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打心底里看不上这一群乌合之众，说的比唱的好听，还不是一帮图利的家伙，不然怎么稍一挑拨就一起攻上光明顶了。但到底还是些高手名流，收为己用属实为上策，她还是愿意花点心思的。

她财力雄厚，也不在意对他们这些人在吃的上面好一些。给点吃的，给点喝的，显示一下自己的威望。这些人虽然口口声声说着正义与道义，但骨子里却未必能抵挡住利益的诱惑，说不准很快就有人坚持不住。

万安寺内，小莫带着一众丫鬟端着餐盘一步一步登上阁楼。

小莫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各自前往不同的门派。她自己，对峨嵋派有些兴趣，这些日子都是她专门负责这一女子门派。

牢门守卫给丫鬟们开了门，她们将一份份餐食工整地摆放在峨嵋派弟子面前。

“峨嵋派的各位，吃饭了。”

峨嵋派的灭绝师太看都不看一眼，她背对着门口打坐，她的一众弟子都围在她身边。

师父不动，她们也不敢动。

小莫原本站在阁楼的窗边，目光淡然地注视着峨嵋派众人，见她们都不动，就走进牢房，站到她们身前俯视着灭绝：“我劝你还是别费力了，乖乖听话，这样还能少受点苦。”

灭绝头也不回，冷哼一声：“哼，不用你们假好心。”

她们在这里被关了有三天了，赵敏每天倒是给他们大鱼大肉的吃喝，也给了她们清水洗漱，可惜灭绝不领情，她的弟子们也只能饿着。

峨嵋派的弟子们面面相觑，虽然心中对赵敏的人充满了戒备，但面对眼前的美食，还是有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毕竟，这些日子以来，她们一直被软禁在此，精神上的压力早已让她们疲惫不堪。

小莫对灭绝的冷嘲热讽一概无视，她的任务只有送餐，用这种激将法也只是觉得这老尼姑不吃不喝，连累她的弟子也只能不吃不喝的。

她们虽说没有自由，但郡主待她们已经够好了，要知道其他门派可没有这么好的配菜，还能天天洗漱。她知道朝廷没有下令要将各大门派劝降收支，只说了要平乱，那可是意味着，郡主本可以直接杀了他们。

正当她准备转身离开，峨嵋派的弟子实在是撑不住了。

“师父，喝点水吧师父。”

小莫双手抱胸，看那女弟子虽然嘴上在劝灭绝喝水，说得恳切，但她眼里写满了对水的贪婪，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舔了下干裂的嘴唇。

小莫笑了，嘴角挂着一抹讥讽的笑意：“这位弟子说得对。师太，不吃不喝苦的还是自己，你们是死是活我们可不在乎。”

灭绝师太闻言，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她转过身，目光扫过自己的几名弟子。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她最心爱的周芷若，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得几乎要渗出血来，虚弱的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灭绝心中一痛，明明她们被关的时间并不算久，可周芷若却像是消瘦了一大圈，整个人都显得憔悴不堪。

“芷若。”灭绝低声唤了一句，声音里带着几分心疼和妥协。

周芷若勉强抬打起精神，挤出一丝笑容：“师父。”

“给我把水端来吧。”

小莫扬起嘴角，无声嘲笑。

她还发现了一件更有意思的事情，先前劝灭绝喝水的那个弟子，此时眼含嫉妒与怨恨，正盯着周芷若。

早就听说峨眉派内部是铁板一块，如今看来，不过如此。那个女弟子显然对周芷若心怀不满，或许是因为周芷若深得灭绝师太的宠爱，又或许是因为周芷若的美貌与天赋让她感到威胁。

她看着那位叫做周芷若的弟子，虽然因为被关了几日，面色有些灰暗，衣衫也有些凌乱，但即便如此，依旧难掩她的天生丽质。眉眼如画，鼻梁挺秀，唇色虽因干渴而略显苍白，却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柔弱之美。

仔细看看，那个叫周芷若的小弟子长得还不错嘛。

小莫看她关怀灭绝，细心呵护的样子不由有几分怀念。

想当初，自己也是这般关怀她的师傅，可她又干了什么呢？

气死了师父，打伤了师妹，就连孙婆婆都已经死了……

小莫，也就是李莫愁。

她与小龙女大打出手后，原本计划着将陆家那个幸存的小丫头安置在山庄后，再回来与师妹好好谈一谈，毕竟同门一场，她并不想真的与她决裂。然而，她万万没想到，这一去再回，竟已是物是人非。

