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双人床

B市的天空比A市要显得更高远一些,初冬的阳光带着一种清澈的透明度,洒在酒店光洁的大理石外立面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酒店大堂宽敞明亮,暖气开得很足,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高级香氛的暖烘烘的味道。

谭博士一脸矜持加清冷地站在酒店前台光滑的木质台面前,脸上一贯的没什么表情。他从钱包里取出身份证件,配合着前台工作人员确认入住手续,表情淡漠,眼神平静,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学术气息。

任谁看了,都绝不会想到,就在几分钟前,同一个人听到“蛋挞”两个字时,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里,会飞快地掠过一丝几乎难以捕捉的亮光,类似于小动物看到心爱零食的雀跃。

殷闵炣就站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手里把玩着车钥匙,目光始终黏在谭秀渝那略显单薄却格外挺直的背影上。他看着谭秀渝用那只好看的手,一丝不苟地在登记表上签下清隽的名字,然后和前台小姐用简洁清晰的语句沟通,啧,那副样子,仿佛不是在办理酒店入住、而是在进行某项严肃科研项目汇报。

极力想要憋住的笑意,最终还是从那双弯着的桃花眼里满溢了出来,化作眼底深深浅浅的温柔又促狭的波纹。他赶紧低下头,假装咳嗽了一声,用手背抵住嘴唇,试图掩饰那不断上扬的嘴角。

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啊。殷少爷在心里默默叹气,一股混合着柔软和欢喜的情绪在胸腔里鼓胀。他忍不住又往谭秀渝那边靠近了一点点,能闻到他发梢间干净的洗发水味道,对方身上散发着那种令他无比安心的清冷气息。

前台那位训练有素、妆容精致的服务小姐,迅速而高效地确认了殷闵炣手机上提前预订好的电子收据,然后朝他们露出一个标准甜美的职业笑容:“殷先生,谭先生,手续已经办好了。房间已经为您二位准备妥当,请跟我来。”

她说着,从柜台下取出了一张制作精美的房卡。

殷闵炣眼疾手快,几乎是抢在谭秀渝伸手之前,一把将那张小小的象征着接下来两天“同居”生活的房卡捞到了自己手里,然后还要一脸正经的对人家点点头。

他指尖夹着房卡,朝还没来得及反应的谭秀渝飞快地眨了眨眼,然后用眼神示意他跟上已经转身引路的服务生。

谭秀渝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殷闵炣那副得意洋洋表情有点欠揍。

他盯着殷闵炣的背影,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似乎有哪里不对——从始至终,前台小姐只拿出了一张房卡。

按照常理,如果是两间房,或者即使是标准双人间,通常也会准备两张房卡以备不时之需。可现在……只有一张。

这意味着……

一种不好的的预感浮上心头。他抬眼看向殷闵炣,感觉自己又被算计了。但对方却已经若无其事地转过身,跟上了服务生的脚步。

现在冲上去,当着服务生的面质问殷闵炣“为什么只有一张房卡”?那场面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尴尬和奇怪。谭博士强大的自尊心和社恐属性,不允许他做出这种在公共场合“拉拉扯扯”的行为,况且...两个男人,在别人眼中未必就很奇怪。

于是,谭秀渝抿了抿唇,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看在……看在那盒据说“绝顶好吃”的蛋挞的份上,暂时不跟这个得寸进尺的家伙计较。他深吸一口气,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拖着随身的小行李箱,跟了上去。

房间在酒店的三楼,一个不算高但足够安静的位置。电梯平稳而迅速地上升,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沉默。

服务生小姐站在前面,殷闵炣站在谭秀渝旁边,手指转动着那张房卡,嘴角噙着一抹压不住的笑意。

“叮”的一声轻响,电梯到达。服务生领着他们穿过铺着柔软地毯的安静走廊,在一扇深色的房门前停下。她侧身,再次朝他们露出标准的微笑:“3108号房,祝二位入住愉快。”她的目光在殷闵炣和谭秀渝之间短暂停留了一瞬。

