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谌烬故意想为难孙渐。

只是他刚想再次联系云无岸时，恰巧父亲的视讯请求发了过来。

“你以为我想这么丢人？”谌振国没好气道，“你知不知道外面人都是怎么说你的？”

谌烬饶有兴致地说：“怎么说的？我还真没关心过。”

他话音刚落，屏幕上，父亲身边忽然多出了一个身影，正是谌烬的亲妹妹，谌晚仪。

小姑娘今年刚刚过了十五岁的生日，正是古灵精怪的时候。

她凑了过来，笑嘻嘻地说：“哥，我来念给你听。”

“连星际第一美人都入不了他的眼，谌烬该不会真的只喜欢Alpha吧？”

“那谌家岂不是到他这就没了？”

“他不是有个Omega的妹妹？到时候女婿入赘，改个姓也是一样的嘛。”

“这几年不是有很多人追他都被拒绝了？我看他就喜欢那种自己苦苦追求到手最后被人甩的受虐感，有点变/态啊。”

说到最后一条，谌晚仪看向屏幕，好奇地问道：“哥，是真的啊？”

“少胡说八道！”谌振国把谌晚仪支走，“快去睡觉！”

谌晚仪扁着嘴，一脸不情愿地走了。

谌烬以为当年在学校里谈恋爱的事情仅仅只发生在校园里。

谁知道自从父亲开始给他张罗婚事，有些人竟然把之前的事情翻了出来，闹得人尽皆知。

因为另一位当事人再没任何消息，讨论的集中点自然是全部落在了谌烬身上。

不过他向来不在乎这些言辞，对他也造不成实质性的伤害。

“人闲着没事干，什么话不敢说。”谌烬说道，“背地里说您的其实也不少。”

谌振国自动忽略了他这一句话，命令道：“过几天回来你空出几天的时间，我会让特里筛选，你来挑。”

谌烬先稳住他：“回来再说。”

*

翌日早八点。

中央会议室。

众人正在观看着参议员会议的转播。

“葛特星是星系最外围的一颗星球，气候恶劣，人口稀少，资源贫瘠，当年联盟统一时曾经想把它纳入管辖范围，但一来它的位置太过偏远；二来确实条件艰苦，经常会有太空风暴，没有人愿意把军队驻扎在那边，久而久之，它已经成了无人管控的状态。”

特里滑动着葛特星的动态图片，落到了居住区，继续说道：“这颗星球面积很大，但常住人口一年比一年少，今年的人口统计显示，已经低于五万了。同时由于气候导致的呼吸道疾病肆虐，人口平均年龄甚至不过百。根据统计，这颗星球将会在五年后，彻底变成无人星。”

云无岸看到在一片黄沙弥漫中的模糊房屋，皱了皱眉。

投影中，特里叙述道：“三天前葛特星的外交官给我们发来一封加急处理通信，信上说他们的供水系统出现了问题，储备的水源已经快要耗尽。”

“葛特星的供水系统还是联盟统一时维护过一次，这么多年过去了，如果要再治理，必定要耗费大量的人力财力，能不能修好还另说。”卢克斯的秘书姚全出声说道，“所以我们建议将这些剩余的居民全部接回首都星。”

特里继续说道：“军部的意思是放弃葛特星，可以节省一大笔经费。但我们统一意见后，决定全力治理污染。”

云无岸有些意外，问道：“两位参议长都是这个意思？”

“议会全票通过。”卢克斯耸耸肩，说道，“两位老爷子还是头一回意见这么统一。”

“葛特星最终演变成现在的样子，跟联盟无作为脱不了干系。”特里说道，“所以讨论过后，我们愿意弥补这个错误。”

他说完后，一位议员提醒道：“元帅是什么想法？”

语音权限打开。

云无岸出声道：“供水系统不可能短时间内修好，最保险的方法是先把居民接过来暂时安置，等修好了再送回去。”

“我们也是这么想。只是上面提到的解决方法，都有一个最大的难题。”孙渐说道。

“他们的外交官明确地告诉我们，居民不愿意搬迁。”特里指出了这个难题，“水源还能保证五天的供给。”

谌烬坐在云无岸的对面，他淡淡开口道：“所以我说强制把他们接回来，有什么问题？”

听了他的话，云无岸终于知道为什么在出发前还要开这么一个会。

按照谌烬的脾气，他所说的“强制接回来”，恐怕已经是客气的说法了。

云孝晟咳了两声，说道：“五天的时间，如果能够说服民众，或许可以避免武力。”

会议结束。

卢克斯看向云无岸，似笑非笑道：“看来云参议长是派元帅大人过来当说客的。”

云无岸起身的动作一顿，他看向卢克斯，问道：“执行官大人口才这么好，不如您替我去？”

卢克斯立即看向谌烬：“还有这种好……”

“走了。”谌烬打断他的话，看向云无岸，“元帅大人。”

“……”

*

星舰上。

孙渐将目标点设置为最近的跃迁点，开启自动巡航。

“葛特星常年风沙弥漫，就算是本地居民外出，都需要随时佩戴供氧面罩。”埃里克浏览者资料，奇怪地问道，“都这么艰苦的环境了，为什么他们还是不愿意搬出来呢？”