孙婆婆眼神带恨，既是痛苦又是悔恨地质问她，问她为什么下手那么狠毒。

“老婆子守在她身边，日夜祈祷，可龙姑娘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反而脉象越来越弱了！”孙婆婆的声音哽咽，眼中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她当时怎么说的？

“孙婆婆，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我那一掌不至于让她重伤！”

她当时在想什么？

她又惊又悔，师父死后，心经的事情除了小龙女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孙婆婆只是个侍女，连古墓弟子都不算。要是孙婆婆说的是真的，小龙女要死了，那她取得心经已无望。

孙婆婆带着她往里走。

还是记忆中的石室，点着几盏昏暗的油灯，灯光映照在石壁上也掩盖不了阴森的氛围。小龙女静静地躺在石床上，面色苍白如纸，几乎看不出一点血色，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脉搏也几乎停滞。

李莫愁心中一阵恍惚。

她记得，幼年的小龙女总是跟在师父和她身后，乖巧懂事，不似现在的冰冷，偶尔也会露出天真明媚的笑容。那时的她们，彼此之间并无太多隔阂。

她李莫愁为了一个男人，一个承诺，背弃师门，甚至气死了师父。又因这个男人的背叛欺骗，她屠了陆家满门，成了江湖上人人喊打的恶毒之辈。为了能在江湖立足，她又为了心经与师妹争斗，让师妹成了这般模样……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李莫愁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跪在石床前，双手紧紧握住小龙女冰凉的手，小龙女的面容在她的泪眼中逐渐变得模糊。

“师妹！是师姐错了，是师姐错了！是师姐……”

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无尽的悔恨与痛苦。哭声从最初的低声啜泣，越哭越大声，逐渐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嚎啕。她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在石床前，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无助而绝望。

李莫愁的悲泣，可惜，只有孙婆婆听到了。

孙婆婆抹了把泪，心中也是五味杂陈。看到李莫愁悲痛欲绝的模样，她的心也不由得软了下来说到底，也是个命苦的孩子。

她缓缓走到李莫愁身边，轻轻抱住了她：“莫愁啊……”

她虽然只是古墓中的一个侍女，但从小看着李莫愁和小龙女长大，对她们的感情早已超越了主仆之谊。这些年，她下山置办物品时，也顺便打听李莫愁的消息。她知道，李莫愁这些年在江湖上漂泊，过得并不容易，受了很多苦。

李莫愁哭了好久，带着红肿的双眼走去了石室，师父的石棺就放在那儿，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她。

孙婆婆望了眼，就在外面等着她。

李莫愁重重地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响头，就这么怔怔地望着石棺。她跪了不知道多久，久到双腿没了知觉。

她原本是想说说话的，她想告诉师父，自己错了，自己后悔了，现在只想救醒师妹，弥补自己的过错。可是，这些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没脸开口。

她想去守着小龙女，起身的时候眼前一黑，腿又没了力气，一下跌坐在地上。她的手掌撑在地面上，指尖微微颤抖，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

“呵。”

“哈，哈哈哈……”

她捂着脸再次哭了起来，却又癫狂地笑着。

双腿早已麻木，四肢无力，她干脆直接躺在了地上，泪水顺着轮廓滑落，视野逐渐清晰。

《玉女心经》？！

那本她苦苦追寻的秘籍，竟然就静静地放在那里！

几乎是本能地，等不及擦干泪水，她连忙起身，轻轻一跳，取下秘籍翻看起来。

“这，怎么是这样的？”

随着她一页页地翻开，她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眼中的光芒也一点点黯淡下去。

《玉女心经》居然要两人一起修炼，还需要全心全意相互信任。

她在这个世上还能信任谁呢？

寻寻觅觅，苦苦索求的竟是这样的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起初是压抑的轻笑，随后越来越大声，越来越癫狂。笑声在石室中回荡，带着无尽的讽刺与悲凉。

笑声渐渐变成了哭声，李莫愁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渗出。

这些年来的执念与疯狂，在悲喜之后，李莫愁彻底累了。她眼中的癫狂早已消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与空洞。

她拿着秘籍走到小龙女身边，往日的疯狂不再，倒是有了以前的几分神色：“师妹，心经我拿到了。”

