑身都动弹不得。

怪物在哪?

现在这里最大的怪物不就是对面这个在问他们谁是怪物的人吗?

但他们敢说她才是怪物吗?谁命硬谁才敢。

可每个人都是肉做的,谁能硬到哪里去。

“…我…我乱说的,您…别,别当真啊。”为首的那个人说道。

霍娴微笑:“我怎么会当真呢?我又不是怪物,我只是好奇怪物在哪而已,瞧你怎么吓成这样。”

为首的人双腿发软,后悔刚刚主动跟霍娴搭话了,“…对,是…是我没用。”他的裤子不小心湿了,一股奇怪的味道飘进空气中。

旁边的人统统嫌弃地远离他。

四人组看到他这样,皆鄙夷地咦了声。两只鱼也狐假虎威地重重哼了一声。

听到鱼的声音,燕裴这才将目光从霍娴侧脸移到两只鱼身上,看着那两条穿着粉色和蓝色裙子的鱼,他眸光微转。

想问问它俩告诉他爸了没有,而且老爸应该安全登机了吧。

可它们在霍娴身边,他索性不问了。

燕裴重新戴上帽子,靠在了墙边,管她爱咋咋地。

杀急眼了的话把他一起杀了算了,反正他从来都不是她的对手。

就在众人干站着注视霍娴,不敢猜测她接下来会继续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时,霍娴却直接原地坐了下来。

她手支着下颔,问向面前的所有人,内容急转十八弯:“你们饿吗?”

四人组赶紧在她身边坐下,激动道:“饿,超级饿。”

小金鱼小银鱼:“不饿。”

霍娴静静瞥着面前的人群,淡淡道:“没问你们。”

四人组:……终究是错付了。

小金鱼小银鱼:……我们这么可爱为什么不问我们。

众人听见霍娴这话,迟疑:难不成是问我们?

“饿。”

“…挺饿的。”

“饿,很饿的……”

…………

…………

人群里渐渐发出此起彼伏的声音,回答着霍娴的问题。

他们怕不回,待会她又给他们一枪。

而且他们已经快两天没吃东西了,确实很饿。

等人回答完,霍娴低沉着嗓音,嗯了声。

她不爽地踢了脚一旁的超级大袋子,冷淡道:“这里面有生土豆生红薯,你们可以过来拿去烤着吃了。”

所有人一听这话,齐刷刷将视线落到那个大袋子上,吞了吞口水。

吃的东西,现在于他们所有人而言简直比真金白银还要值钱啊。

但是等了一会没人敢上前。

霍娴缓缓抬起眼眸,冷眼道:“不过来拿是打算要我兑着子弹一个一个喂你们嘴里吗?”

刷地一声,一群人你追我赶急忙朝霍娴的方向跑过去,掰开袋子从里面拿出土豆和红薯开始瓜分。

拿到手里了又各自迈着步子冲回原地,离霍娴远远的。

不多时,破旧的体育馆里冒出一堆堆燃烧的火堆,把寒冷一扫而尽。

空气四处飘散着烤土豆和红薯的清香,人们啧啧称赞。一时忘了要害怕霍娴一事。

四人组在霍娴面前架起了一个熊熊燃烧的火堆,几人正边烤边狼吞虎咽,如他们所言,跟几辈子没吃过饭一样。还聊天聊得找不着东西南北了。

霍娴面无表情地拿着树枝在烤两个圆滚滚的土豆和一个新鲜的红薯,一句话也不说。

空气里到处都是土豆和红薯炙烤后的清香,燕裴闭着眼动了动,肚子又咕咕叫了两声。

他使劲缩在角落里,恨不得嵌进墙壁里。一是很饿,饿得前胸贴后背,整个人坐立不安。

二是因为那人在这个体育馆里的某个地方坐着,他不想跟她呼吸同一片空气。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耳边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还越来越近。

燕裴浑身泛起寒毛,有了刚刚差点被捂死的经历,他几乎是出于防卫心理猛地睁开眼睛。

一株绿色的荷叶立在他面前,叶片闭拢。

燕裴:?

他冷下脸,侧过身去侧对着这株荷叶。结果荷叶又移到了他面前。

燕裴深呼一口气,陡然将戴在自己头上的帽子扯下。

他现在不想要看到任何跟荷叶有关的东西。

“滚。”燕裴红着眼,伸手朝荷叶乱挥了一拳,随后将脸埋进膝盖里。

嘭。

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的荷叶:……

它悄咪咪退下了。

听见耳边的簌簌声逐渐远离,燕裴吸了吸鼻子,从膝盖间抬起头,眼睫毛湿漉漉的。

结果看见面前又立了一株含苞的粉白色荷花。

燕裴:……

燕裴一见到它更生气了,哽咽道:“…你也滚。”

他这次不打它了,直接上脚想把它踢远点,但无数株荷叶却突然从四面八方朝他聚集过来,缠住他的双脚,令他挣脱不开。

燕裴越挣扎哭得越厉害。

体育馆人多,他不敢哭出声,所以默默哭着,眼泪吧嗒吧嗒砸进缠在他身上的荷叶上。

一群荷叶愣了下,一株忽然移到他脸庞边,用绿油油的叶子给他擦掉眼泪。

燕裴越看它们心情越烦,厌恶地张口重重咬了最近的那一株荷叶的茎。

霍娴正在沉默地烤着红薯,整个人陡然僵住。

几秒后她又开始百无聊赖地烤着炭火里的红薯,嘴角不自觉勾起。

打她还不够了,已经开始咬她了。

燕裴跟一群荷叶斗了半天,直到精疲力尽,他抱着一株荷叶,拿它当抹布擦眼泪。

“世界上…最讨厌的…植物,就是荷叶了。”燕裴曲着膝盖,嗓音沙哑,但好在气发完了,没一开始时凶了。可抽泣声还没消下去。

燕裴说完,便再次注意到面前的荷花,他不高兴地补充道:“…还有,最难看的花就是荷花了。”

刚说完,立在他面前的荷花瞬间绽放。

燕裴双眼愕然,呆呆望着面前的场景。

只见绽放的荷花里,放了两个烤熟的土豆和红薯,还有一瓶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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