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眼,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松望辞一大早就醒了,或者说,他几乎一夜未眠。窗外天色从墨蓝褪成鱼肚白,再染上金黄,每一分变化都像在他紧绷的神经上敲打。九年,三千多个日夜,终于走到了这一天。
他站在镜前,仔细刮净下巴,试图抹平眼角那些细小的纹路。三十四岁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满心赤诚的小警察,岁月在他身上刻下了疲惫与执念的痕迹,唯独那份关于邓绪鞠的,却愈发沉重。
他挑了一件简单的灰色衬衫,看起来不那么像警察。临出门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折返回去,从抽屉里拿出一顶黑色的棒球帽和一副深色墨镜。
邓绪鞠讨厌这样明亮的晴天。他的眼睛,似乎总也适应不了过于强烈的光。松望辞还记得很久以前,少年在阳光下微微眯起眼、显得脆弱又烦躁的模样。这记忆如此清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监狱高大的铁门在视野里越来越近,肃穆而冰冷。松望辞将车停在远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心跳快得有些不正常。他看着那扇门,想象过无数次邓绪鞠从里面走出来的样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终于,那扇侧门打开了。
一个身影走了出来,站在门口,微微仰头,似乎在感受着外面陌生的空气。
是邓绪鞠。
松望辞呼吸一滞。
九年的牢狱生涯,仿佛只是一场短暂的休眠,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应有的刻痕。他依旧年轻得扎眼,甚至因为消瘦,下颌线条更加清晰,那股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脆弱感反而更强烈了。只是,他原本稍长的头发被剪短了,露出干净的后颈和清晰的眉眼,少了些许当年的阴柔,多了几分利落的锐气。
短发的他,依然好看得惊人,是一种剥离了世俗、近乎非人的精致。
他站在明晃晃的日光下,微微蹙着眉,有些不耐,像是在等待一个迟到的仆人。
松望辞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快步走了过去。
他停在邓绪鞠面前,隔着几步的距离,近乡情怯般不敢再靠近。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在邓绪鞠身上,让他微微偏了偏头。
松望辞立刻将手中的帽子和墨镜递了过去,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讨好。
“太阳大,戴上会舒服点。”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邓绪鞠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他脸上,没有立刻去接。那眼神,和九年前法庭上一样,平静,深邃,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审视。他上下打量着松望辞,像是在评估一件久别重逢的旧物。
几秒后,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松警官,”他开口,声音轻柔,却像冰锥刺入松望辞的耳膜,“你变老了。”
一句话,轻描淡写,却瞬间击穿了松望辞所有强自镇定的伪装。他为之耗尽青春、背叛信仰、赌上一切的九年,在这个人眼里,或许轻飘飘的,只等同于他眼角多出的几条皱纹。
松望辞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喉结滚动,最终只是更往前递了递手中的帽子和眼镜。
邓绪鞠这才慢条斯理地接过去,戴上帽子,压低了额发,又架好墨镜。深色镜片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也隔绝了那双眼睛里可能泄露的所有情绪。现在,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冷漠的、时髦的年轻模特,与周围监狱的肃杀格格不入。
“走吧。”邓绪鞠说,语气自然得像是在吩咐司机。
松望辞沉默地点点头,转身为他拉开车门。
邓绪鞠弯腰坐进副驾驶,姿态闲适,仿佛这只是无数次上下车中寻常的一次。
松望辞关上车门,绕回驾驶座。他系安全带的时候,手指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车内空间狭小,邓绪鞠的存在感强得令人窒息,那股清冷又危险的气息,瞬间充斥了每一个角落。
引擎发动,车辆缓缓驶离这座囚禁了邓绪鞠九年的地方。
松望辞目视前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他轻声说,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我来接你回家。”
——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口中的“家”,对于他们二人而言,究竟是救赎的起点,还是下一座更为绝望的囚笼。
古柯写不了没关系,虐死你们[彩虹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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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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