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路途

萧洺州垂首,他着一身绀色束袖,头发顺着肩膀拂下。

从侧面看完全遮住了面庞,亓孟琏看不真切,但他能确定这就是他。

“站住!说了此地办案,无关人等速速离开!”随问眼尖,看到了刚下船的亓孟琏。

但是在看清对方之后话锋一转:“怎么是你?”

亓孟琏来得急,没做什么准备。

“怎么?不能是我?”

他是很想解释,但现在还没空跟随问废话,于是便道:“一会再说,先让开。”

言毕他自顾自地跑了过去,急着要确认什么。

那边萧洺州听到一旁嘈杂,他收回视线扭头查看,刚好对上几乎是跑过来的亓孟琏。

他看着对方焦急地模样,感觉似乎和从前不太相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半月不见,亓孟琏似乎比从前更白了一点,不过最为不同的还是自他身上散发出的贵气。

与初见的坚韧相比,现在的人看起来似乎有点难养。

萧洺州只看了一眼,而后侧身,他左手执着佩剑,鞘身在日光下隐现银光。

不过他还没开口,便听见亓孟琏直接劈头来了一句:“你杀人了?”

若不是对方此刻言语急切还有些气吁,他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专门来找茬的。

萧洺州执剑的手紧了紧,咬牙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的微笑,问道:“你说什么?”

亓孟琏又上前了一步,他双目匆匆扫了一眼地上。

整整十具浮尸,而且每具尸体上都遍布伤痕,想来生前处境定然好不到哪里去。

尸体大概已经在水中泡了很久,看不清面目,只能隐约透过衣着和身段勉强确定身份。

亓孟琏明显有些惊讶的清点了数量,也不管对方问了什么问题,紧接着又问道:“十个?”

他脑快嘴也快,对方还维持着一副无语的表情。

亓孟琏没有发现其中端倪,说实话作为现下唯一能护着萧洺州的人,他很担心对方是不是惹上什么事了。

萧洺州就那么瞧着他。

这人不会真这么觉得吧,他看起来难道这么不像好人?

亓孟琏等不到对方解释,干脆伸手,先检查一下对方有没有受伤。

这一举动萧洺州还以为他要夺剑,侧身一躲,撞上了对方拿着扇子的那只手。

亓孟琏并未设防,那柄玉扇就这么被他直接撞到了地上。

一声脆响下去,那扇身上镶着玉骨,亓孟琏不用看便知晓定然断了一根。

但他并没有急,反而后退一步,深吸了口气:“也罢。”或许现在应该先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是想问你可有受伤。”

萧洺州张了张嘴,对方说完刚才那句话就没再看他,而是越过他去看扇子。

他想了想,还是问:“我看上去像是会杀人?”

萧洺州眉眼锋利,即使是没有表情的时候也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熟人也滚的感觉。

亓孟琏觉着自己可能是误会对方了,但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他决定先放放地上的的东西,道:“放心,我会护着你的。”

他确实是这么想过,也这么干了,不然也没有匆匆过来的必要。

思索一二,亓孟琏最终还是决定开口问道:“说来你为何在此,他们又是为何?”

萧洺州被气得想笑,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他有点无奈,回答道:“我也不知,这不是我干的。”

他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

“我行陆路,途经此处,刚接见了此处县令听闻码头似有骚动才赶来。”

他一股脑全都告诉了亓孟琏后又觉着好像不太对劲。

他好端端处理验尸,半路忽然杀出来一个人,还没弄清对方用意自己反倒被逼得解释了起来。

于是萧洺州不甘心道:“你……”他别扭片刻最终还是改口。“殿下怎会在此?”

但是萧洺州现在一想起殿下这两个字就膈应。

随问虽说远在边疆,但也会有人同他提起京中之事,听到这一称呼其实不太意外,就是有点觉得不公平。

只见亓孟琏闻言一顿,然后也不扯开话题,直接直面萧洺州,勾唇道:“也是,好巧,我亦正好路过。”

他笑眯眯的样子很随意,眨眼之间便没了方才的正形。

“如此说来在此地相遇真是赶巧,大人可愿同游?”

不等萧洺州回话,便见亓孟琏神秘兮兮的凑过去,极为小声道:“大人现下别唤我殿下,我如今是……”

“公子!”

