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镇抚司，蔡小花没看到亓郢也没看到赵砺，是俞大人的一个下属替她录的供，问的是那日在灵堂之上她瞧见的事，还有方小姐病发时的模样。

蔡小花在方家呆的那三日，事情不多但都很琐碎，一问一答交代着，等录供完毕天色已经暗了，从堂内出来，蔡小花在院内看到了亓郢和他的手下。

衣着和白天审问时的不同，风尘仆仆的，看似是出城过。

在蔡小花走过去时亓郢刚与手下说完，抬起头目光便与她撞上了。

“亓大人。”蔡小花笑眯眯的打招呼，见那手下离开，自然不会放过机会，“方家的案子可了结了？”

亓郢觑着她不说话，蔡小花素来脸皮厚：“之前说好的宅园，亓大人可要说话算数啊。”

亓郢淡淡道：“我明日要出城。”

领悟力向来超群的蔡小花忙不迭接了话：“那就现在去罢，我正好有空，时辰还早。”

安静了那么片刻，就在蔡小花以为他不答应，亓郢淡淡嗯了声，转身朝外走去，蔡小花跟了上去，脸上端的正色，心里乐开了花，未免夜长梦多，自然是越早解决越好。

已是十一月里，深秋，尚阳城的夜晚寒风阵阵，遇上下雨天更是冻人，但这仍旧阻止不了百姓到锦江河畔来游玩，河道中的游船一年四季都不断，路边灯火绽放，如同白昼。

蔡小花跟着亓郢经过锦江楼，食客络绎不绝，再过去些的赌坊，里面喧闹声伴随着那烟尘，从垂幕中往外透，勾的路人也想进去摸一把。

亓郢所说的宅园蔡小花知道大概的位置，就在赌坊过去一些，相较于赌坊那侧的热闹，关门有一阵子的宅园外很安静。

两个人等在宅园外，远远看到蔡小花他们走近，迎了上来，对亓郢那是毕恭毕敬，开口便叫恩公：“您来啦，近些日子可忙，知道您要来看这宅子，我下午就赶来了……这位是？”

说了半天才看到蔡小花，蔡小花十分自觉的报了自己的身份：“我是亓大人的朋友。”

“原来是恩公的朋友啊，恩公的朋友就是我陆某的朋友，来来来，别在外头说话，里面请，我啊这次带了好茶来。”得知是亓郢的朋友，陆老爷对蔡小花的态度也是恭敬的很，热情的将他迎进去，招呼着人给他们沏茶，挑了园子内最好的地方来招待。

看着自来熟本事天下无双的蔡小花，跟在后面的亓郢眉宇微动，慢慢踱步到了亭子内。

“陆老爷，您这园子可真好啊，闹中取静，又不偏僻，从河边过来一眼能望见，要我说可比那些个地段更好。”

蔡小花从进门夸到现在，都不带重样的，听的陆老爷嘴都合不拢：“蔡公子，您可真有眼光。”

“那也是陆老爷您眼光独到，有这么个宅园在。”蔡小花吹捧着，切入了正题，“我看陆老爷也不是缺钱之人，为何要将这宅园卖了？”

陆老爷叹了声：“我家夫人体弱，尚阳城的天每每入了冬她都不适应，我就想着带她去南方，这宅园卖也成，放着也成，留着叫人打理，将来也就留给两个小的。”

“那不留了？”

“这不是恩公前些日子与我提了下，有相熟的人想买，问我有没有卖的打算。”

蔡小花愣了下：“什么时候提的？”

“也就几天前……五六天前罢，我恰好进城，去亓家给他送点茶叶，他知道我要南下，就问起我了。”

蔡小花蓦的看向亓郢，后者坐在那儿，手握着杯子喝着茶，仿佛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似的。

五六天前，那会儿方家二少夫人才被抓，都没结案。

是早就计划好了要她来帮忙？不不不，那会儿案子没结，宁老爷还没入宫求皇上重查案子，总不至于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猜想到要重查所以预先给自己下了饵。

还是……那日他在锦江楼听到她要开艺坊的事，所以帮了个忙？

蔡小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宁肯相信未卜先知。

毕竟对大魔头主动帮她这个结果，她有点承受不来……

“就算是恩公要我将整个宅园给他，我都是愿意的。”陆老爷还在念叨，别人想买他自然不肯，可恩公不一样了，莫说一千五百两，送都是可以的。

蔡小花的视线从纹丝未动的亓郢那儿收回，转到了陆老爷这儿，不禁好奇：“陆老爷，亓大人当初救过您性命？”

“他何止救了我的性命，他救了我夫人和我那两个儿子。”说道这儿陆老爷有些激动，前些年他夫人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路上遇了强盗被劫，是亓郢救的他们。

“所以说，亓大人是我陆家的大恩人！”