“谢谢。”谭秀渝朝她微微颔首,语气清淡地道谢。

服务生微笑着离开,高跟鞋敲击地毯的声音渐渐远去。

殷闵炣立刻迫不及待地用房卡贴上门锁,“嘀”的一声轻响,绿灯亮起。他推开厚重的房门,侧身让谭秀渝先进。

谭秀渝拖着行李箱走了进去,目光快速扫过房间。

这是一个套房,比预想的要宽敞许多。他们此刻身处的是一个小客厅,摆放着沙发、茶几和电视,旁边甚至还有一个简易的小厨房和一个小小的吧台,一应俱全。装修风格是现代简约风,以浅色调为主,看起来干净整洁,采光也很好。

殷闵炣也跟着进来,反手关上门,顺手将房卡插进取电槽,房间内的灯光和空调系统立刻开始工作。他环视了一圈,尤其满意地看了看那个小吧台和宽敞的空间,顿时觉得自己为了订这个套房而花出去的大把钞票非常值得。

谭秀渝将行李箱放在客厅的角落,虽然心里已经猜到了**分,但还是抱着最后一丝“或许是标间”的侥幸心理,转过身,看着正在脱外套的殷闵炣,用尽量平静的语气确认道:“怎么只开了一间房间?”

殷闵炣把外套随手搭在沙发背上,听到这个问题,回过头来。他脸上早已没有了刚才在门口的狡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练习了无数遍的表情,混合着委屈、小心翼翼和一点点受伤,演技堪称精湛。

“啊?”他眨了眨眼,语气带着点无辜和不解,“我们……我们这个关系,我以为你愿意和我一起住的……”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显得有点失落,“你是不是……觉得不自在啊?要是你觉得不方便的话,我现在就下去再给你开一间吧?”

他说着,还真的作势要往门口走,脚步缓慢,背影都透着一股“我很懂事但我很难过”的气息。

果不其然,谭秀渝看着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立刻就被迷惑了,或者说,立刻就心软了。他明知道殷闵炣百分之九十九是在演戏,可看着对方那低垂的脑袋和放缓的脚步,他还是狠不下心。

谭秀渝犹豫了一下,在殷闵炣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的时候,终于还是开口叫住了他,妥协道:“……不用了。”

殷闵炣脚步一顿,心里乐开了花,但脸上还是努力维持着那副小心翼翼的表情,回过头看他。

谭秀渝避开他过于“灼热”的视线,看向窗外,找了个极其蹩脚的理由:“一间就一间吧……省钱。”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站不住脚,殷少爷什么时候在乎过钱?但话已出口,也收不回来了。他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又不是没有一起住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奸计得逞的殷闵炣,心里的小人已经在疯狂跳舞,但他极力控制着面部肌肉,尽量不让自己显得过于喜形于色。他转过身,一脸“肃然”地保证道:“好的!我一定不会打扰你工作的!”

谭秀渝看着他努力憋笑又假装正经的样子,只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他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走过去把自己的行李箱往更角落的地方拖了拖,确保不会碍事。

殷闵炣兴致勃勃地在套房里转悠起来。他看了看客厅,摸了摸吧台,又探头往里面的卧室看了一眼,然后笑眯眯地朝还站在客厅的谭秀渝招手:“谭秀渝,你快过来看看卧室!采光特别好!”

谭秀渝正好觉得有点口渴,拿起桌上带的瓶装水喝了一口,闻言便放下水瓶,跟着殷闵炣走进了里面的卧室。

卧室同样宽敞,延续了外面的简约风格,收拾得干净整洁。巨大的落地窗使得阳光可以毫无阻碍地洒进来,照亮了整个房间。

看起来还不错。谭秀渝的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一圈后,定格在了房间中央。

那里,赫然摆放着一张尺寸惊人的、铺着洁白床单的……

双人大床。

只有一张?