临沂他们见亓孟琏孤身前去十分担心,便让船家也尽快向前走着。

将要停靠时却被萧洺州派下的士兵拦下。

看样子他是向地方官匆匆借的小卒,费了临沂好些口舌才说通他们让路。

“公子?”萧洺州一脸狐疑。

但亓孟琏点头。

“我是富商。”

话说萧洺州途经此地,听闻江边出事,他觉得此十人来路不明十分蹊跷,可能会与自己要查的事有关系,这才抽空前往,想看看会不会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没想到刚打算撤离便遇上了亓孟琏。

对方还怀疑是自己干的。

路边行人愈集愈多,码头船只不得停靠都快把河口堵住了,此刻就算二人再互相怀疑也不宜久留。

待到临沂带着芣苢和徐适潭就位后亓孟琏便提出先离开此处。

一是要避开人流,二是他自己真的有点饿了。

离扬州还有一段距离,暂时休整休整也还不错,更可借此机会向萧洺州打听打听这件事。

他们随便找了一个地方用膳,临沂忙着把他那条鱼送去后厨一会煮了吃。

“这么说大人方才是在查案?”亓孟琏发问。

萧洺州就坐在他身旁,方才刚支走了随问,徐适潭性情温和,亓孟琏看他最适合带芣苢。

萧洺州点头,将知道的情况如实向亓孟琏讲了一遍。

据他所知,那十具浮尸均是由上游冲下,这么做的人应是想快些毁灭证据才出此下策。

“那他为何不用火焚?”亓孟琏插话。

萧洺州耐心,捏着茶杯,顺势抿了一口道:“若是用火更容易被发现。”

“火起烟大,那些人看上去不像戴罪之人,反而身形更接近穷苦百姓。若是劫匪或仇家,这一共十名精装男子,各自为户,那不免太巧了。”

亓孟琏也看出了这些,觉得萧洺州所言极是。

对方将手中杯盏放下,看向亓孟琏。

亓孟琏面色没有什么变化,直直看着前方。

这是他思考时的样子。

过了一会,亓孟琏终于开口道:“上游,是扬州。”

他此行目的地便是那里,很容易便想到了。

亓孟琏言语笃定,不容置喙。

萧洺州点头。

“正是如此,所以我怀疑。”

二人对视,不言而喻。

而后亓孟琏主动开口道:“说起扬州,我倒是认识一人,或许可以打听些什么。”

萧洺州安静,等着他开口。

然而在亓孟琏接收到对方询问的目光时,忽然心下一动。

周围的气氛,似乎太正经了?

或许可以借此机会。

亓孟琏停口,观察对方神情。

问:“你还,恨我么?”

想起来,他们说话的次数甚少,有时候见了面还要演戏,说出来的都不是想说的。

亓孟琏苦此事久矣,他想知道萧洺州心中真正的想法。

方才还在谈论正经事的萧洺州话题一下被拉到了九霄云外。

有点茫然,但不多。

他重新拿起杯盏,倒了一盏茶,不过这次,是给亓孟琏倒的。

对方没有接,只是看着萧洺州。

直到萧洺州摇头,他很少暴露自己的想法。

而后开口问道:“我为何恨你?”

萧洺州捏着茶盏,斟酌片刻,最终开口:“谢谢你。”

亓孟琏一顿,伸手拿对方举了半天的东西。

他佯装轻松勾唇一笑,又听对方问道:“你方才,是在关心我?”

他脸上的笑容变得又有些不自在。

僵硬片刻,亓孟琏反思。

他的行为意图居然那么明显么。

但他最终还是开口,打破这一僵局。

“糟了,还没开始暗中护你就被发现了,怎么办。”

句尾并无提问的意思,就像是在对他自己说话。

萧洺州没想到亓孟琏会这么说,嗤笑一声,这次是真的想笑。

“那说明我很厉害。”

“那是因为令尊授业之恩难报。”亓孟琏狡辩,为自己开脱。

萧洺州觉得这话耳熟,接了话茬:“那,以身相许?”

此言僭越,亓孟琏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萧洺州也觉得不对劲,搪塞了过去。

话锋一转,聊起从前的事。

“那不如讲讲父亲都教了你什么?”

他思考。

“从前我爱四处游玩,他老人家逮不到我。”

萧洺州言语之中透露出可惜。

但亓孟琏却能从这三言两语之间看出萧洺州是真的很爱闹。

他回想起从前萧国公和他讲过的萧洺州幼时光荣事迹,情不自禁点了点头。

萧洺州奇怪道:“你点头是何意?”