蔡小花不免多看了亓郢几眼，听多了锦衣卫怎么折磨人，再听陆老爷说这些，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宅园的事儿成了后……顶多，顶多将来她少骂几句，回头每年坟头多烧点纸钱，再出点钱给他做点法事，洗洗他生前的杀孽。

似是心有所感，亓郢抬起头，蔡小花冲着他笑着，下一刻便问陆老爷：“陆老爷要是方便的话，今天可是能签卖下？”

“可以可以，我过来就是为了这。”陆老爷十分的爽利，把准备好的地契拿出来，签下过契书后，都交给了蔡小花。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蔡小花便将银票交给了陆老爷，其中的一部分还是小王爷当初在锦江楼里塞给她的，正好分了他几股。

蔡小花又在园子里逛了圈，看哪儿都是满意的，亓郢当初说的，能辟出去的围墙，范围也比蔡小花想的大一些，能临时停靠个游船。

离开时陆老爷还送了不少东西，走在锦江河畔，蔡小花郑重的和亓郢道了谢：“亓大人，宅园的事多谢您帮忙。”

亓郢嗯了声，没多大情绪，两个人再往前走去，过了锦江河畔就是分叉口，往左是回宫方向，往右过个小桥，是一片巷弄。

蔡小花手拎着东西有些过意不去：“亓大人，您可饿了，过了桥那边有个馄饨摊儿，要不我请您吃一碗？”

怀里揣着巨款宅园，身上只能摸出二钱银子的蔡小花，请不起锦江楼的大鱼大肉，在馄饨摊坐下来，蔡小花笑眯眯将端上的碗推给亓郢：“亓大人您尝尝，这儿的馄饨摊虽然不如河边生意好，但皮薄馅厚，我小的时候可馋这个了，但那会儿饭都吃不饱，就远远站着，闻一闻这馄饨味儿也好。”

话音刚落，巷弄那儿就出现了几个小身影，这么冷的天身上就裹着薄薄的破棉袄，一个大的牵着两个小的，三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馄饨摊儿。

小的两个看起来才四五岁，大的那个最多也就十来岁，瘦不拉几的，快被这馄饨香给勾出馋虫来。

蔡小花对摊主道：“老板，再煮三碗，勺子和碗我都买了。”将身上仅剩下的银子掏出来，蔡小花催着摊主多煮几碗，给他们端了过去，巷子深处，黑漆漆的，那三个乞丐警惕的看着她，对她颇为忌惮。

“呐，也不是天天都有这样的好运，再不吃可就凉了。”蔡小花不介意他们的反应，当初她比他们还要怕人，莫说是像现在这么近，走过来她都逃了，生怕被抓。

将碗放下，蔡小花看着他们脚上的鞋，笑眯眯道：“我告诉你们个秘密，周家布庄每月初五，都会将剩料子送到城外的曹家河，运气好的话还能捡着一二件废料子。”

年纪小的两个早忍不住捧了碗，年长的那个盯着蔡小花看了会儿：“你是谁？”

蔡小花笑了：“怎么，你想报恩啊？”

“张老添说要知恩图报，你给我吃的，我就要记住你是谁。”

蔡小花一愣，伸手快速揉了下他的头发：“你们能长大就是最好的报恩了。”

被蔡小花揉了通头发，年长的呆愣了，直到蔡小花转身走远了他才反应过来，低头看手中的碗，将馄饨分给了两个小的，自己就喝了点汤。

再抬头，馄饨摊那儿人已经坐下来，他便一直这么盯着看，直到那两个人离开，他低头嘱咐弟弟妹妹回去，悄悄跟了上去。

过了桥，两个人分道，蔡小花回宫，亓郢在桥头站了片刻，赵砺出现。

“大人，询问了当年华公公做乞丐时接触过的人，都说他是个男孩。”

这结果在亓郢的预料之内：“当年与他接触过的，还有几个活着？”

“只有两个，一个叫张老添，是位老乞丐，有些学问，还有一个叫李四，与华公公差不多年纪，现在在码头当小工。”

“云香楼那边如何？”

“芙蕖姑娘的几位亲戚，就只剩个远房舅舅，但病的很严重，有时认不清人，说的话怕是不可信。”

亓郢看向不远处的一个巷弄，黑漆漆的不可视物，声音有些空：“倒是做的干净。”

赵砺还是不明白大人为何要查华公公的过去：“大人，蔡公公收养华公公多年，倘若身份有问题，只怕不会送入宫。”虽说华公公是生的女相，可内务府的太监大都如此，也没什么奇怪的。

“不必查了。”亓郢过了桥往那巷弄走去，只听里面一阵急促脚步，很快，他就拎了个人出来。

“你放开我！”少年挣扎着，想要从亓郢手里挣脱出来，扒着他的手就要咬，凶狠非常。

“不想报恩了？”

少年一愣，亓郢把人交给了赵砺：“带去侍卫营，交给杨大人。”

亓郢……π

凉子自己看到都乐了半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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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033.难不成是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