“很简单。”孙渐站在一边，随口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即使来了这边，他们的生活水平也并不会有多大改变，甚至还有可能会遭到其他居民的排挤。”

云无岸低头看向航行星图，默认了他的话。

很早之前，云无岸便清晰地了解到，卡兹尔星虽为托内库星系的首都星，但贫富差距已经到了不可控的地步。

除了中央区周围的几个富人区之外，边缘的底层人民的生活水平依然停留在三百年前联盟成立之时。

对葛特星的居民来说，本星球甚至还有土地面积大这一个优点。

谌烬的声音出现在身后：“大人去过葛特星吗？”

他回过身，谌烬靠在驾驶室舱门边，正抱胸看着他。

云无岸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帽檐。

他放下手，回答道：“没有。”

谌烬目光落在他刚刚抬起的手上，说：“我去过，那里……”

他话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

埃里克好奇，追问：“那里怎么样？”

谌烬对上云无岸的视线，轻笑一声，八个字评价道：“民风淳朴，热情好客。”

“这样啊。”埃里克觉得奇怪，“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会遭到排挤？不应该很受欢迎吗？”

孙渐咳了两声，说道：“受欢迎的，是你。”

*

跃迁过后，星舰很快便到达了葛特星的港口。

刚进入葛特星，可视范围便骤然降低，甚至在即将降落半分钟之前，云无岸才看清楚港口的位置。

四人戴上供氧面罩，舱门一打开，夹杂着砂砾的风便迎面吹来。

云无岸跳下星舰，脚下的尘土飞扬，眼前似乎加了一层模糊的滤镜，看不真切。

他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手掌拿下来时，掌心附上了一层灰。

诺大的港口看不到一个工作人员。

“我们要怎么去总统府？”埃里克问道。

“因为跟外界基本上断了联系，港口已经废弃很久了。”孙渐说道，“而且这个地方飞行器基本上等于盲飞，所以这里的交通工具是直轨光铁。”

“光铁？”埃里克是土生土长的希塔星人，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他问云无岸，“大人，您坐过吗？”

“没有。”云无岸看向谌烬。

谌烬接收到他的视线，淡声道：“坐过。”

他说完，朝云无岸伸出一只手：“通讯器打开。”

云无岸不解他的意思，却抬起右手腕，调出了光影屏幕。

谌烬点进他的军部个人资料，在职位权限设置的页面，把所属部门显示关闭。

“为什么关了？”他问。

谌烬收起他的屏幕，意味不明地说：“怕你有来无回。”

云无岸：？

他没明白谌烬为什么这么说。

直到他们在站台，等到了一辆停站的光铁。

因为居民日益减少，光铁里也见不到多少乘客，从车门一眼望去，第一节车厢里只有寥寥几人。

云无岸跟在谌烬身后，学他的动作，把通讯器靠近收费感应机，听到红灯变绿，发出“滴——”的一声。

光铁车厢内甚至没有座位，只有手扶栏杆。

他跟上谌烬，正要在他身边的站定。

车厢里却忽然响起了巨大的电子音广播——

【乘客“联盟军部元帅副官埃里克”已上车】

刹那间，六七名乘客猛地把视线投向车门处。

云无岸回头看去，却见埃里克顶着一张毫不知情的迷茫脸，手腕还放在感应机上方没拿下来。

他像是做错了什么事般，小心翼翼地问道：“为什么报我的名字啊？”

身侧，谌烬出声：“忘了还有他。”

云无岸疑惑地看向他。

下一秒，手腕便被人抓住。

谌烬没有过多解释，只是一把拉过云无岸，把他困在车厢内侧。

“别说话。”他向前一步挡住云无岸，低声说，“低头。”

意料之外的靠近，让云无岸猝不及防。

他听他的话，低下头，却忍不住注意车门的动静。

广播连播三遍才停下。

那几名乘客倏地朝着车门处围了过去，声音嘈杂。

甚至把还没进来的孙渐也一起围住了。

“大人！您是Alpha吗？缺不缺对象啊？我给您生孩子！”

“长官！您结婚没有？您看看我，我才二十岁，从来没谈过恋爱！”

“帅哥，我家里很有钱，我女儿是葛特星第一美女，您要不要考虑一下？”

云无岸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车厢连接处，忽然涌过来一大群人。

打破了云无岸觉得这里人烟稀少的认知。

男男女女，都朝着车门的方向跑了过来。

嘴里“长官”“大人”“帅哥”轮着喊。

把纯洁的埃里克喊得满脸通红。

车厢角落里，谌烬稍稍低头，在云无岸耳边解释道：“这里可能好几年都不会来一个外地人，更别提高级军官。”

所以他们见到埃里克才这么兴奋，都恨不得傍上他当军嫂。

甚至连运营光铁的工作人员为了行方便，都在广播上做了手脚。

谌烬松开云无岸的手腕，伸手把他的帽子摘下，和自己的互换。

云无岸被扣了个大一些的帽子，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他。

却见谌烬把帽檐拉下来，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借我挡一下。”他先斩后奏。

直到此刻，云无岸才终于反应过来。

谌烬嘴里的“民风淳朴、热情好客”，原来是这个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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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