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风再出客栈时,大青牛已经在门口等着。
“既然不走,那留在这里等我吧。”
陆风拍拍它的头,暗中附了一点功德拍入大青牛体内,宛如平安符一样保它邪祟不侵。
张府外,漆黑浓稠的森森鬼气将张府完全笼罩,宛如一道地狱入口,让人脊背发凉。
七名铜牌捉鬼人各站一方,呈包围之势将张府围在正中央,七人手里各拿一枚黑色角铃,角铃上布满奇怪狰狞的纹路,正发出清脆的悦耳声,却偏偏听得人精神恍惚。
幸好提前将周围百姓都撤走了,若是普通人在这里,定然会被这铃声震破耳膜,头痛欲裂。
陆风赶过来时,正好看见这七人身前射出几道方向不同的红色光束,如编织的手绳那般粗。
这些光束相互交错结合,最后汇成一个奇异复杂的阵法,而阵法的形成大概与他们手中那枚角铃有关。
陆风猜测那角铃大概就是类似法器的东西。
“北斗拘鬼阵,陆先生见过吗?”
两位银牌捉鬼人在压阵,而宫巡缮不知何时出现在陆风身边。
“不曾见过。”
陆风能感觉到这阵法很强,在阵结成瞬间,张府里的躁动的鬼气瞬间就被镇压,就像被笼子罩住的鸟一样,只能在笼子里剧烈挣扎。
但是陆风看着看着,感觉这阵法可以再改进,如果按照八卦的方向列阵的话……
当然,这只是陆风一个门外汉的看法而已,他不可能和这些身经百战的捉鬼人探讨、献丑。
“嘎吱……”
就在鬼气渐渐平息下来时,张府的大门缓缓打开,里面漆黑一片,腥臭扑鼻,就仿佛一个巨大的怪物张开了血盆大口,只等猎物自己走进嘴里。
“这厉鬼好大的胆子!”
“她这是仗着我们出不去,唯一的办法就是与她斗一斗。”
“可厉鬼在自己的鬼域都是如鱼得水,她这么主动,难不成是有什么在等着我们?”
“进去了不就是羊入虎口吗?”
其他捉鬼人议论纷纷,相互望着,都能看见对方眼里的慌张。
陆风有点不明白,向着身旁的宫巡缮讨教:“宫大人之前不是就准备在鬼域打开之时猎鬼吗?为何现在鬼域打开,各位却如临大敌?”
“……”
宫巡缮看着陆风,眼中多有审视。
如果陆风如他所想,是某个大势力的人,那就不应该如此缺乏常识。
如果不是,那陆风究竟是什么人?
“陆先生有所不知,鬼域只有在厉鬼及更高层次的鬼物晋升时才会出现。像恶鬼变厉鬼时所产生的鬼域只能维持两天,但这两天里,鬼物对鬼域有绝对的操作权,可谓有无敌之资。”
“可相应的,一旦鬼域打开,出现了什么问题,那鬼物就会晋升失败,很少会有鬼能承受晋升失败带来的后果。”
“所以,一般在晋升期间自己打开鬼域的鬼物,要么就是遭遇了死亡威胁,要么就是有绝对的把握能保证自己的鬼域不会出现问题……”
可是张府里的女鬼显然已经脱离了捉鬼人的掌控,整个县城都在她手里,她却还是打开鬼域,这就说明她非常有底气自己能晋升成功。
陆风看着张府大门,喃喃细语:“有点奇怪……”
“陆先生也看出来了?”宫巡缮眉头紧锁,手握在腰间大刀上,五指紧扣,指关节泛白。
“嗯。”陆风缓缓道:“我也不了解这些鬼物,就是觉得一个新鬼,怎么会有这样的经验和魄力?”
“先是在鬼域打开之前将整坐县城吞下,就像瓮中捉鳖,再是主动打开鬼域,将敌人引入……仿佛有什么底牌陷阱一样,让人未战先怯。”
何况她生前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而已,怎么能懂这些。
除非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是活着的时候有什么奇遇。这种情况其实不大可能,要是真有什么奇遇,就不会被人封进棺材活活闷死。
那么就是第二种,有高人相助。
那这种情况就很令人心里没有底了,不知道这位高人具体多高,帮助这女鬼的目的是什么?是善是恶无法断定。
宫巡缮显然也想到了这点,此刻他的脸色并不好,沉声道:“进去吧。”
随后他率先走入其中,两名银牌捉鬼人紧跟其后。
陆风想了想,也跟着走了进去。
即到此处,进退两难,不如进去看看。
张府里,众人一踏进其中就像进入一个冰冷漆黑的匣子。身后的大门也消失不见,四周空无一物,往前走去仿佛没有尽头。
“咚!咚!咚!”
