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昨夜风雪不过停了半个时辰便又卷卷袭来,匆匆处理完红衣男人的尸体,越九珩已然精疲力竭,死潭如漆的眸子毫无生气,任渐渐再起的冰雪在睫毛上凝结冰霜。

等手下人寻到他时,只遥遥得见一个黑衣却浑身覆雪的男人静静伫立枯木林间。

仿佛快要倒下,像摇摇欲坠的稻草人。

“公子,你怎么样?”左丘一把扶住越九珩胳膊,手一捏,指尖处就已溢出新血来,他慌忙撒开,解了腰带为越九珩捆绑止血。

好似寒冷将痛感麻痹,亦或者刚刚发生的事让他还没缓过神来,左丘的包扎毫无技巧,他一点也没动弹,脸上的表情始终淡淡的,只打结时额心皱了一瞬。

左丘看着渐渐被雪埋没的土堆,狠狠忒了一口,道:“公子,剩下那些人曹任已经解决了,我们回去吧。”

越九珩得话,转身走了一步又停下,沉默几秒,将来时不小心折在他衣上的一朵梅花摘下,放到土堆上。

好歹这里面躺着的人……曾经也是故交。

“走吧。”

越九珩的伤情况还算好,只手掌上的刀口裂得极为吓人,到底还是能忍的,上完药没多久就睡意朦胧,想来,今夜睡一觉应当也无事了。

可不知,这一觉竟是睡到了次日午后。

“公子,你可算醒了。”

左丘守在一旁,见越九垣清醒,忙将药端上来。

“嘿嘿,暖身。”

越九珩接过,一饮而尽。

“宫里现在什么情况?”

昨夜在庙里,他威胁的那个女人被一个宫婢称为小姐,那个时辰能在后宫中行走,地位应当不低,可能,是哪个宫里的妃子。

妃子在后宫遇难,可不算小事。

左丘默了默,咧嘴笑道:“昨天的事有我和曹任善后,自然万事顺利,公子还有何担心的?我们办事啊,公子就放一百个心吧,现在好好养伤不叫那些个总管起疑心才是重事。”

越九珩思量,忆起昨日的女人,眉头微微敛起,外面没有一点风吹草动,莫不是她没向外说起差点遇害一事?

然,这点疑虑没维持多久,在外任职的曹任就带回了一个消息。

“宫中有刺客,上头传话加强各宫戒备,现在已经分了一批人去暗中调查,剩下的听侍卫长安排,好像是往皇帝的永寿宫增加,后宫里各处都有看护,倒是不见那皇帝多急,只是……”

“只是什么?”见曹任话说一半停住,左丘催道:“你快说啊别瞎搞停顿。”

曹任看向越九珩,道:“只是有一处,里面的侍卫不久前都被赶了出去,听说连个伺候的太监都没有,现在上头传话安排几个兄弟过去,可一听到那处住的是哪个妃子,就全都找理由推脱。”

“侍卫长不敢松懈,许是也知道那个妃子的德行,就打算随便找些人糊弄。”

越九珩站起身,接着便听曹任一脸为难道:“昨日我们为让公子多些时间养伤,便声称公子身患寒疾,不便动弹,那狗侍卫长反倒见公子不在,想着应付差事,将公子……安排到了那个妃子的住处看护。”

左丘:“……”

“哪,哪个妃子这么夸张?”

曹任努力想了想,“好像是位沈姓的贵人。”

越九珩冷然,他和左丘、曹任入宫为侍两月都在莹妃的栖凰宫看护,这边来往请安的妃子不多,大抵是因着莹妃的强势不敢多来,所以见闻八卦比起其他宫的兄弟就少了许多。

对于这什么沈贵人,早些时候他们倒是听过些许传闻,可这人无关紧要便没记在心上,这会儿突然听说她的事迹,被调走到她那,他有些恍惚。

“公子放心,我们俩跟着你去!”

越九珩淡淡看了一眼没回话,既是要调走他们,那也就是说,昨夜的事没查到他们的头上。

等事情安息下来,久了依旧没有线索,或许事情会渐渐被人淡忘,只要这段时间他们安分守己就好。

“也好。”

越九珩推开门,旋即便听到护院墙角传出动静来,曹任反应快速跃上屋顶,再下来时脸色沉重:“是莹妃身边的人,带着两个昏迷的宫女往深处走了。”

另一侧的深处是什么,他们清楚。

左丘好看热闹,直接跳屋顶去看,等看到甬道重新出现两道女子身影,他心觉不出意外不久的将来后宫会有好戏上演,不曾想另一端又有太监走进来,他见那俩女人长得乖张,焦急的样子甚为可爱,一时不知不觉将院落的狗洞暴露了出去,解了二人之急。

只是,等人走远,那几个返回的太监似乎在角落里捡到了什么东西。

左丘懒得管,不得而知。

——

沈潼哪里敢再回栖凰宫去找什么珠花,她把头上另一支一模一样的也给摘了下来,放床垫下,不行!放花盆里,不稳妥啊!这么小小的一个饰品,她拿在手上好似拿了个烫手山芋。

说丢了有点舍不得,毕竟还挺好看的。

可若另一支珠花当真是爬狗洞时掉的,万一被栖凰宫的人捡到,那后续有什么事就麻烦了。

焦急片刻,沈潼出门将珠花直接给丢进了池塘里,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笑脸盈盈盯着她。

沈潼吓了一跳,一颗心扑通扑通个不停,浮翠忙走出来,扶住她。

“小姐,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屋去吧。”

“好,好……”

“小姐,你刚才在丢什么呢?”

