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小夫人的话猛地停顿,温让觉得有些惋惜,感叹道:“我还以为能先骗到一点甜头,夫人的反应怎么就这么快。”
姜礼听见这种类似抱怨又像是调戏的言论,正经道:“少爷别撒娇。”
这五个字一出来,温让稍稍反应了一下,却并没觉得自己有哪处能够被人说是撒娇。
想来这便是自己看过的小说里,自我脑补的情节吧。
他所幸便更不当人,坐实了姜礼的脑补。
文雅端方的公子就那么拉着自家夫人的衣袖也不放,晃悠晃悠:“你给我换个称呼吧。”
姜礼额角一跳,无奈地笑:“为什么非要换个称呼,少爷总得给我个理由。”
温让接收到了有理由就能换称呼这个信号,嘴比脑子快,生怕姜礼下一瞬便反悔了。
“因为你是我夫人,你认不认这一点?”
他又补充道:“自古以来,有哪家的夫人称呼郎君为少爷的?”
等姜礼发现自己顺着温让的话头去认真思索时,才惊觉自己怎么就被温让三两句话牵着鼻子走了。
温让自然也没想让姜礼接受得那样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砌好了台阶。
“我本名也是温让,礼让的让。”
“如你不习惯叫我夫君,不如叫我一句阿让。”
姜礼没说好与不好,将话头挡了回去:“少爷比我年龄稍长,为何不让我唤你一句哥哥?”
温让的唇角上扬,一副计谋得逞的模样。
就这样了还故作矜持道:“那小礼愿意这样唤,我也就不推辞了。”
哎,姜礼心里叹气,拿捏住郎君无非也就这么点事,话本里的剧情还真是源于生活。
温让又晃了晃衣袖,有些期待道:“那你先叫一声适应适应?”
姜礼疑惑:“一个称呼而已,这也需要适应?”
随后温让便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勉强平复心情,“我矫情得很,需要适应。”
温让起手按住自己的心口,怕一会儿有什么言语刺激到自己,结果小夫人咬下最后一个糖葫芦,含糊不清道:“那少爷还是等我适应一段时间吧。”
明早见了名单就要启程归家,姜礼回到客栈便要收拾行装,却被温让牵着手哄着坐下喝茶。
“小礼今日辛苦,收拾行李的事还是交于我吧。”
姜礼见郎君忙碌的样子也不好再劝阻,“那我去安排马车。”
温让轻言细语将他又按了回来,“马车的事我已商定好了,小礼不用费心。”
待温让忙完坐下时,一盏茶水被推至他的方向,他恭敬不如从命,喂入口时,温度正好,茶香溢出。
“少爷将一切事务都打点好了,那娶姜礼做什么?”
温让双眸单纯,言语直白:“自然是做我的心上人,温家未来的主母啊。”
姜礼的耳尖没出息地又红了起来,小声辩驳道:“可做主母,不就是操持夫君这些琐事吗?”
温让耳尖一动,眼眸中的欣喜都要溢出来:“什么夫君?小礼再唤一次。”
姜礼平日里装白软惯了,今日却莫名有些恼怒,不禁抱怨道:“少爷听个话也听不全。”
“我是听话没听全,可小礼不也没将我前半截话听入耳?”
温让的声音无奈,笑声似也包容,“我就是怕夫人关心错了重点,还特意放在前一句以表重视,岂料夫人是那种听了后一句便忘了前一句的小朋友。”
“是我的错。”
“如果我说两遍的话,夫人就会听见了吧。”
姜礼整个耳朵都烫了起来,想着能够扳回一城的话术,“少爷不是说姻缘一事不能操之过急,需得缓缓图之,还要给我们彼此时日去相互了解吗?”
“是,我是这个意思。”
温让伸手触上了姜礼红得可爱的耳尖,小夫人因突然的动作而瑟缩了一下,却也没往后躲。
“可我现在不就是在付诸于行动吗?”
姜礼咬牙反驳道:“您,是不是不太明白缓缓图之是何意?”
温让笑着应答:“小礼,我虽不是这个朝代的人,却并非大字不识。”
他细细地捻着姜礼的耳垂,似是全然不在意这番动作有多暧昧和令人误解。
“红了,真美。”
“人生了口舌,若不用于日常交谈相互了解……”
温让微妙一顿,笑意丛生,“难不成天生便是仅仅用来亲吻的?”
“小礼是这个意思?”
姜礼头都要埋下去了,但嘴上依然不饶人道:“少爷言语孟浪,莫非是熟能生巧?”
其实姜礼不过就是为了拿话堵住郎君的嘴,但察觉到揉着耳垂的手缩了回去,但堪堪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说法有多冒犯。
温让沉默了片刻,才缓和了心中突如其来的伤痛,缓慢却坚定道:“没有。”
“我素来不喜欢说很多话,只与你一个人这样。”
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对上姜礼总是表达不完,“在我记忆当中,你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为防止姜礼胡思乱想,温让又立马补充道:“但不是因为你的特殊,我才想要了解你。”
“而是因为我隐约觉得,越了解,我会对你越喜欢。”
温让说着说着自己又笑了,自言自语道:“似乎只要你是姜礼,我就会喜欢吧。”
“少爷不是说,无法界定何为喜欢吗?”