谭秀渝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他沉默了几秒,试图用理性的方式解决问题,转头对殷闵炣说道:“这间卧室你满意么?那你住这里,我住外面的……客房?” 他下意识地以为,既然是套房,外面客厅区域或许会有沙发床或者另一个小房间。

此时的谭博士,还在傻傻地出于本能为对方考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再次落入了某人精心编织的“陷阱”。

殷闵炣被他这反应弄得一噎,随即忍不住失笑,语气带着无奈:“谭博士,这是大床房套房,没有客房的。”他指了指外面,“外面只有沙发,睡不了人。”

谭秀渝一愣,抬头看他,清澈的眼睛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困惑和一点点茫然:“那怎么办?”

呆呆的,好可爱。殷闵炣看着他这副迷糊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拼命憋住几乎要冲出口的笑声。他走上前,不由分说地张开手臂,将谭秀渝揽进怀里,下巴蹭了蹭他的发顶,开始熟练地“卖惨”,声音黏黏糊糊,带着委屈:

“怎么了嘛……你不愿意和我一起睡啊?你是不是嫌弃我?”他收紧手臂,把试图挣扎的人抱得更紧,“我会洗澡的!洗得干干净净!保证没有味道!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我……我睡地板也行……”他顿了顿,用上了终极杀招,拖着长音唤他,“谭秀渝……你别赶我走嘛……”

谭秀渝被他这一连串的“控诉”和肢体纠缠弄得头晕脑胀,直到此刻,他才彻底反应过来。从订酒店开始,到抢房卡,再到现在的“大床房”,根本就是殷闵炣这家伙处心积虑步步为营设下的局!

一股混合着羞恼和无奈的气闷感堵在喉咙口,上不去也下不来。他用力推了推殷闵炣结实的胸膛,对方却像块牛皮糖,纹丝不动,反而还得寸进尺地凑过来,试图亲他的脸颊。

谭秀渝偏头躲开,白皙的脸颊因为羞恼和刚才的挣扎染上了一层薄红。他瞪着殷闵炣那双盛满了无辜和笑意的眼睛,半晌,才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无(咬)可(牙)奈(切)何(齿)的挤出一句话:

“……不、嫌、弃。”

这三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间磨出来的,带着谭博士最大的妥协和纵容。

殷闵炣看着他明明羞恼得要命,却又因为心软而不得不妥协的样子,终于再也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胸腔震动,带动着紧贴着他的谭秀渝也能感受到。

脸好像更烫了。

殷闵炣胆大包天地伸出手,双手捧住谭秀渝泛着热意的脸颊,像揉捏什么软乎乎的团子一样,轻轻揉着他柔软白皙的脸颊肉,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得逞。

换来的,是谭博士终于忍无可忍、恼羞成怒的一声低斥:

“滚!”

---

坏消息:老婆好像真的有点生气了。

好消息:好像……又能哄好。

殷闵炣偷偷用余光瞥着身边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往前走着的谭秀渝。

殷少爷右手提着刚刚从那家“绝顶好吃”的甜品店买来的还散发着温热甜香的蛋挞纸袋。为了空出右手,他换了一只手拿蛋挞,然后悄咪咪地,试探着将自己空出来的右手伸向谭秀渝自然垂在身侧的左手。

指尖刚刚触碰到对方微凉的皮肤,谭秀渝就像被电到一样,迅速把手缩了回去,同时没什么表情地睨了他一眼。

殷闵炣毫不气馁,再次伸出手,这一次动作更快,不由分说地一把抓住了谭秀渝想要躲开的手,紧紧握住,不让他再有挣脱的机会。

为了避免谭秀渝继续对他施行“冷暴力”,殷闵炣立刻放软了声线,开始熟练地哄人,只是语气里依旧含着一点压不住的欠揍笑意:“别生气了嘛,谭博士~我这不是已经给你赔罪了嘛?”

他晃了晃手里提着的蛋挞,“你看,你最想吃的蛋挞!热乎乎的!要是这个还不够的话……”他眨了眨眼,凑近一点,压低声音,“我再欠你一杯柠檬茶?现在太冷了,等到夏天给你补上!你说买多少就买多少!”