周围静得每个人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死寂的环境更能在无形中将人恐惧放到最大。
两位银牌捉鬼人甚至被冻得打了个寒颤,大刀被他们抽出握在手里,精神紧绷着四处张望。
他们不知道走出去多远,终于看见了亮光,几人连忙朝着亮光跑去,都没注意到周围人正在消失,只剩自己。
宫巡缮穿过黑暗后,发现自己出现在自家的后花园里,而自己的母亲却坐在莲花池旁向他招手。
“娘?”
“小缮,你找到能给自己破劫的人了吗?什么时候回家啊,娘想你了。”
……
诸如此类温和的场景正在每个捉鬼人身上上演。
但在陆风眼里,他看见的却是截然不同。
此刻他正站在张府大厅外的空地上,周围白绫翻飞,阴风中夹杂着腐烂的恶臭味。
而张府里的人早就死去,他们面目狰狞,双眼爆裂流血,身上皮肉撕裂翻卷,被鬼气操纵着,宛如丧尸般围在三位捉鬼人的身边。
而捉鬼人的双目却是呆滞无神的,一直在原地踏步,脸上做出或哭或笑的表情。
立在宫巡缮面前的张老爷的尸体正抬起手要抚摸宫巡缮的脸,宛如慈爱的母亲一般。
只是他的面容太过狰狞,腐烂的嘴角露出瘆人的笑容,更像是要从宫巡缮身上咬下肉来。
至于其他的尸体正朝陆风走来。
陆风哪见过这种场面,看着那尸体管家扭着腰要将手搭在自己身上,心中一阵恶寒,头一次觉得自己这双眼睛还不如看不见的好。
人常说,人生有四喜: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久旱逢甘霖,这些东西其实都是人**的缩写。
从其他人表情看,基本能判断他们现在所处的是什么幻境。
但这些恶鬼显然低估了陆风。
“滚开!!!”
陆风是真受不了面前这具男尸体,大喝一声时不自觉夹杂了一丝功德之力。
顿时,陆风身上闪着洁净无瑕的白光,在阴森的张府里宛如一盏明灯,驱散了周围鬼气。
他周围的尸体更是被白光烧得滋滋作响,片刻就被烧成灰烬。
就是那些操纵尸体的鬼气也无处遁逃,来不及逃跑就被清理干净。
同一时间,宫巡缮腰间大刀挥出,只见凛光一闪,他周围的几具尸体瞬间被斩成几块。
另外两位银牌捉鬼人也醒了过来,看见依附在自己身上的烂尸直接红了眼,恨不得杀个干净。
“多谢陆先生指路。”
宫巡缮对着陆风深深弯腰作揖。
这种厉鬼的小小幻术骗不到他,但是他却找不到破解幻术之法,幸好当时陆风大喝一声,为他指明了方向。
其他两人也回过神,连忙朝着陆风行礼。
陆风身上的功德之光早被他收了起来,三人并没有发现。
但张府里的女鬼却发现了。
“是你!是你!”
含着惊恐和恨意的女鬼声从张府大厅里传出来。
霎时间,府中鬼气密布,在北斗拘鬼阵的压制中已经沉寂下来时鬼气开始暴走,甚至比之前更加恐怖。
府外布阵的七人险些压制不住,额头大汗淋漓,手中角铃声一阵高过一阵,那北斗拘鬼阵也是几次差点被鬼气掀翻,摇摇欲坠。
“这鬼受什么刺激了?”
络腮胡很想知道府里发生了什么,可惜外面的人看不见。
要是他看见,肯定能吓到腿软。
此刻,那女鬼突然从棺材中飘出来,披头散发,猩红的双目直视着陆风,却是不敢靠近。她灵魂深处一直在战栗,仿佛陆风是什么刻进骨子里的敬畏存在。
她短暂压下心中的畏惧,周身鬼气化成数条触手般的东西,杀向四人。
“噹!!!”
“这是什么鬼东西!?”
一银牌捉鬼人提刀砍在触手上,按理说这些鬼气在正常情况下会被打散。
可他这一刀却像是砍在了千斤重的硬物上,震得他手臂发麻,虎口出血。
还没几个来回,两位银牌捉鬼人就被鬼气勒住了脖子,提到半空中。
厉鬼而已,对宫巡缮来说不足为惧。
只见他放出刀中豢养的厉鬼。
顿时,场中就出现了两只厉鬼,府外布阵的七人压力倍增,却也是大喜。
“大人出手了,诸位尽全力!”
“好!!”
