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已经有答案了。”高让道。
是啊,这段时间跟随林雁行踪她发现了些小趣事,比如这秋风寨二当家与三当家之间的隔阂。
见浓雾已散,她也与高让告辞了。
姜应许在腿刚跨出院栏,抬眼却突然看见的方才离去的三当家背影行色匆匆地朝处密林方向跑去。
暗自揣测一番,她也索性跟了上去。
刚走近,那原本幽凉如清泉洗礼过的竹林,忽然在她深入时逐渐腾起缭绕的烟雾,遮挡住了姜应许的视线。
她伸手间,只触摸得见近两步距离的翠竹。
在手指刚搭上剑柄,姜应许眼神就骤然一凝。那扬起的马尾在她侧脸躲避的同时,被锐器袭来的风声削去了发尾末梢。
“三当家这是什么意思。”她捋过垂落在前的马尾扫直后背,敛眉出声。
怀秋将手中那扭开的铁盒收回来,随后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低沉笑道:“这话还得问你自己了,大哥师妹!”
话锋一转后,冷下脸的怀秋就狠狠踹在周侧的竹木上后挥袖离去。
“……”不就是听了场春戏吗,感情他还是知晓石后有人的。
无言以对的姜应许在侧耳听见那道道破风声袭来时,腕肘翻转挥剑而出,凭声击落那些飞射而来的竹叶。
她飞身跃在了附近一根竹顶上,长剑反手提入鞘内,目光则紧随着那边从林中脱身前往更深处的白色身影。
本来在纠结是否先告诉高让,可转眼看去那边紧闭的大门,于是她衡量了番还是提起轻功落在了那边离竹林不远处的天然石山上。
冗长的安静下,约莫过去了半盏茶的时间,才见那边的人出来。
等人真正走远了后,姜应许才捏着佩剑落了下去。
素白的身形沿着脚印极快地到了目的地,她以前还没察觉过这深处泉水叮咚,环山绕竹的后角居然还有间竹屋。
姜应许穿过木桥,手指刚要触在竹缝上就旋身躲在了竹屋另一边。
只听见屋内传来难受的闷哼声,接着便是“嘭”地一声巨响,像是什么重物倒地。
一直藏匿在旁的姜应许眉头微拧,伸臂在那边竹门轻叩。
清脆的“咚咚”声与竹叶响动的“唰唰”重合。
已经转在门前的姜应许等了片刻还是没有等到有人出声,她手掌撑在门上朝内一推。
既然已经直接推开了门,姜应许手下意识朝腰后摸去,就看见了窗边躺了个人。
她没直接上前,而是先警惕地扫了四周后,长剑在拔出的同时刺向了那边抵墙的书架上。
随着一阵剧烈的晃动,只听见“吱呀——”一声。那书架就像被触及了某种机关般,缓缓翻转挪开出了扇紧闭的木门。
姜应许走过去随手将卡在缝隙的剑拔了出来,随后打量起眼前这扇刻有花纹的门。接着指腹在花蕊中就要摁下,却听见身后传来了细微的动静让她顿住。
她偏过头看去,就见那原本应当躺在窗边的人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换了地方。整个人以翻看书籍的姿势坐在书桌边,竹影透过纸窗倒映在其手背上。
姜应许皱眉扫了眼屋内,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身影。
当她再看向书桌后的人时,就见他始终维持着原来僵硬的姿势,凉风扇开的纸页迎风飘落在了这边姜应许的手上。
“叮铃铃——”
姜应许甩了甩头,只觉得脑袋胀疼得难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强行向里面塞入。
而不待她多想,接下来的一幕倒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身后“吱呀——”传来的动静让她下意识警惕地拔剑,可刚要转头之际,她就被一片漆黑遮挡了视线。
不过刹那恢复的时间,她看见有人自她身体穿过,朝那边书桌的人走去。
“叮铃铃——”又是一阵清脆的铃声。
不过深陷此幻境的姜应许好似并未听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身着秋风寨袍的背影,她认出来了。
那是方才离去不久的人,怀秋。
她虽然并不明白这里到底怎么回事。可姜应许能肯定,这里的人并不能瞧见她,倒像是谁的某段记忆。
飘忽的声音自那边传来,让姜应许收回了看那边再次紧闭的木门。
“考虑如何?莫非二哥怕了?”
只见把玩着个铁制物什的怀秋轻轻将它放在那人的手边,盖住了几笔写下的字迹。
刘鸾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随即在身前人不耐烦之际,挥袖直接将桌上多出的东西扫落在地。
紧接着在怀秋怒视下抬眼,嘴唇蠕动间只轻轻的朝人吐出:“滚。”
“你——”怀秋气急,一把拽起了桌后人的衣襟向这边勒紧。
可在他对上那双眼睛时突然想起了今早那人吩咐过的,他平复了好几下才出声劝道:“只要能拿到那什么该死的虫子!只要咱们兄弟俩齐心把姓段的给收拾了,咱们就什么都不愁了啊!二哥!”