沈潼一把捂住浮翠的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叔,小声道:“不想你家小姐死翘翘就少问少打听。”

浮翠点头,等沈潼松开手才嘀咕:“小姐说什么呢,这种胡话以后可莫要多言。”

沈潼呵呵笑笑。

问:“那人是谁?”

说到这个,浮翠脸上有些失落,“奴婢是想去太医院找贺太医的,结果路上遇到了这位陈太医,听他说是嗯……襄嫔病重,贺太医被叫去随时照顾了,奴婢只好请陈太医来为小姐诊脉。”

“哦。”

回到屋里,沈潼顿时又浑身难受起来,她一屁股坐在方榻上,趴在案上将脑袋埋臂弯里,空出只手交给陈太医。

“额……贵人,右手。”

沈潼只好换一只胳膊靠,抬右手出去。

陈太医见她搭得干脆,坐相实在不堪,抱着诊箱顿时无从下手,犹豫片刻才跪到地上,从箱子里取出绢布遮到沈潼手腕把脉。

这位沈贵人他也听说过一些传言,传的都是些低俗无理的事迹,他今日一见,便觉所言甚是,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都没有。

可能这就是将门之女的风范?

他摇头,那位姜修仪也是将门之女,可并非这副模样,便是莹妃这般势大在旁人跟前也是仪态大方,端庄守礼,沈贵人怎可比……

沈潼不知道旁边的胡渣大叔为她把脉时脑子里的小九九,但见他摇头叹息的模样,沈潼立马坐直腰板,问:“我咋了?”

陈太医回神,端正态度,回了一礼才道:“贵人身子虚弱,又受了风寒,还是莫要再外出游走,先按时服药,将病养好才是。”

也就是病没好全她就在外造,结果将好不容易缓和的病情造回去了的意思呗。

沈潼安下心来,还好,看这太医刚才的表情她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大病呢。这书里的医疗技术她信不过,可不敢生大病。

想到这个,沈潼突然来了主意。

她虚弱倒在案上,用着细小无力的音低喃:“陈太医,我的病这个冬天大抵是好不了了,岂敢还外出游赏?刚才也不过看池中鲤鱼游得慢,想来在我宫里吃的不好,怪可怜的,想丢些鱼食喂它们罢了。”

“嗯……沈贵人心善。”

“唉,劳烦陈太医多为我多开些养身健体的药罢,可一定要治好我。”

陈太医退步俯首:“沈贵人安心,为贵人养病是臣的职责,定然会治好贵人。”

得了话,沈潼满意闭上眼睛,招呼浮翠给了赏,便作势要起身歇息。

浮翠扶住沈潼,见陈太医要退下,沈潼叫住他:“陈太医,我病好前都不便外出了,对吗?”

陈太医颔首:“是。”

沈潼垂眸:“好,多谢陈太医了。”

陈太医再次回礼,惊疑沈贵人怎得有两副面孔,却不便多猜,他拱手:“臣先退下了。”

等陈太医一走,沈潼几步跨到床上,扑进被子,埋着脸,许久之后心才平稳下来。

“小姐,奴婢为您更衣,小姐睡上一会儿,等晚膳好了奴婢叫您。”

沈潼嗯嗯两声,被浮翠捣鼓完,倒进被子就睡得深沉,这一觉睡得很不好,一颗脑袋像被石头压住似的,时而梦魇,时而苏醒。“

仔细算算,今夜就是书里沈士环身死的日子了,翌日一早就会有太监发现僵硬在冷宫的尸体,可现在的她很好,躺在被褥里,寝宫里燃着火炭,暖暖的,一切都在改变。

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除了书里大概的剧情,关于她自己的事全然未知,好在,现今可借着病重的由头闭门不出,缩在合穗堂内安稳度日,也可冷静冷静,想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沈潼清醒时,外面的天已然黑了。

浮翠为她披上大氅,领着到正厅用饭。

有吃的,她的心情自然好了许多,可才夹起一块红烧肉,合穗堂外就传来些许动静,她惊得筷子一松,红烧肉掉到桌上。

不等起身,外面的人已经兀自走进了屋。

沈潼得见一个稍加年长,穿着紧实略富的妇人站在屏风前,轻轻行礼,“沈贵人,叨扰了。”

妇人脸上含笑,一双眼睛却是净透明亮,尽管穿着厚重,一眼看去内里依旧透着一股干练气质。

她身后跟着两个引路的宫婢,沈潼认得,是自己合穗堂的人。

晚上拜访,必定有诈。

沈潼立马摆出虚弱姿态,有气无力道:“你是……”

妇人不为所动,浅笑自我介绍:“沈贵人,奴婢是栖凰宫的掌事嬷嬷,您可以叫奴婢王嬷嬷。”

“……王婆?”

王嬷嬷眼角抽了抽,笑意收敛了几分,继续道:“沈贵人,我家莹妃娘娘的父亲曾经与贵人您的父亲沈将军也是故交了,只可惜沈将军遭了难,怪为惋惜,好在贵人和我家娘娘共同入宫为妃,昔日,您二位没那机会做姐妹,可今朝却不同,娘娘现在呀,可是很想和沈贵人您叙叙呢,恰好娘娘那儿今夜做了参鸭汤,可鲜得很,沈贵人可以去尝尝。”

沈潼眼帘微垂,抿着唇看了一眼屋外,又飘雪了。

王嬷嬷的声音,可不就是今日训斥那俩宫女的妇人的声音吗,现在想想都觉瘆人。

她转头直直盯着王嬷嬷,唇角弯起一瞬,倒是毫不犹豫,直接道:“不去。”

明知山有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4章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