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含蓄地说他成绩不好，填职中可以保证能上，普高希望太渺茫，而且三志愿职高到时候不一定能被录取。
意思就是让他改志愿，将第一志愿改为职中。
程贤景这不乐意了，当即说：“谢您老操心，没书读也是我自己的事儿，志愿且先这么填着，有问题我自己会改的。”
他离开了办公室，吹着口哨回到了门口。
楼下操场上还在做广播体操，声音有点吵，教室里更闹，江南听端正的坐在位置上书写什么，被衬托得极为孤僻。程贤景略有些心疼，穿过讲台到了他桌边，弯腰看他。
江南听抬头：“小贤。”
“写什么呢？志愿填好了吗？”
“没有，下周一交。”
“这么磨蹭，不直接填个一中就得了。”
江南听微抿着唇：“……我想最后一天交。”
“行吧。今天放学陪我去一个地方。”
“好。”
程贤景就要走，突然又转了个身，蹲地上扫瞄他桌肚：“有吃的吗？早上没吃饱，饿了。”
“书包里还有个面包。”
程贤景拉开他书包拉链，手伸进去摸了下，一摸就摸到了：“那我吃了，下午请你吃好吃的。”
“嗯嗯。”
课堂上的氛围越来越紧凑，老师在讲台上讲的口干舌燥，也没心思喝一口水。
班主任和英语老师嗓子都容易哑，有校外的同学特意买了金嗓子给她们，这段时间离别的气氛被渲染得特别浓重。
程贤景放学后拉着他去看荷花，位置有些偏，他们走了一公里才到。这是景区山下的一个小景点，人挺少，有小舟在远处的湖上划过。
程贤景拉着他往前走，路旁栽种的柳树浓密，还有大片的芦苇丛。蛙声虫鸣蝉鸣交织在一块，程贤景说：“下个月就要中考了，你放松放松，取得好成绩。”
“……”
程贤景哼着调子，没忍住朗诵了起了《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江南听笑了一声：“这可不是西湖。”
“谁说这是西湖了，我即兴朗诵咋的了。”
“行吧。”
他们无言走了一段，江南听突然开口：“小贤，你说如果我没考上一中会怎么样。”
“你怎么会考不上。”
“你就当‘如果’。”
“八中也不错。”
“如果八中也……”
“普高够你上的，别想那么多，好好发挥，一中没问题。”程贤景在路边扯了根狗尾巴草出来，根部咬在嘴里，哼哼哟哟的。
“你们为什么都让我考一中。”江南听眸光暗了下来。
“我没让你考，我只是觉得一中牛，你能考上而已，想考什么学校都看你。”
江南听心一下子松了，他说：“真的吗？”
程贤景咬着狗尾巴草看他：“嗯哼。”
江南听很开心，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小贤，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
没等程贤景反应，江南听就拥上去了，紧搂着他的腰，轻声说了声：“谢谢你。”
程贤景觉得别扭，手抬着都没地方放，江南听松开了手继续向前走着，脚步多了些蹦跶，还学他扯狗尾巴草叼嘴里。
“幼稚鬼，爱哭包。”
江南听在前头“哼”了声。
程贤景走着走着就消失了，江南听发现身后没脚步声了赶忙往后看，空无一人，他那一瞬间慌了，朝着四周大声喊叫：“小贤！”
“这呢——”
江南听循着声音摸过去，看到他在路下摘荷花，江南听又慌了：“你偷荷花啊！被人发现你就惨了。”
“怕什么，又不是个人所有的。”
“可是这是景区啊。”
“不是景区时就有这些荷花了，不摘就被别人摘光了。”
“……”
“啧，你就当我没素质好了。”程贤景抓着荷花枝干伸向他，“幼稚鬼，帮我拿。”
江南听在路上犹豫了一会，站到泥梗上，接过了荷花：“你小心点，别摔下去了。”
“嗯喏。”
粉白色的荷花花瓣还很嫩，江南听呆站着等程贤景，没多久他就爬到了泥梗上，拍了拍裤腿，跳到了水泥路上。
江南听随他一起跳过去，程贤景把荷花都给了他：“回去养在瓶子里，每天换道水，应该能观赏个两三天。”
“真的没事吗？等下有人发现举报。”