姜礼听到温让的话并未觉得开心,毕竟自己在商,空口无凭的话说得多了去了,不到关键之处窥不见人心,更何况姜礼也没有勇气去赌。
这个时候,温让知道自己又到悬崖边上了,问题的死亡性不亚于经典媳妇和妈落水里。
“无法界定,指的是我无法言说。”
“可是小礼,我虽说对于感情一事木讷了些,可至少知道我会对你心动。”
温让心里挂念着姜礼口中的秘密,但并非是好奇心作祟,而是担心姜礼积压在心里会滚成一个雪球,随后越发压抑自身。
“你说你有秘密。”
温让察觉到姜礼在自己提到这一句时骤然心惊,眼神躲闪到了一旁不敢再与自己直视。
“多听你的心事,多关心你的心情,多接触你的过往,人与人之间不就是由这些零碎小事才有了牵肠挂肚,彻夜难眠吗?”
“所以,在你没有感受到我足够的爱之前,你当然有保留自己的权利,不要告诉我关于你的底牌,就让我提心吊胆,让我患得患失,这是合乎情理的。”
姜礼有些慌:“可是少爷告诉了我……”
温让的指节按在了他的嘴唇上,霎那间温让的心里只有一句,夫人的唇看上去很好亲。
“礼尚往来,是朋友间的礼法约束。”
“不用对我这么客气,姜礼。”
他将自己所有的底牌摊开,甚至还仍觉不够,“我误打误撞来到这里,我只有你,你可以随时选择将我抛下。”
温让极少展现出如此无所谓的神态,他并不觉得自己所言有多耸人听闻。
“古人最信鬼神之说,若有一日你觉得我不好,就把我当做怪物一把火烧了吧。”
郎君的眼睛告诉姜礼,他理智清醒,没有在说玩笑话。
温让端方持重,温和儒雅,在这一刻却显得那样低落伤感,姜礼甚至能品出一丝偏执。
沉浸在莫名悲伤中的温让怀中一暖,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双手已经自发地圈紧了怀中人。
他的声音有些哑:“夫人这是,心疼我啊?”
姜礼没有逃避,在他怀中抬头,目光同他对上,“少爷才不是怪物。”
温让道:“那我是什么?”
姜礼似乎认真地想了想,“哥哥。”
温让几乎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没忍住将小夫人又团了团,提醒道:“叫了哥哥,以后就不许叫少爷了啊。”
“夫人笑什么?”
他听见姜礼带着笑说:“知道了,哥哥。”
抚州的夜里虽也热闹,但却并不扰人清梦,温让熄了烛火卧在姜礼身旁。
“小礼明日可还要去见见丁夫人?”
姜礼在那一瞬间几乎都要以为自己的身份暴露了,温和乖顺的面具差点就要戴不住。
“哥哥为何这样说?”
他不知道温让是否知道他去见过叶芮伶,姜礼此刻也说不清自己是希望温让掀开自己的面具,还是希望他只是随口一提。
“花灯节当晚你与丁夫人似乎聊得投缘,临别前去知会一声也是理所应当。”
温让垂眸,心想姜礼的秘密果然与丁夫人有关,而丁斯时做这样的选择显然是依了他家夫人的意思。
不过温让并不在意这些,姜礼需要借口去见丁夫人,他便送给自家夫人一个正当理由。
意料之中的,姜礼答应了,没等他再说点什么,便又听见温让开了口。
“我陪你一同前去,但毕竟丁夫人已为人妇,诸多不便,我也不好叨扰,所以我就在外面吃茶等你可好?”
温让为姜礼找足了方便,连说辞都不用姜礼再去费心。
姜礼隐在黑夜下的神色莫名,轻轻地应了一声,随后指尖悄悄地凑近探寻到了郎君的指节。
手指被人勾住,温让顺势就将小夫人的手裹了起来。
触觉并不细腻,可见是受了苦。
他心疼地捏了捏,下意识地为姜礼整理好被褥未免小夫人着凉。
“小礼不习惯乘坐马车,是因为颠簸的缘故吗?”
他总是想多了解一点,怎么关心姜礼都仍觉不够,方方面面,事无巨细,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想多问一句。
姜礼在身侧答道:“不是。”
不等温让再问,姜礼自己的声音都染上了些许疑惑。
“说实在的,与其说是马车颠簸,不如说是我对马车有些害怕。”
温让握紧了他的手,细细地安抚着,“慢慢说,我在这里。”
并不算寂静的夜里,两人同床共枕,彼此的温度都要交缠在一处,温让身上因为做工而染上的木质气息和水墨的淡香让姜礼心生安宁。
“我总觉得,好像会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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