紧接着剧烈的碰撞声和带有怒意的摔门声,姜应许眼前的场景才开始扭曲起来,此刻竹屋内的摆设与那段记忆的最后重合。
她有些头疼地撑住了额头,清脆的铃声终于在这一刻停下,也让回神的姜应许看见系铃的地方。
正是躺在窗边看不清脸的人腰侧,姜应许皱眉看了眼身后紧闭的竹门。
这才走上前去。
随后伸手探过倒地人的鼻息,确定人只是昏迷后才抬眼,却在瞧见他的相貌时愣住。
所以,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方才那段记忆怕就是这个人的。
尤其是在看见盘旋在其胸前的铜铃时,她抬眼有些意味深长地瞥了眼窗边隐隐露出的白纱,最终还是没多管。
况且,这躺着的不是前段时间一直没有出现过的二当家吗。
至于她是如何知道他是二当家的,姜应许举起那块别在其腰间的木制令牌,只见正中雕刻出个硕大的“二”字。
“……”还真挺二。
她直起身目光掠过桌案上的账本,刚走过去,手指就要触碰上页面时,微风自竹缝间刮进,吹开了账目朝后翻篇,叠叠数影中瞧见了皆是一个不变的字。
直到在书末处停下,露出了个字:
殁。
殁?姜应许敛眉拂过其上方,账本在她的掌风中再次翻开,那张张只写了相同一字的页里尽是“殁”字。
合上账本后的她满脸诧异地偏过头,有些疑惑地看向底下躺着的人,又联想到方才在那段记忆中所见的画面。
忽然就有些不确定了,他们当时所说的一切几分真几分假?莫非师兄这段时间来时而失踪难道就是为了这个?
还有那个虫子……她低头看向那被她遮挡住的小腿处,那里皮肤紧贴的部位有细微的游离触感。
姜应许再把攥紧的佩剑别回腰间后,她也只是淡淡扫了眼那边仍然不省人事的刘鸾。暗自衡量一番,最终还是松开拿在手中的账本,推门离开了。
耳边的疾风在竹叶的遮拦变得稍显轻柔些,原还是翻白的天色也在姜应许几次的耽搁下逐渐露出几抹金辉。
暖洋洋的照在重新回到院落的姜应许身上,而在她刚要快步朝她自己房间走去时就听见身后传来由远至近的匆忙步伐声。
“你去哪了!”
还没瞧见人身影就听闻其焦急的声音,这让停下步子的姜应许扭头看去,谁知她刚转身额头就是被一掌搭了上来。
高让那湿凉的掌心在触碰到她前额后,又转向用手指搭在了她手背上皱眉。
等在他满脸焦急就要去掀开她袖子的时候,被姜应许抬手按住了。
“怎么了?”她不解问道。
显然没想明白高让这番举动到底有何意义,不过在他的几番催促下,她还是有些迟疑地露出了前臂的大片皮肤。
对于眼前这个毫无所觉的姑娘,高让是真想给她来个脑瓜崩。不过在确定她真没感染上什么倒霉催的东西时,他也就将心落回了肚子里。
随后在姜应许不解的目光下,最终他扯着她的袖子带到了旁边安置的石凳边坐下。
“你注意到今早那奇怪的浓雾了吗?”他低声提醒道。
自然是有的,不管是今早与师兄的比斗,还是方才在竹林中的浓雾。
可,姜应许似有所感地打量他,“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高让没说话,只是摊开一直攥紧的掌心,露出了里面姜应许所熟悉的黄色花瓣。
“这又是?”她当然清楚这是什么,但不解的是,这个花瓣又出了什么事儿。
高让把花瓣揉成团塞进她手中握紧嘱咐道:“待会儿把它碾碎了擦在人中那。”
明白过来的姜应许只是皱眉瞥了他眼后,便将目光落在了渗出点点汁液的花,“那你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别告诉我什么事儿都没有。”
高让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将手腕的袖子扯开,也露出了前臂。
姜应许拉过来一看,就发现除去那极不健康的颜色外,最刺眼的莫过于小臂那沉暗的肤色上参杂的道道血痕。
“从你离开后,我就发现身体开始不舒服。原本以为是刚刚……”高让说到这顿了顿,笑着安抚旁边拧起眉的姜应许。
“放心,你看我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吗。”说完还真的起来原地蹦跶了两下。
姜应许不得不无奈地按住那不知道又在犯什么病的某人,“别闹了,说正经的。”
闻言的高让挑眉坐下,也收敛了嬉皮笑脸正经道:“原先除去有些呼吸不畅,最重要的是被衣物遮盖的地方都奇痒无比。
开始只是略微泛红长红斑,随后我不过去换了件外袍的时间,再看时就已经替换成这样了。”
姜应许闻言反手拽住一拉,果然就瞧见那明显新增的伤痕及覆盖整个手臂的暗沉。
“这些伤怎么回事?”她抬眼问道。
高让下意识抽回手臂,拉上衣服后朝她敷衍一笑:“没事儿,不小心划伤的。”
“……”真当她是傻子?
忽然想起今早段九安的态度,从他手中接过的花瓣被她并指,边碾磨边抬眼问他:“是不是我师兄?”
冰凉的湿冷感自高让人中激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看着眼前的小道长欺身过来为他涂抹汁液时,他没来由的有些想笑。
不过,“这是给你准备的。”高让提醒她。
谁知道很快,他就收到了来自姜应许不耐烦的白眼,“我不需要。”
他眨了好几下下眼才缓解酸涩,在小姑娘离开后刚下意识摸向有些黏糊的唇上,就被一只手狠狠拍下。
“说吧,你那伤到底怎么回事?真是我师兄?”拢起眉头的姜应许说话的语调都带着些微妙的起伏。
被担心得莫名暗爽的高让拉下挽在手肘的长袖,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是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道:“能带我去见见李娥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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