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好侧回头,就悄悄瞥眼望去,俊美道士似是不愿与她相对,脸扭到了与她相反的方向,完全不给她机会瞧见自己的神情。
可青萝看得清楚,一抹红晕自他的脸侧蔓延到耳朵根,又顺着耳朵根一路红到脖子根。
虽未触碰,却也能猜到,该是何等滚烫。
一向清心寡欲不染纤尘的道士,忽地流露出俗世**,倒教她茫然无措起来,呆在那里,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远处,尚寝局女官和侍卫的对话隐隐约约传来:
“我们弄完了,你们回去守着吧。”
“刚才那影儿我们还没抓着呢,你们再看一会儿。”
“咱们都是熟人,我倒是想替你们看着,可和嫔娘娘还等着我去复命呢,哪里敢怠慢?人尚食局的两个小姑娘呢,才来不久,一近这疯子就害怕,根本不愿呆,其中一个已经受不住出去吐了,还嚷嚷着要调回宫里呢,怎么给你们看呀?要不,你们一个人在那儿看着,另一个去叫队人来,在这附近巡逻巡逻?”
“回去叫人肯定得挨骂,唉,这活怎么就偏偏让我们哥俩碰上了?”
“要我说也好办,那些影儿啊,说不好是什么动物弄出来的。真要是什么歹人,木屋这儿早出事了。夜间当个值不容易,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在门口好好歇一晚呗。”
“倒是可行......不过真出个什么事,你得替我们做证啊。”
“这个嘛......”
......
洞穴内的两人听着远处对话,半点声音不敢发出,只是夜风复又袭来,凉意浸得青萝忍不住一个哆嗦。
喷嚏还未打出来,背部已然受力,整个人被那有力的手掌按回到怀里,小脸被迫埋在他的肩上。
“忍住。”
他低声提醒的同时,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脑袋。
既是他主动,那她就不客气了,直接张开双臂抱住了他,毫无顾忌的从他身上获取温暖。
当柔软的玉臂圈住他的身体时,那按在她脑袋上的手一僵,抚在她后背的手不自觉地蜷缩起指尖。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听到他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那细小温热的鼻息掠过她的耳畔,酥酥的,麻麻的,痒痒的。
像一只只蚂蚁爬进她心里,一下下挑起那根暧昧难明的弦,搅得她心神荡漾,起起伏伏。
最要命的是,那抚在她后背的掌心宛如被一股力量指引着,缓缓向下滑去,落在她纤细的腰肢上,轻轻地摩挲着,忍耐着。
一如他蠢蠢欲动的心。
引得她也蠢蠢欲动。
小脑袋自他肩头抬起,他没有阻止,手掌顺势松开,滑至她的后颈。
她抬眸去看他,他也恰在此时望向她。
四目相对,眼神交错。
他的眼睛不复此前的通透清明,眸底蒙上了一层水雾,氤氲出缠绵缱绻的**,于寂静的空气里开出了旖旎暧昧的花。
少女水汪汪的大眼睛,就那么湿漉漉的瞧着他,无声地融化着他心中的防线。
那股原始的、本能的冲动牵引着他,轻轻凑过脸来,试探着靠近她。
嫩如柔荑的纤手攸地抓紧他的衣袍,少女的心又砰砰乱跳起来,比方才跳得更快更急。
她微微张着唇,愈发地不知所措。
青葱指甲隔着衣料嵌进他的肌肤里,这微小的痛感不仅没有弄疼他,反而像注入了一道兴奋剂,令他眸底的雾气愈浓,呵出的气息愈重,就此抵住她的额头,轻轻蹭起她的鼻尖,漫着水雾的目光缓缓落在她的唇上。
诱人而危险的所在。
只要触碰,身体中的机关就会被打开,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再难自控。
指间揉捏着她的后颈,掌心摩挲着她的腰肢,他在理智与**之间反复纠结,前进又退后,始终犹疑着要不要覆上去。
青萝同样纠结着。
这张俊美绝伦的脸实在教人难以拒绝,可她脑海里却闪过他杀鸟的画面。
唉,终究不是同路人。
然而一抬眸,那好看的眉眼,好看的鼻梁,好看的唇峰……
如此容颜,若是推开——
真他娘的可惜呀。
她在清醒与色相之间徘徊,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忽地,她想到一处,不由得一个激灵:
“我是皇帝的女人。”
脱口而出的话语犹如一盆冷水泼来,浇熄了这迷醉的氛围。
眸底的水雾被冲散,他的眼睛瞬间恢复了通透清明,整个人身子一僵。
理智回归,空气也变得尴尬起来。
两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相对无言,谁也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最后是一阵脚步声打破了这静寂,像是又有人往这边走来。
紧接着,就听见一段距离外胡尚食和女官压低了嗓子,小声唤道:“娘娘、娘娘——”
青萝刚想抬头去应。
周辰安下意识的又把她的头往自己怀里按去。
青萝一巴掌把他的手打落:
“你干嘛?占便宜没够是吧?”
道士看着骑在自己身上的青萝一脸无语:
“谁占便宜啦?”
“那你又把我往怀里按?”
道士叹了口气:“你一答应,她们过来看咱俩这样,这、这怎么说?”
青萝也意识到俩人这个姿势不太雅观,不由得脸上一红:
“所以你不准吱声,不准出来,知道吗?等我们走了你再走,还有,今天晚上的事儿你要敢说出去——”
道士竖起手指道:“五雷轰顶,天诛地灭!”
“你知道就好!”青萝恶狠狠道。
俩人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不远处的胡尚食问:
“她们是往这边来了吗?”
“是啊。”女官低声道:“我瞧着是往这一片儿跑了,可这片地儿这么大,谁知道跑哪了呢?”