“有事我担着呗，怕东怕西的，没有必要。我跟你讲，人生当中许多事，按自己意愿来不难。”
江南听低头笑了几声，正经地抬起了头：“小贤，如果我之后做了一个背离所有人意愿的决定，你会站在我这边吗？”
“还没见你自己做过什么决定，不是违法犯罪的当然支持喽。”
江南听心定了。
到家已近傍晚，路灯已经亮起，他们各自回了家，江南听做完饭吃完，上楼复习到半夜，才洗漱睡觉。
床头没有其它东西，只有枕头和一只陈旧的褐色小熊。
他躺下后习惯性扯过熊抱在怀里，还记得是小学二年级拥有它的。
那时是晚上，在家里打碎了个碗，被爷爷拖到院子里用竹条子抽腿，动静把程家人都招出来了。小程贤景当时直接冲过来拉着他就跑，爷爷恶狠狠地在身后追，被程奶奶死劲拦着。
他们跑到了镇上的游戏厅，程贤景带着他在娱乐机前打了几把，小江南听都心不在焉，程贤景又带他去了娃娃机店。
当时抓这一个用了五十多个币，一个币一次，程贤景跟这个机子的这个熊干了起来，耗到最后几个币才抓到。
小江南听抱着熊和他走在黑夜下，九点路上已无人了，他们走到家江南听发现大门从里面锁了，不过后门是虚掩的。
程贤景气得直接拉他睡自己家了，从此开始的在对方的房间里睡觉。
明天开始将初一初二重要的知识做一个总结测试，也不知道程贤景这两个星期复习的怎么样了，他现在睡了吗……应该睡了吧，他不熬夜的。
等过了这一段时间，他也不要熬夜了。
他想着，伴着夜半蛙声静静的睡着了。
——
“听宝——！！江！南！听！”
窗外有人在喊他，江南听迷迷瞪瞪的穿鞋走到窗口，揉着眼睛往下看，声音疲懒沙哑：“小贤……怎么这么早。”
“早睡早起身体好！我现在要早起背课文，一起不？”
江南听迷糊地打了个哈欠：“你上来吧……”
“行。”程贤景跳着跑过大堂，江爷爷语气不好的说他：“莫寻他嗨！他就是被你影响的！”
“什么啊，我找他学习。”
程贤景朝他摇摇书，一步跃上楼梯，几步便到了江南听卧室门口，他推开虚掩的门，嘻嘻笑着走进：“早啊，今天背政治。”
江南听又窝进了被子，声音含含糊糊：“你背吧，我再睡会儿……”
“你昨天几点睡的，咋还没清醒。”
“两点。”
“行儿，你睡吧，反正现在才七点。”
程贤景也想睡个回笼觉，如果不是因为自家家人有所期待还每天夸他鼓励他，他才不想把自己逼成这样。
他在江南听的坚持下已经过了开头第一难，现在倒觉得背书和做江南听出的测题很有成就感。
他让江南听挪进去了点儿，靠在床头默背着书，没过一会便觉得枯燥无味。
江南听的睡颜安静祥和，让他也有些犯困，不过还是想把这一小节背了，马马虎虎背完，他立马放下书轻手轻脚地躺了下来。
江南听九点睡醒看到程贤景夺过了他的熊睡的老香，当时真想给他拍醒来质问他“不是背书吗？怎么睡上了”，想想还是跨过他下床去洗漱。
程贤景睡到了十点，江南听把他拉起来做数学测试，给他定了两小时闹钟，程贤景拖到最后一刻才交，江南听几分钟就阅完卷了，得分70。
程贤景乐得在床上打滚：“卧槽，终于破70了！”
“没及格呢。”
“你现在不应该是夸我，鼓励我？”
“嗯，你很努力了，我不能用优秀生的标准要求你。”
程贤景跳到地上往门口奔去：“回家吃饭，我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妈~”
江南听望着他出门的背影，突然变得落寞起来。
——
周一交志愿表，江南听交上去的下午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政治课上了一半才回来。
同学都很好奇发生了什么，但都没想去问他，在下面嘀嘀咕咕猜着，被政治老师训了下纪律，程贤景一下课就奔去他位置上，这时身旁的同学都围上去打听了。
程贤景觉得离谱：“老何怂恿你填职中了？”
江南听双手放在课桌上抠着，脑袋低垂，好像在说话，嘴巴在动。程贤景凑近听他说。
“小贤，我第一志愿填四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