“意思就是你果然和大人讲的一样顽皮。”亓孟琏如实答道。

萧洺州眯了眯眼,反应过来什么。

“他这都同你讲了?!”

萧洺州的震惊更多来自丢脸后的恼羞成怒。

亓孟琏再次点头,他觉得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他勾唇而笑,看得萧洺州不寒而栗。

一瞬后,亓孟琏悠悠开口,道:“我还知晓一件事,你的小字……”

“住口!”萧洺州方才就猜到他要说什么,果然没错。

他连忙出声制止,但还是晚了一步。

“兰儿?”

萧洺州从前觉得这个名字显得他很软弱,有时候还有些……羞耻,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些儿时幼稚的感觉已然淡去,他现下倒是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无地自容。

萧洺州稳住,他不能慌,如果慌了岂不是就落了把柄在亓孟琏手里?

他想了想,出其不意伸手要夺亓孟琏的茶杯。

但对方握的紧,萧洺州没有成功,反而因此覆上了对方本就拿着茶杯的手。

这一结果二人皆没有料到,一时无措怔愣原地。

而屋门此刻偏偏被人打开。

徐适潭方才确实是在带着芣苢,但他思来想去,觉得以自己的身份应该出面参与一下此事。

然而他刚走来推开门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两人双手相握,都没什么表情,但是在四周弥漫着一种极为怪异的气息。

萧洺州觉得自己有必要为自己开脱,亓孟琏则一脸好奇的看着对方,无声的询问缘由。

“那,我叫你什么?”

亓孟琏看着眼前之人从自己手中将那茶盏挖走,耳边对方问道:“莲儿?”

“两花相衬,岂不美哉。”

亓孟琏面颊微微发烫,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他把头一偏,想掩藏这种情绪。

一转头就看到了在门口僵住的徐适潭。

与其对视片刻,萧洺州也注意到来人。

只见徐适潭默默吸了一口气,道:“打扰诸位,大人继续,徐某先。”

他一时之间居然想不出来自己能去干什么,于是就那么尴尬的杵在那里。

亓孟琏想把他埋了。

但是对方来的确实很是时候,他见徐适潭来了,也没再想着把人弄走,而是直接道:“潭兄,正好要去找你,这倒是省事了,快来。”

亓孟琏改变的还算快,徐适潭见他如此也没有再推脱,毫不犹豫的坐在了亓孟琏身侧。

萧洺州没再继续,专心听着亓孟琏介绍。

对方在两人之间开始相互介绍:“潭兄,此乃萧枢密使大人,亓某行商之时偶然相识,相谈甚欢。现视为,”他想了想,然后和萧洺州交换了一个眼神,补充道:“知己。”

萧洺州会意,点头。

“此言正是。”

他将方才和亓孟琏一起串过的线索原封又告诉了徐适潭一遍,换来对方一声轻叹和无奈的摇头。

“大人可是知道些什么?扬州可有过分的贪官污吏?”萧洺州见对方如此,开口发问。

后半句是重点。

他斟酌用词,尽量不把自己的想法说的太张扬。

此言一出,徐适潭又露出从前那般苦笑。

他道:“只怕徐某说了也无人会信。”

亓孟琏同萧洺州对视,心下了然。

之后亓孟琏开口:“潭兄尽管放心,萧大人一向秉公无私,定然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绝不留疑。”

徐适潭看了亓孟琏一眼,又望向萧洺州,最终还是下定决心。

开口道:“二位可知,如今扬州是何人掌权?”

大郢地方一般由一个主官和两个辅官一同管辖,二者并位。

徐适潭既然发此一问,想必是有人专权。

亓孟琏追问:“何人?”

徐适潭道:“徐某本为辅官之一,而另一位大人早些年不知因何缘由骤然告老还乡,自那位大人还乡,徐某副县令一职便形同虚设。”

徐适潭愤然:“县令张撷容,张……大人,他仗着姐姐贵为皇后和母家的权势为所欲为,已然霸权多时。”

他自嘲一般轻笑两声:“正如二位所见,徐某现下实在是无事可干,虽然过得清贫,但四处周游都比留在城中有趣。”

日常求收藏和评论

其实刚才准备了一段特别絮叨的话,可能老天爷看不下去了吧,我忘了保存直接刷新掉了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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