李莫愁静静看着小龙女，大喜大悲后她莫名觉得很平静，很多心思一下都淡了，没了。

姓陆的负她，她杀了陆家满门，人都死了她还能怎样呢？继续追着那两个丫头不放吗？那要是那两个丫头也死了，她又要何去何从？

她在江湖上也是勉强立足，要遇上了功力深厚的人，她根本不够看，她已经杀了很多人了，往后的日子也是这般吗？

不断有人来寻仇，她再不断杀人，如此反复。

李莫愁在古墓待了半月有余，小龙女依旧昏迷着，她交代了孙婆婆几句，让她继续照顾小龙女，她会去找人把小龙女治好的。

她先回了山庄，发觉洪凌波和陆无双居然没逃，但她也不在意了。她留下话放两人离开，拿上财物就走了。

洪凌波和陆无双面面相觑，她们自然发现了李莫愁巨大的变化。李莫愁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那种凌厉与狠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疲惫与冷漠，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李莫愁走后她们没敢轻举妄动，在山庄又待了两天才走，下山后听说了不少消息，李莫愁一改杏黄色道袍，换上了白色衣裙，整个人看起来清冷如仙，却依旧带着一股令人不敢靠近的寒意。

她的行踪变得飘忽不定，偶尔出现在江湖中，也只是匆匆一瞥，便又消失无踪。

偶尔有消息走漏，说她又杀人了，但仔细一听，都是一些去招惹她的好色之徒。手段依旧凌厉，但却不再像从前那样滥杀狠辣。她的名声在江湖中依旧令人闻风丧胆，但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她们一路往襄阳走去，一路也道听途说了不少。李莫愁似乎在找大夫，又过了几个月，听说李莫愁在找一个和尚，但不管如何，【赤练仙子】的名声渐渐变好了。

李莫愁在江湖上寻了好多年，大江南北，问遍了名医高僧，终于找到了一灯大师。一灯大师无法，她又从一灯大师那儿打听到了天竺神僧。

兜兜转转，就过去了五年。

她带着天竺神僧回到了古墓，却不想，孙婆婆死了。

她带着孙婆婆救下的孩子冲进了全真教，时隔多年，再次大开杀戒。

全真教被她砸了不少东西，可说到底也只是毁了些不值当的，杀了个该杀的人。天竺神僧劝她收手，她有求于人，只能作罢。

至于那个孩子，她满心满眼只剩下小龙女，无力照顾，随手交了些招式，她就让人走了。

天竺神僧在古墓待了好些日子，终究还是没能让小龙女醒来。

李莫愁最后的期望破灭，周转反复，一切皆空。

她恨不了别人，古墓派到头来只剩下她一人。

一灯大师劝她，天竺神僧也劝她。她把小龙女放进了石棺，跟着一灯大师到处游历，十几年间学会了他们二人的七八成本事，还结识了不少武林顶尖高手。

说起来，要不是因为一灯大师他们，她没想过，居然有一天能心平气和的与郭靖夫妇在同一张桌子上谈话，也没想过，当年孙婆婆救下的那孩子叫做杨过。

江湖变化莫测，朝廷也是。

两军相交，战乱不休，黄蓉诞下一女，取名襄。郭襄那孩子她还抱过，且照顾过一阵，是个机灵的孩子。

后来，城丢了，她看着郭靖夫妇战死。

她是古墓人，死，也得要回到古墓。

晚年，杨过和郭襄还去古墓看望了她几次。最后，郭襄给她送的终，浑浑噩噩了几十年，她也算是解脱了。

李莫愁没想到自己死后还能再度醒来，成了一个婴儿，来到了百年后。

这个世界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江湖还是那样纷争不断，朝廷也是内乱不止。

她长在一个普通人家，父母在王府做事。后来，身怀武艺的事情意外被汝阳王发现，她被培养成赵敏的暗卫。

她倒是无所谓做人家的暗卫，她的父母待她极好，王府对他们一家也很照顾，作为报恩也无妨。再加上，这些年长在王府，看着赵敏长大，她心里也是喜爱这个孩子的。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能再次见到小龙女，她觉得是上天给她的一次机会，她会护好师妹的。

小莫回过神，峨嵋派的几个弟子已经顾不上形象，开始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水了。

说起来，她会用激将法规劝峨嵋派，归根到底还是因为郭襄，好歹是那孩子的心血。

“哟，各位，吃的还满意吗？”娇俏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赵敏来了。

小莫掩下神色，退开几步站到一旁。

赵敏不着痕迹看了小莫一眼，她知道是小莫的父王悄悄安排的，所以放在府内既不重用，也不过于冷落，就当她是个普通丫鬟，没准日后能有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