只见七人突然将手中角铃上抛,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顿时,七人腰间大刀飞出,立在角铃之上,刀中飘出恶鬼,为角铃源源不断地注入力量。
大阵的力量突然暴增,发出红光,再次将暴动的鬼气压下去。
远在县衙保护百姓的陶咏和赵绰愣愣看着张府上空的北斗拘鬼阵,再低头看着自己腰间所配的普通大刀,心中不是滋味。
北斗拘鬼阵是捉鬼人必学的阵法,但养鬼非常不易,一旦失去豢养的鬼,就没了再参与结阵的资格。
就像他们俩只能做疏散百姓的事。
张府里。
“以为这样就能压得了我吗?”
女鬼与宫巡缮豢养的厉鬼撕成一片。
陆风头一次见鬼与鬼打架,不像人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动作招式,她们全凭一双利爪和牙齿。
谁吃下对方多,谁就越发强大。
显然那女鬼更加强悍一些,被咬下腹部的肉时,她还能吞下对方的一只手,十分惨烈血腥。甚至控制鬼气与宫巡缮打得有来有回。
可就在她完全将宫巡缮豢养的厉鬼吃下时,宫巡缮已经杀到她跟前。
身上猩红的煞气与杀气被赋予在大刀之上,宫巡缮提着刀从女鬼头上往下劈去,瞬间将女鬼劈成两半。
场中黑气渐渐散去,露出张府原本的样子。
府外的人也看清了场中的情况,顿时大喜。
“宫大人不愧是金牌大人中最年轻最有希望成为玉牌大人的人!”
“一刀劈厉鬼。”
场外两铜牌捉鬼人毫不吝啬地夸奖着,其他人却是不敢说话,只有络腮胡很是疑惑地说。
“金牌杀厉鬼不就是应该一刀一个吗?为什么宫大人豢养的厉鬼会被吃掉?”
另一个铜牌捉鬼人也小声道:“我也觉得宫大人杀起来有些吃力。”
“别说了别说了,没看见宫大人脸都绿了吗?”
……
宫巡缮确实脸绿了,但不是因为这些人说的话,毕竟人家说的是事实,他也不是那些个好面子的人。
但也正因为是事实,所以才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此刻他已然明白,这不是厉鬼这么简单,他与之交手时感受到更强的力量。
鬼将?或者是鬼将之上?
若是鬼将之上,那就麻烦了。
他不知怎么的,下意识就想去看看陆风还在不在。
可还没等到他回头,一根绿色藤条突然缠绕在他的腰间,将他极速拉离原地。
与此同时,一根黑色长物突然拍在他刚才站的位置,将地面拍出一个大坑,尘土飞扬,砖石如同飞刀一样射向四面八方,能穿透墙壁。
宫巡缮连忙挥刀抵挡飞来的碎石。
余光里,他看见两根诡异的绿色藤条缠着地上昏迷不醒的两位银牌捉鬼人,拉出了砖石飞射的范围。
等到四周安静下来,宫巡缮才发现原本已经被砍做两半的女鬼不知合适竟然又粘合在了一起,只是身上都长出宛如蜘蛛一般形状的脚,而且十分锋利坚硬,轻轻一用力就能刺穿地底。
而刚刚偷袭自己的,就是她的一根利爪。
现在的女鬼已经没有人样了。
完完全全是只鬼蜘蛛,还是一只实力如同鬼将的鬼蜘蛛。
“鬼,人,蜘蛛,怎么会连在一起?”
“鬼,鬼将……”
“我当铜牌捉鬼人这么久了,还是头一次见到鬼将……”
就在众人还没回过神来时。
鬼蜘蛛仅仅释放一点鬼气就将北斗拘鬼阵打破,大片鬼气朝四周涌去,所过之处无一活物,房屋建筑皆被腐蚀,要不了多久,这座县城就会被腐蚀一空。
无人生还。
而鬼蜘蛛则看向了陆风,一只锋利的脚向陆风杀来,宫巡缮还想出手,却被一绿色藤条抢先。
只见陆风身后的青槐木冒出绿光,凝聚成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挡在陆风面前。
挥手便是数根藤条死死将鬼蜘蛛的脚缠住。
宫巡缮看着这一幕,震惊不已。
“苏木,退下吧,你不是它的对手。”
陆风缓缓从苏木身后走出,原本明亮清澈的双眼此刻犹如寒冰覆盖。
“把那姑娘的魂魄还回来!”
只见他身上白光乍现,洁净的光芒驱散了一切灾厄与邪祟,洗尽周遭不公和冤屈,宛如一尊谪仙降世。
手中更凭空出现一枚精致华丽却杀意弥漫的敕令。
敕令一出,风云变幻,鬼物四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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