“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青萝从周辰安身上爬起来,不知怎么的,离了他的怀抱,心里竟然有些怅然若失,不行。
元青萝,你可要清醒点儿,再闹下去,小命就该没了!
想到这里,她转身向外走去,哪知蹲的时间久了,刚一迈步子,这腿上就又麻又疼,她呻吟一声,差点摔倒。
胡尚食和女官听见声音,朝这边跑来,一眼就看见青萝半蹲着,俩人赶紧过来搀扶。
“站住!”青萝低声喝止。
胡尚食和女官都是一愣,立马停住脚步。
“别过来,我自己能行。”
青萝一边说着,一边强忍疼痛,硬挪着腿朝她们过去。
“您这是怎么啦?”
“腿麻了!疼死我了。”
胡尚食见她穿的单薄,赶紧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她披上,手指无意间碰了她的脸蛋,忍不住惊道:
“哎哟,您脸怎么这么烫?”
女官闻言,拿灯笼一照,只见青萝脸上的红晕一路到了耳朵根。
“是啊,脸也这么红?”
青萝支支吾吾:“许是冻着了。”
“那赶紧回去,奴婢给您熬点汤药。”胡尚食说着,又四下张望:“那个道士呢?”
“我早给他打发走了。”
胡尚食有些不安地问:“他看破了咱们与王尚食的关系,不会去告诉太后吧?”
青萝心头一动,道:“今晚——我好像捏到了他的把柄。有了把柄,他就不敢妄动了。”
对皇帝的后妃起了心思,这要捅出去,他哪里还待得下去?
“还是娘娘厉害。”女官笑着捧场,“这么快就抓住了他的把柄!”
一抹绯红又染上青萝脸颊,她侧过身去,咳了两声。
躲在山洞里的道士闻言也唰地脸红起来。
“什么把柄?”胡尚食好奇地问。
“嗯......”青萝揉揉眉心,“我需得再观察观察,才好确认此事。”
可是周辰安根本不给她观察的机会,打那之后,凡是有她出席的场合,他绝不露面,似是杜绝一切与她相见的机会。
骑马时不见他,晚宴时不见他,甚至称病提前回了宫,连太子也不陪了。
胡尚食道:“他这么躲着娘娘,看来是真怕了您,不必担心他会传话了。”
“嗯。”
青萝面上云淡风轻的应着,心里却一阵失落。
似乎......她是盼着见到他的。
谁料等回到宫里,还有更失落的。
昭俭宫换了新的内侍,拒绝她们入内,灵香往他怀里塞银子:
“通融通融吧,我们娘娘常来看秀王、隆庆公主的。”
那内侍还未接话,便听一个人道:
“身为妃嫔,不好好在自己宫里待着,私自往昭俭宫里跑,你安得什么心思?”
青萝目光一凛,回首望去,正对上宸妃那双漫着凉意的眼睛。
司正立在宸妃身侧,一大帮女官跟在身后,气势汹汹的围住她们,显是有备而来。
青萝连忙向她行礼:“见过宸妃娘娘,妾没有旁的心思,不过可怜秀王和隆庆公主没了母亲,来看看他们。”
“可怜?”宸妃挑眉,“你前脚刚走,秀王和隆庆公主就闹起了肚痛,怕不是借机谋害皇嗣吧?”
灵香登即变了脸色,明白这是早早铺开了网,只等青萝从南海子回来,来这儿自投罗网。
青萝心中亦是了然,当下不慌不忙,微微笑道:
“宸妃娘娘说笑了,我连着看望秀王和隆庆公主那么多天,他们两个都没事,偏偏一去南海子,他们便有了事,怕不是有人借机诬陷吧?”
宸妃冷哼一声,不与她在此节过多纠缠,另辟新径:
“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你私进昭俭宫就是不对,身为妃嫔,却不把宫规放在眼里——”
“娘娘误会。”青萝轻笑着打断,“妾并非不把宫规放在眼里,只是心系龙嗣,难免有不周到之处,娘娘既觉不妥,那妾就自行向万岁请罪去。万岁宽仁,又一向希望后宫和睦相处,想来这种友善之举,他也不会怪罪什么。”
“不枉是说书的,和嫔娘娘这张嘴皮子就是利索。心系龙嗣嘛,自然情有可原,只是——”
宸妃轻轻瞟向灵香,唇角一勾:
“身为五品女官,却在宫中大行贿赂之风,司正,该怎么罚呀?”
司正冷冷道:“明知故犯,该打三十大板。”
灵香一惊,扑通一声跪下,忙道:
“奴婢贿赂,也是为了让和嫔娘娘快点见到秀王和隆庆公主,完全是出自一片好心,宸妃娘娘明察呀。”
“好心?”宸妃面露讥讽,“守门的不让见,和嫔去求一求万岁便是,用得着你多此一举,带坏宫里的风气?怎地,难道你是觉得万岁性子不够宽仁,不会允准和嫔吗?”
“这,这——”灵香语噎。
青萝上前一步,挡在灵香前面:
“此事是妾命她去做的,千错万错,都是妾一时疏忽犯下的错,宸妃娘娘要罚,就罚妾吧。”
碍着皇帝,宸妃不敢对她下狠手,可对灵香就无所顾忌了。
不管她对朱祁镇而言,有多么独一无二,都不足以让他去在意一个女官的死活。
这事,她只能抗下。
“好。”宸妃微微冷笑,“和嫔既认了,那就禁足两个月,面壁思过,以后再不许来昭俭宫。”
青萝忍下心中怒气,硬着头皮行了一礼:
“娘娘教训的是,妾再不会犯了。”
宸妃这才感到满意,袅袅娜娜的转身,施施然离去。
过了转角,司正忍不住道:
“娘娘从前与和嫔不也曾联手过么?为何要化友为敌,针锋相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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