谭秀渝听着他这哄小孩似的语气,手心里传来对方干燥温热的体温,心里的那点因为被“算计”而产生的微末气恼,其实早就消散得差不多了。

他都这么说了,还买了蛋挞……谭博士在心里“正义”地权衡了一下,觉得可以“勉为其难”地原谅这个家伙了。

他依旧绷着脸,没什么表情,但从鼻子里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这一个“嗯”字,听在殷闵炣耳中,无异于特赦令。他顿时心花怒放,握着谭秀渝的手,开始大幅度地幼稚又张扬地前后摇晃起来,丝毫不管这是在大街上。

谭秀渝皱眉盯着他过于外放的情绪和幼稚的动作,那点强装出来的冷淡终于彻底维持不住了。他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立刻正色,略带嫌弃地评价道:“……好幼稚。”

殷闵炣丝毫没有因为被说幼稚而感到不高兴,反而哼起了不成调的歌,继续晃着两人交握的手,理直气壮地反驳:“幼稚怎么了?太老的你又不喜欢。”

谭秀渝简直是哭笑不得,这人的逻辑……到底是什么鬼才结构?

两人就这么牵着手,慢悠悠地晃到了酒店的地下停车场。找到殷闵炣那辆显眼的跑车,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语气轻快地对谭秀渝说:“现在,谭博士可以安心享用你的蛋挞了。”

谭秀渝坐进副驾驶,怀里抱着那盒珍贵的蛋挞,一脸认真地看着殷闵炣,纠正道:“现在吃一会儿就凉了,我要带回酒店吃。”

殷闵炣绕到驾驶座坐进来,发动车子,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眸子里含着温柔又戏谑的笑意,试探着问:“那……在回去的路上,我先帮你尝一两块?看看凉了没有?”

“一半。”谭博士立刻抱紧了蛋挞盒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语气严肃地划下底线,仿佛在讨论什么重要的资源分配问题。

殷闵炣看着他护食时一本正经的可爱模样,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在等待停车场出口栏杆抬起的间隙,伸手过去揉了揉副驾驶上那人柔软的黑发:“好好好,都是你的,小气鬼。不跟你抢。”

谭秀渝这才满意地抱紧了怀里的蛋挞盒子,像是守护着什么绝世珍宝。

车子驶出停车场,汇入B市午后的车流。殷闵炣心情很好地一眼接一眼地看向身边的谭秀渝,阳光透过车窗,勾勒出对方安静精致的侧脸轮廓。看着看着,他忽然记起了一件非常重要且被他惦记了很久的事情。

“谭秀渝,”他开口,语气带着点兴师问罪的意味,“你上次答应给我的奖励,这都过去好几天了,还没兑现呢!你是不是想耍赖啊?”

“奖励?”谭秀渝一愣,转过头,一脸茫然,“有么?”

殷闵炣看着他翻脸不认账的样子,脸上立刻摆出一副混合着巨大震惊和深受伤害的表情,控诉般地看过来:“图书馆!你说我告诉你没睡好的原因,就给我奖励的!你想起来了没?”

被他这么一提醒,谭秀渝努力在记忆库里搜索了一下。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当时在图书馆,殷闵炣用“和程墨淇打游戏”这个借口搪塞了失眠的原因,然后趁机索要奖励,自己好像……是默许了?

谭秀渝默默地眨了下眼,心底涌上一丝心虚。他当时只想着赶紧把那茬揭过去,后来又被殷逸洲的电话和一系列事情冲击,早就把这点“小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忘了。”他小声承认,没什么底气。

殷闵炣盯着他,眼神谴责:“那现在想起来了吧?赶紧补回来!不许赖账!”

谭秀渝:“……”

眼看实在无法蒙混过关,他只好采取缓兵之计,试图安抚这只急于讨要“报酬”的大型犬,“……一会儿再说。你先好好开车。”

得到了“一会儿再说”这个不算承诺的承诺,殷少爷虽然不太满意,但总算看到了一点希望的曙光,这才略微感到满意,暂时放过了他,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路况上。

谭秀渝低下头,看着自己怀里那盒散发着诱人甜香的蛋挞,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

好吧。

看在这盒“绝顶好吃”且殷闵炣信守承诺没有偷吃的蛋挞的份上……

一会儿就稍微……满足他一下好了。

谭博士抱着蛋挞,在心里“正义”地下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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